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剎不急,沖在最前面的理所當然得撲到鐵索上,鐵索上帶鉤的小刺毫不留情得割破粗厚的皮膚,劃出長長的血痕!甚至有一些長一點的直接刺入馬匹心臟,好好的一匹馬戳出一個個肉眼可見的大洞!
前面的剎不急,后面的不知情還在往前沖,一波接一波的往前,最前面的東平原就這樣消無聲息得死在人群中。他是摔倒后被踐踏而死,睜大著眼睛死死盯著蜂擁而上的后來的人,知道后來眼珠子從眼眶里被擠壓出來,一腳踩爛!
“東平原死了!東平原死了!”北風耀這邊一名小將踢馬上前,高聲喊道,聲音淹沒在鬧哄哄的人堆里聽不見。又有幾個上前,隨著他一起喊。
聽到聲音的士兵都茫然得抬頭,似乎在詢問這個消息的真實性!如果東平原死了,他們是不是就自由了?
就在他們茫然無措之時,一小隊人馬已經迅速將這些人圍在當中,要不猶豫得斬殺這些想要造反的人!
“殺!——”令人驚懼的殺聲再度響起,這一次卻是實實在在的沖殺了!沒了東平原的大軍就如沒了爪子的老虎,沒有翅膀的雄鷹,毫無可懼!此時不將這些人拿下更待何時?
讓你們猖狂!讓你們氣勢洶洶得想造反!憑著人數的眾多,居然妄想奪陵城?!當他們這些老兵是吃干飯的么?!老虎不發威真當病貓了?!這就讓你們瞧瞧,散兵游勇永不成氣候!北風耀帶來的將士對著東平原的大軍進行圍剿,殺伐果斷,出劍必見血!
“啊!——”
“不要殺我!不要殺——”
“我跟你們拼了!”
“我投降!我投降!不要殺我!”
“橫豎都是個死,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跟隨著北風耀的將士們奮勇殺敵,越殺越勇,鮮血的味道強烈得刺激了他們的感覺!讓他們不禁興奮起來!不管投降還是不投降,一律殺無赦!誰知道你是真投降還是假投降?況且那么多人能估計到你一個人嗎?
落在最后的北風耀皺著眉頭沒有說話,冷眼靜靜得看著血肉模糊,凄厲哀哭不絕于耳的場面,他依然昂首挺胸坐在馬上,鎮定得應對任何可能發生的逆反情況!東平原的死并沒有讓北風耀放松心情,他總覺得有什么不對勁,沉著臉捏了捏眉心,到底是哪里不對勁……
相比北風耀的一場勝利,風清那里可艱苦多了。原本就被擾亂了心思,而灰原又是個如此聰明的人,他找準時機,立馬沖鋒,打得風清一個措手不及!原本就不多的人馬一下子折損了將近一半!
臨行前,風清記得月公子曾如此對著他們四人說道:他們是些民兵,沒有經過正規化的訓練,雖然人數眾多,但缺乏紀律性和榮譽感,歸屬感!這是他們最大的弱點!你們人數雖少,但手底下的人各個都是精銳中的精銳。你們記住,你們的任務只有一個——殺了那些帶領的將士,到時候這些沒有頭的民兵自然不攻自破,自我潰散!
灰原有勇,但不莽撞,他極力躲進大軍中,讓風清追著不及,竟是隱隱要突破了!到時候再追可來不及了!
戴宏躺在地上,他的胸膛上插著一支紅纓長槍,戰馬已經戰死,橫倒在一邊,睜著眼睛死不瞑目。跟隨他來的眾將士無一幸免,滿滿躺了一地,將整片大地浸染成一片模糊的血海。
一把鋒利的大刀刀鋒抵在戴宏的咽喉上,冰冷淌著水的刀鋒泛著寂冷的光澤,仿佛只要他一動,大刀就會毫不猶豫砍斷他的脖子。
任何人面對死亡都會流露恐懼或者害怕,然而戴宏的臉上只剩下濃濃的哀寂。鮮血從他身體里通過大大小小的傷口緩緩流出,將大腿上的白色翎羽染成極其鮮艷的紅色。
“將軍,是否挑斷他的手筋腳筋?”一名士兵上前問道。
止觀望著躺在地上的戴宏,幾乎脫口而出一個不字,然后理智又迅速占領腦海,生生將梗在喉嚨里的那個字吞下,變成了兩個字,“動手。”
不殺戴宏已經是仁至義盡!挑斷他的手筋腳筋已經是很客氣的做法了!他知道戴宏的本事,從他一個人單槍匹馬一邊跟自己過招一邊還斬殺了他二十一個,斬傷八十七人便可看出他的本事有多高!而他對自己也足夠狠!在長槍刺進他胸膛的時候,他依然悍不畏死的拼殺,仿佛不知道疼,不知道死字怎么寫!直到箭射中他的大腿,大量的失血造成他身體供血不足,一陣暈眩,這才被制服!
如果讓他休養一會,恢復一點精力……止觀不敢想象,這個瘋子還能對自己做出如何殘忍的事情,他絕對會選擇與自己同歸于盡的做法!
