玉錦云不過將將踏入林中,剛剛好讓樹木粗大的枝干遮住自己的身影。
剛剛準(zhǔn)備卯足了勁的逃跑。
眼前就瞬間多了幾個人。
她的心涼了。
那些人她一個都不認(rèn)識卻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藍(lán)衣鬼面人。
幽冥閣藍(lán)營。不同于黑營和白營的藍(lán)營。幽冥閣真正的力量。
她不由一陣苦笑,遇到了幽冥閣怎么可能還跑得了?
想來自己毀了人家辛辛苦苦建立的暗營,人家怎么可能輕易放過自己?
不過她從出了無名谷之后先是在并州城又陷在了東越大營,幽冥閣沒找著機(jī)會下手。
自己卻萬分悲催的給別人制造了一個機(jī)會。
輸人不輸陣。
玉錦云不過一瞬間的懊惱,絕美的臉上頃刻間便又掛上了絕艷的笑容。揚(yáng)起玉白的手指沖著前面的人輕輕一勾。沒有動靜,再一勾。
她雪白的牙齒在冬日的陽光下閃耀著晶瑩的白光,藍(lán)衣鬼面人不知是瞧得癡了還是中了邪了,個個木頭樁子一樣釘在地上。
玉錦云一聲輕嘆,幽幽地道:“不是抓我嗎?過來抓吧。”
還是沒人動。
玉錦云無奈的道:“你們抓不抓?不抓我可走了。”
烈風(fēng)卷著殘雪自枝干上緩緩飄落,沒人動。
玉錦云無語了。
這真是自古第一詭異抓捕。被抓的熱情大方的召喚抓捕的快來抓,抓捕的卻不肯動。
玉錦云轉(zhuǎn)身就走,毫不遲疑。
“別動。”
突然自林外傳來一聲疾呼。
一陣清脆的簫音驟然間在空曠的樹林中響起,剎那間如出云破月,珠落玉盤。
玉錦云卻看到,所有人臉色都變了。
蒼白,如臨大敵的蒼白。
連胤川伸出手想要將玉錦云撈在手中。
卻驟然間一陣飛沙走石鋪面而來,隱隱夾雜著咸腥的味道。
破空一道利響,只見快如閃電的一道火紅眼看著就要咬到他的手背。
連胤川不得不撤回手來。眼看著玉錦云脫離了掌控,離他越來越遠(yuǎn)。
風(fēng)聲過后,面前雪地上卻是多了只火紅的狐貍。渾身皮毛油光發(fā)亮如一匹上好的絲緞。只在腦門正中長出一個雪白的火焰型痕跡。
晶亮的狐眼如同澄澈的墨色寶石,深邃悠遠(yuǎn),如同承載了千年的期盼,現(xiàn)在卻隱隱透著一絲興奮。
那樣一雙眼睛睿智而深沉怎么看都不像是長在狐貍的臉上,而它卻偏偏長在狐貍臉上。卻奇異的協(xié)調(diào)。
狐貍冷冷看著連胤川,驟然間裂開了嘴巴。竟似笑得非常開懷。
然后,一聲響亮尖利地狐啼自它口中溢出。
連胤川微微色變。
剛才還空曠的樹林不過頃刻之間便似平底起了旋風(fēng),嗷嗚的聲音不斷,憑空多出了一支狼群。
數(shù)百只狼組成的狼群。
大雪封山,群狼的肚子是癟的,驟然見到眼前這么多可口的食物,眼睛碧油油的光亮更甚。卻是在狼王的帶領(lǐng)下極有規(guī)律的邁著整齊的步伐向這群人逼近。
玉錦云和火狐恰恰在包圍圈之外。
玉錦云沒有看到火狐眼中的期盼和興奮,她只看到了狼群,整齊的不可思議的狼群。
她的心突然很痛。她想起來十幾年前,想起了綠月湖。
想起了那支商隊(duì),想起了那場凄慘的廝殺。
十幾個孩子對百十頭狼,情景何其相似。
她的眼眶紅了。
簫聲又起,群狼開始攻擊。
她心中一動,是誰?是誰在吹簫?
她當(dāng)然知道這狼群是被簫聲控制的,找到那個人是不是就可以揭開當(dāng)年的秘密?找到殺害他哥哥的人。
她仔細(xì)傾聽,簫聲好似從四面八方而來,卻沒有固定的位置。
她不甘心,毫不猶豫向山上奔去。雖然不知道具體位置,但一定是在高處。
火狐在她奔走的瞬間也毫不猶豫的跑走了,只是那樣的場合誰會注意到那小小的狐貍。
連胤川心中卻是焦急,直直向外沖去,任憑一只狼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上,腳下的步子卻毫不停留。不過瞬間便似穿了件狼做的披風(fēng),身上掛滿了狼。
他就那樣不管不顧地沖出了狼圈,圈外他雙眸一閉。身上一襲紫衫瞬間如充氣般漲起,叮一聲輕響,掛在身上那些狼便被遠(yuǎn)遠(yuǎn)震開卻是已經(jīng)斃命。
他就帶著那滿身的血跡朝著山上追去。
他剛剛離開,一個頎長的月白身影自樹冠上緩緩飄落,手中把玩著一管翠綠的玉簫,玉簫并沒有絲毫的聲響,但鋪天蓋地的簫聲卻仍在林間縈繞不絕,似近在咫尺又似遠(yuǎn)在天涯。
火狐一頭扎進(jìn)他的懷中,他卻用指尖將火狐扯了起來,一臉的嫌惡。
聲音卻是魅惑而慵懶:“你主子呢?”
