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茜小姐,今晚您什么時候回來呢?”芙拉為奧茜整理好斗篷的下擺,送她出門。只有知道奧茜回家的時間,才好為奧茜準備好晚餐。畢竟再好吃的食物,冷了之后再加熱,味道都要打一個折扣。
“今晚不用準備正餐了,你們自己吃吧。給我留一道甜點或者一份蛋糕就行了”奧茜頭也沒回的出了門,走了幾步再折回來,對芙拉問到:“我的點心呢?今天要帶出門的點心,我忘記拿了。”
自從那天以后,奧茜每天都在艾克蘭的宅邸呆很久。雖然在艾克蘭看來,那上千種的魔藥材料,都是十分常見的。可是奧茜將每個格子打開,認真的觀察里面的材料,發現自己認識的不到兩百種。許多材料都是如同月見草那般容易被混淆的物種。
要在短時間內弄清楚近千種材料千奇百怪的性質和特征,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當然,這些材料并非沒有共同點,比如,很便宜ORZ
她知道艾克蘭知識淵博,也并非是第一天認識到自己與他的差距,甚至奧茜都已經漸漸習慣了兩人的差距。讓她憤怒且羞愧的是,艾克蘭手下的幾十個魔法學徒都能將這上千種材料區分清楚。無論指出哪一種材料,他們都能在觀察之后準確的報出材料的名字、特征、作用和性質。
她是一個有天才之名的三級魔法師,在上一世,她更是成為了一個六級魔法師。可是直到現在她才知道,原來她的見識,連艾克蘭手下的一個魔法學徒都不如,這件事確實狠狠的打擊了奧茜的自尊心。
近半個月來,她除了上課,每天都必定會到艾克蘭的宅邸報道,清晨就來,天黑了也不走,上千種魔法材料,竟然在半個月里讓她掌握了一小半。最初,她并放不下臉面去問那些正在熬煮魔藥的魔法學徒,后來,發現自己查找書籍實在太慢,而且也有許多種類根本在書上找不到,便只能拉下臉面,請教身邊的魔法學徒。
后來發現,他們并不會因此而嘲諷她,便開始頻繁的麻煩在她身邊的那個叫卡爾的少年。那少年看上去不過十五六歲,棕紅色的頭發,迷人的藍眼睛,神態生動又活潑。
“奧茜小姐,您帶來的點心味道真好,能教教我怎么做嗎?”卡爾拿起一塊紅豆夾心的點心,迷人的藍眼睛眨了眨,帶著少年特有的天真。
奧茜自從跟這些魔法學徒們熟悉以后,每次從小樓過來,都會帶上足夠十幾個人分量的點心。畢竟她請教問題也花費了他們一些時間,這也算是她的心意。最主要的是,她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又經常在這邊呆到很晚才回去,下午吃些點心,才不會覺得餓。
“這個我也不知道,是從家里帶過來的。”奧茜對這個男孩子很有好感,她從小接觸到的那些男孩子,要么就是高傲驕橫,要么就是一肚子心機,畢竟出身在復雜的貴族家庭,誰肚子里沒點花花腸子?
“那太可惜了,我哥哥上次試過一個,后來告訴我說味道很好。”卡爾有點失望的低下頭,然后又打起精神說:“其實我也猜到你不會啦。畢竟你是大小姐,怎么會做這些事情。”
他說得很真誠,只是陳述奧茜的身份,并且真的認為奧茜的身份不適合做這些事情。
“誰說大小姐就不會廚藝呢?”奧茜對他擺了擺手:“如果我不是一個魔法師的話,作為一個貴女,我不僅要學廚藝,還要學音樂、美術、鑒賞、文學、社交舞、家居裝飾、化妝、服裝搭配、溝通技巧、禮儀之類的,如果家里要求嚴格還要學習帝國歷史、天文和算術什么的。”
“這么多,那還是當魔法師輕松一點。”卡爾一臉同情的看著奧茜。
“對了,你有哥哥嗎?我好像并沒有見過他?”
“你竟然沒看出來嗎?他們都說我跟哥哥長得很像的啊。”卡爾一臉詫異,指著站在不遠處的褐發青年說:“喏,我哥哥,梅塞。”
奧茜轉頭一看,發現梅塞正是在拍賣會遇見艾克蘭時,代替她他競價的那個魔法學徒。后來,艾克蘭依舊是派他將那本魔法咒語書送過來。這些日子里,在這里工作的魔法學徒也是由他進行統一管理。整體上看,這個人對于艾克蘭來說,是個類似于副手或者管家之類的任務。
奧茜仔細看了看他們兄弟,發現兩人的五官確實很像,只是梅賽總是面無表情,就算笑也只是淺淺的勾起嘴角,遠不如卡爾這般生動活躍,因此奧茜一直沒有將他們兩人聯系在一起。
“我哥哥可是很厲害的,連主人都夸過他呢。”卡爾一臉得意,他口中的主人,自然就是艾克蘭。似乎能得到艾克蘭的贊美,是世間不得了的榮耀一般。
不過,不止是他,奧茜這些日子發現,在這里工作的魔法學徒,對艾克蘭都有一種夾雜著感激的崇敬,雖然艾克蘭很少在他們面前出現。
最開始奧茜也十分疑惑,魔法師十分少見,魔法學徒也不是滿大街都有的。在他這個作坊似的宅邸里,她看到了二十多個魔法學徒,他到底是怎么向魔法師工會申請這么多大魔法學徒的呢?