手筋腳筋一齊被挑斷,從此以后戴宏便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人,甚至連行走都無法做到!他大口大口的呼吸,嘴里蓄滿雨水,一口吞咽下去,正好緩解身體的干渴。他的眼睛一直看著止觀,眼神哀慟得令人心驚。
“放心!你不會死的!只有有我在一日,我一定護你周全!”止觀哽咽著說道。
止觀不是一頭熱的東平原,也不是沒殺過人的灰原,他是實實在在跟隨過祭將軍打了無數次仗的老兵!什么樣的仗勢他沒見過?什么樣的計策他不知道?敗在他的手里著實不冤!戴宏啞著嗓子,多喝了幾口水,目光在雨中漸漸渾濁,“周全?止觀,我這樣還是周全嗎?我戴宏是那種需要人養的人嗎?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戴宏有戴宏的高傲,成為一個廢人,吃喝拉撒所有事情都要別人照顧,他怎么能容許自己無能到了這樣地步?!止觀別過頭,不忍對上戴宏的眼睛,不愿承認如今他一身殘廢都是自己造成!心痛如絞,卻又不得不為。
曾經至親的兄弟般的兩個人,如今拔刀相見,曾經可以為彼此而死的兩個人,如今卻在自相殘殺。
止觀的眼淚混著蒼茫的雨一同落下。
戴宏的眼眶微紅,誰都看不清他哭了沒有。
男人的哭總是沉默的,無聲的,堅韌的,不愿泄露自己內心的脆弱。
尤其是這兩個鐵血男人。
“對不起。戴宏……”止觀低低說道,然后一揮手,招來兩個小兵讓他們把戴宏捆了個扎扎實實,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
止觀親自將戴宏扶起,相扶的兩個人似乎又回到了過去,那些相依相扶、同甘共苦的軍旅生活。戴宏咧著嘴笑起來,嘴角的傷口被撕裂,流出一絲絲血痕,“說什么對不起,勝負乃兵家常事,只是可惜此生再也沒機會可以好好和你打一架了。”
止觀小心的避開戴宏胸前的長期,架起他的身體,“戴宏,止觀這輩子從沒對不起誰,除了你。”喉頭一滾,繼續道,“你一定要好好活著,這場戰之后,我就帶著你離開,從此以后你做我的眼睛。”
戴宏的腳步一頓,他這話是什么意思?他眼睛好好的為什么要自己做他的眼睛?戴宏被扶上馬,眼睛卻一直盯著止觀,突然握住止觀的手,急切道,“兄弟,別做傻事!”
止觀派一心腹護著戴宏,回握住戴宏粗糙寬大的手,臉上的肌肉一抽一抽,“謝謝你還肯叫我一聲兄弟……”
戴宏聽出了止觀話中的顫音,自己也不禁有些微顫,“說什么傻話,我們不是一直都是兄弟嗎?……”
“所以,兄弟,你也要好好保重,千萬千萬不要做傻事!”止觀緊緊攥住戴宏的手,堅決道,“兄弟如果一定要走,也不要走得太遠,等等我,我一定會跟上來的!”
說完,止觀手一松,頭也不回得轉身離開,大步沉穩,盔甲間的鐵片琳瑯作響。戴宏望著止觀的背影,雨水模糊了他的眼睛,視野中的景物越來越模糊,他不得不靠向身后御馬的人。大量的失血讓他的體力已經所剩無幾。
什么叫不要走得太遠,等等你?依他現在的狀況還能走半步路嗎?爬也爬不了了吧……
這個笨蛋,哪有黃泉路上都要結伴的?
止觀坐在馬上,左腳空蕩蕩的褲管凌亂的舞動著,他望著皇宮的方向,高高的摘星樓恍惚可見。
他來了,兇手們!你們要為你們的行動付出血的代價!
每隔不久就有一些人來向祭月匯報行軍動態,季汝擔心得陪在她身邊,看著她眉頭越皺越緊。情況情況不容樂觀,北風耀那里傳來了捷報,祭月皺眉;風清那里戰況不明,祭月皺眉;戴宏那里戰敗,她的眉皺的更緊了。
季汝握住祭月的手緊了緊,希望能給予她哪怕一點點的信心也好。
“現在怎么辦?讓北風將軍去截止觀那路人馬嗎?”季汝小聲問道。
祭月搖搖頭,“來不及,北風耀趕過來的時候止觀肯定已經殺到皇宮!而且止觀這人心思細膩,能夠如此輕易得擊敗戴宏,這些年他的城府應該更加深了。北風耀能殺了東平原,卻不一定能對陣止觀。”祭月頓了頓道,“而且我總有一種如芒在刺的感覺,這件事情,應該沒有那么簡單……”
“告訴北風耀,原地嚴守!”祭月對著傳信將士道。
“那止觀那路人馬怎么辦?”就這樣放他們過來嗎?季汝皺眉,“而且風清那里,是不是也要去援助一下?”
祭月有些頭疼的揉著自己的太陽穴,忽然猛地睜開眼睛,大聲喝問。季汝的手被捏得一疼,皺著臉齜牙,卻不吭氣,只聽祭月急切得問著下人,
“皇帝現在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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