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干了平老毛這么一手,真他媽痛快!”風(fēng)清暢笑著大口灌了一口茶。
北風(fēng)耀比風(fēng)清更看得清時事,他們這一手下去,看似不是一件大事,卻能引來無數(shù)爭議。很多人都會猜測他們到底是不是站在了皇帝這一邊,他們是不是已經(jīng)下定決心要保太后保皇帝了?又要怎么他們?如果只是一時興起,是不是日后再收拾他們?北風(fēng)耀看著笑得開懷的風(fēng)清,好些年沒聽到那么暢快的笑聲了。
“可惜讓那幾個重要的人逃了!也不知道平王這次接的是誰,如果能抓住……可惜,可惜!”戴宏捶足頓胸很是不滿,那么多人圍剿居然也能讓那幾個人逃走,實在丟面子!
“嗯,如果抓住人一定能揪出平王一小片勢力。”魏都嚴肅得點頭。
“你爺爺?shù)模f這些掃興的干什么!”金鐵牛不樂意了,他們可是干了近千人啊!都是一個小隊了,這幾個將軍居然還不滿足!“逃了就逃了,黃鼠狼再有能耐也就是只黃鼠狼!”
“就怕是只狼!”戴宏搖頭道。
“狼就狼,咱還怕他們不成?!”金鐵牛雖然身份不及四大將軍,但大家兄弟相處哪有這些東西?想什么說什么,不拐彎不抹角,好就是好,壞就是壞,這才是真心相處。
“那是當(dāng)然!那些蝦兵蟹將是個什么東西?老子可不放在眼里!”風(fēng)清一拍大腿樂和嚷嚷道。
歐澈明站在一邊笑著看著熱鬧得聚在自己房間里的四大將軍,歪著頭看看身邊氣定神閑,笑容淡淡的月公子。是她把他們帶來的,也是她讓他們拋棄成見,愿意助自己一臂之力,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勸服這些人,他們可不是那么容易說動的。歐澈明是親自體驗過,他究竟是怎么說動的?這個月公子真是讓人越發(fā)好奇。
歐澈明垂著眼笑意淺淺得站在她身邊,看著四大將軍你來我往吵吵鬧鬧,此時此刻不知為什么他覺得安心,舒服,愉悅,如果日子每天像這樣平平淡淡,快快樂樂該多好。
“嗨,下一步我們干什么?”風(fēng)清沖著祭月叫喚道。這個夜晚,他又找回當(dāng)年熱血的感覺,沉埋在心底,隱藏了多年的激情,熱情,豪情似乎一下子又重新回來!如同罌粟,品一口便深入骨髓,戒之需終身。
北風(fēng)耀戴宏他們也轉(zhuǎn)頭望向祭月,眼睛閃閃,不知不覺間他們似乎都已經(jīng)以祭月為首是瞻。
轉(zhuǎn)頭就看到白羽給祭月披上一件衣服,兩個人站在一起似乎沒有一絲違和感。風(fēng)清起哄道,“哈哈,白副將軍,啥時候請吃糖啊?”
北風(fēng)耀像只狐貍一樣笑起來,看著白羽和祭月不說話,臉上的表情極賤。
老實人魏都都憨厚得笑著沖白羽點頭,打心眼里,他們是為白副將軍能找到一個伴兒高興。
“到時候我們一定盡可能請各方兄弟來啊!”戴宏摸著下巴爽朗道,能打趣白羽的機會可不多。
白羽搖搖頭,對這些頑猴有些無奈,沙啞著聲音道,“你們說你們的,莫要亂說。”
眾人一陣笑,祭月拍了拍白羽的肩膀,不當(dāng)回事。
唯獨歐澈明站在一邊瞇著眼笑得有些酸澀,皇上可以養(yǎng)男寵,而男寵在大漢永遠沒有真正的地位。況且讓這個月公子給自己當(dāng)男寵?歐澈明緊緊扣住茶杯,清瘦的手背上跳出幾根青色的經(jīng)脈,即使月公子愿意,他也舍不得。這樣的人才,將才,治國之士,他豈能為了一己之私折下他高飛的翅膀,將他拘之一隅?