火狐大眼滴溜溜一轉(zhuǎn),爪子向山上指去。
那張傾城絕世的臉?biāo)查g變了顏色,暗道一聲不好,便也朝山上沖去。
后面的事情,玉錦云當(dāng)然不知道。
她只想要找到操控狼群的人,卻在不知不覺間攀上了最高的山峰。
然而,不過瞬息之間,剛才還寒冷蒼涼的山峰陡然間變得溫暖如春。
水草豐茂,鳥鳴啾啾。一池碧水,沁涼清澈。
玉錦云心頭一顫,那樣的景色她太熟悉了。
早已鐫刻在她的靈魂深處卻總是不敢觸碰。
那是她噩夢開始,是一切不幸的源頭。
綠月湖,每每出現(xiàn)在她夢中的綠月湖。
湖畔草甸上,一個人數(shù)不多的商隊(duì)緩緩出現(xiàn)。
商隊(duì)似乎干渴了許久,眾人紛紛力竭,從馬上一頭栽了下來。
一個粉雕玉琢般的小女孩手中抓著水囊向那商隊(duì)走去。
“別去。”玉錦云不由得臉色大變,偏偏嗓子卻發(fā)不出丁點(diǎn)的聲音。
只能眼睜睜看著,甚至連身體都無法挪動分毫。
她能清晰的感覺到,心頭隱藏的傷口正在被一點(diǎn)一點(diǎn)揭開,再次鮮血淋漓。
她緩緩閉上眼睛,實(shí)在不忍心去看。
直到那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在她耳邊驟然響起。
她雙眸豁然睜開。
剛才還人間天堂一般的綠洲瞬間便成了人間煉獄。
數(shù)百只饑餓的胡狼眼中的綠光閃亮的如同鬼火,星星點(diǎn)點(diǎn)幾乎練成一片。
雪亮尖利地牙齒毫不留情地撕扯著包圍圈中的少年。
血跡如絢爛的花朵噴灑綻放,深深滲入柔軟的草甸。
嘶喊呼救的聲音還來不及出口,就被狼群一口咬在了咽喉上。鮮血如箭般飆出,染紅了綠草。也染紅了玉錦云清亮的雙眸。
“不——。”
一聲嘶吼響徹云霄,她一貫冷靜的臉上已是一片狼藉,幾欲瘋狂。
再不猶豫,向著近在咫尺的狼群沖去。
狼群明明好似就在眼前,卻怎么都跑不到。
這樣的季節(jié)這樣的山峰,本來根本不可能出現(xiàn)那樣的草甸那樣的湖泊。
但是,此刻的玉錦云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思考能力。
她只知道,向前,不斷向前。阻止它們,停止殺戮。
“錦云,回來——。”
那樣的喊聲她聽不到,她的感官似乎都被封閉,只知道向前不斷的奔跑。
直到腳下一空,身體不受控制的下墜。
驀地,眼前紅光一閃,下墜的力道似乎驟然間停了。
玉錦云腦子驟然間清醒,不由驚出一身冷汗。
腳下萬丈深崖,頭上是幽藍(lán)高遠(yuǎn)的天空。剛才的一切,草原,湖泊,廝殺,狼群瞬間便都消失不見。
腰上,火紅的狐尾有如一根韌性極好的繩子將她牢牢纏住。狐貍的嘴則緊緊咬著山崖旁垂下的藤蔓。
明明就是一只普通的狐貍,偏偏力量卻好似大的出奇。竟將玉錦云下墜的力道完全止住了。
玉錦云不由得一絲疑惑,今天見到的事情都太過怪異。
“錦云。”
一聲溫柔的呼喚自她頭頂上傳來。
頭上是段月痕妖孽一般近似完美的笑臉:“莫慌,馬上拉你上來。”
他輕輕提起火狐的后頸皮,并未見他怎么使勁,玉錦云的身子已經(jīng)在緩緩上升了。
只可惜,沒有人注意到,一個人正朝著這邊快速走來。
連胤川一襲瀲滟的紫袍幾乎成了碎片,平靜的雙眸卻是赤紅一片。
他默默注視著面前的二人一狐,清冷的臉上驟然間掛上了一抹殘酷的笑,如地獄修羅般嗜血而冰冷。
“既不能為我所用,殺。”
他手臂微抬,只見寒光一閃,閃電般向火狐射去。
噗一聲悶響,血光如噴泉般瞬間染紅了雪白的積雪。
紅血白雪瞬間變成紅雪。
如朵朵紅梅,分外妖嬈。
段月痕一聲怒喝,隨手拋出一顆彈丸。
彈丸落地,劃開滾滾煙霧,將一切都遮在濃霧中。
玉錦云將將看到連胤川殘酷嗜血的目光身體便又不受控制的迅速下墜。
頭頂上,只傳來段月痕生生呼喚和連胤川瘋狂的大笑在天地間久久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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