奧茜后來才知道,這些魔法學徒并不屬于魔法師工會。
艾克蘭在全國范圍內,尋找有魔力,卻又無法支付其魔法學院高額學費的少年少女,免費教導他們魔法知識。雖然大部分人終其一生都只能是一個魔法學徒,但是,哪怕只是一個魔法學徒,也是擁有魔力的。這樣微弱的魔力,無法成為魔法師,也無法形成有效的攻擊。但是,熬制低級的魔藥,有一些微弱的魔力,就已經足夠了。至于藥方的保密性,只需要一張小小的魔法契約就足夠了。
對于一個生活在社會底層的普通人來說,能成為一個魔法學徒,對他們來說已經是命運的飛躍。而給了他們這一切的艾克蘭,這樣一個年輕而又強大啊魔法師,怎么不值得他們尊崇呢?
日后艾克蘭成為奧丁大陸首屈一指的大魔法師,數不清的魔法師和魔藥師聽從他的命令,受到他的庇護。這個人幾乎以一人之力與魔法師工會相抗衡,甚至壟斷了魔藥行業謀取暴利。有誰能想到,這一切的最初,只是因為他抓住了魔法學院的這個漏洞呢?
伯爵府
夜幕降臨,繁星滿天,龐德伯爵騎著高頭大馬,從帝都的最中心,那個集中著帝國最高權利的地方回到伯爵府。眾多忠心耿耿的騎士跟在他身后,默默無聲。
從高大的黑馬背上下來,放下韁繩,他大步走向伯爵府那高大威嚴的大門,寬闊的背挺得筆直。
四十歲,正好是一個男人最好的年紀,褪去了二十歲的青澀,三十歲的沖動,如同一杯由歲月沉淀的美酒,醇香而沉穩。
“伯爵大人,您回來了。”克拉克管家在門口,他謙卑的彎下了腰,如同以往的二十多年一般,連幅度都沒有相差分毫。
龐德伯爵沒有理會他,徑直走進了大廳。侍女為他接下代表伯爵身份的貴族長袍,恭敬的退下。
“大人,天色晚了,上飯嗎?”
龐德伯爵點了點頭,在那張過于寬大的桌子上,一個人默默的用餐。克拉克管家曾建議他換一張小一些的桌子,可是被龐德伯爵拒絕了,沒有人知道原因。他的餐桌禮儀極其標準,這是他身為貴族幾十年的熏陶和習慣。
“他這些日子,還和奧薇在一起嗎?”龐德伯爵開口,他并沒有說清那個人的名字,可是克拉克管家知道,他指的是撒切。
克拉克管家嘆了口氣:“是的,伯爵大人。”
“那奧茜呢?她在做些什么?”似乎早就已經知道這個結果,龐德伯爵并不驚訝。
“奧茜小姐,依舊對魔法很著迷,最近這些日子,每天都在一位年輕的魔法師的宅邸里學習。”
龐德伯爵沒有出聲,他沉默的站起身,走向書房。克拉克管家小心跟在他身后,心思卻不由得有些飄遠,從夫人去世之后,伯爵大人就變得越來越沉默了。奧茜小姐在家中時,他偶爾還會說幾句話。可是奧茜小姐不在家中的那些日子,伯爵大人,經常一言不發,只是在書房處理事物到深夜。
“克拉克,你去為奧薇請幾位的老師。”龐德伯爵坐在書房的桌子后,燈光一閃一閃將他的面色照得晦暗不明。他抬起手,阻止了克拉克將要說出口的話:“我想讓她成為一位合格的貴族小姐,這個家族,總要有人承擔起來的。”
“是。”克拉克管家應下后,輕聲退出了書房。
龐德伯爵嘆了口氣,拉開書房的抽屜。那抽屜中很空蕩,只放了一張巴掌大小的畫框。那是龐德伯爵親手作的畫,畫像上的女子清秀溫柔,和奧茜一樣,有著一頭炫麗的金發,只是眉眼間卻有著化不開的憂愁。
他帶著厚繭的大手,拿著那畫框,竟然有些顫抖。
“愛麗絲,你滿意了嗎?”
會回答他的那個人,已經永遠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