況且自己……不過,單方面的喜歡啊……
歐澈明搖搖頭,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自己怎么還有這心思想這些!心中怒斥了自己一番,聽到月公子已經(jīng)笑意吟吟得在四大將軍和白羽中間暢所欲言,真有一派指點江山的味道。
瘦削而頎長的身影,顧盼間流露的神采,燁燁如金光出世,鋒芒畢露中飽含山川般的沉穩(wěn)不動。
纖細的手臂一樣,寬大的袖袍蕩起一陣清風(fēng),玲瓏如玉般得聲音在房間里緩緩響起,細細說著接下來怎么做。
“你們要記住!小打小鬧的試探結(jié)束了!”祭月伸出一根手指,漆黑的瞳仁中折射出五彩流光,深深吸引著身邊的人,
“接下來,才是真正的開始!”
樓里的媽媽剛剛走到門口就聽到這句話,她敲了敲敞開的門,道,“月公子,請借一步說話。”
大漢這一年注定是不平常的一年,十年前,太后收權(quán),祭將軍暴斃,一代帝王卻僅僅只是個八歲的孩子,怨不得亂臣賊子把持朝政,欺負一個什么都不懂的娃娃。太傅太師早已歸隱田園,于三年前去世;忠臣之黨也在日復(fù)一日的打壓下死的死,散的散,鯨吞蠶食中漸漸失去了地位;身居深宮的女子卻開始青燈香燭的日子,將大漢攪得一團亂時抽身而去,置之不顧。
十年后,八歲的小小帝王長成了十八歲的稚氣少年,眼中的迷茫和頑皮悄悄逝去變成了更加深不可測的城府和淡淡的疏離。而他,卻已經(jīng)喪失了奪權(quán)的機會。所謂的機會,通常都只是一閃而過的東西,抓住了便抓住了,抓不住便溜走,再也不會回來。
明日就是皇上十八歲的生日,這一個日子,在多少人的夢中出現(xiàn)了多少次?皇宮里的宮女太監(jiān)早已經(jīng)在兩個月前就忙忙碌碌得張羅著明天的事項,采購的采購,裝點的裝點。唱戲的班子,跳舞的姑娘一個都不能少。
大燕大楚祝賀的來使早早歇息在宮里,慈寧宮幽幽的燈火徹夜長明,然而整場生日最重要的那個人卻遲遲沒有影子。守房的太監(jiān)焦急得在門庭院子里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皇上還回不回來?如果不回來,明日可怎么辦啊!
平王的后院里青鱗搬出一張古箏,坐在小小的板凳上,一下一下?lián)艹鲆粋€個輕靈的琴音,如同精靈掠在翠綠葉子上的舞步,眼中的神色卻陷入茫然與掙扎。
就在這一夜,平王府里發(fā)生了一起刺殺。平王捂著左手手臂惡狠狠得瞪著被踢到地上侍衛(wèi)圍住的男子,怒吼著叫人將他拖下去凌遲,三千刀一刀一刀的肉剮,完全可以活生生的擊潰一個人所有的堅強和理智。
青鱗沒有哭,他掙脫開周圍的侍衛(wèi),對著床上的金貴之人一拜,二拜,三拜,“青鱗雖然只是小小館子里不出眾的兔爺,但青鱗真心誠意得愛慕著王爺。數(shù)年來,王爺搜羅無數(shù)貌似皇上的男人和女人,青鱗何其有幸能得王爺垂青,入得王爺法眼。是王爺將青鱗帶出了館子,是王爺給了青鱗錦衣玉食,無邊富貴,也是王爺給了青鱗從不敢奢求的溫暖,讓青鱗能感受到一點點的愛意,雖然那其實并不屬于青鱗。王爺待青鱗如此,青鱗又怎能不對王爺一片赤誠?青鱗沒有打算活過今日,若青鱗沒有刺殺成功,青鱗難逃一死,若青鱗刺殺成功,青鱗也不會任由王爺一個人孤孤單單上路。青鱗原是江南人,曾受皇上恩惠,不敢忘懷,沒有皇上,也不會有現(xiàn)在的青鱗。青鱗愛王爺,但更不忍棄皇上不顧,讓大漢無數(shù)百姓受苦!青鱗只是一個粗鄙之人,只能想出如此粗鄙之法,青鱗欠王爺?shù)亩髑榫妥屒圜[來生再還!”
“哼!你這樣的人,我還敢用你的來生?還想再來一次刺殺?!來人,拖下去凌遲!”平王怒道。
青鱗迅速被人拖走,一頭青絲四散身后。院里院外的后院里的公子姑娘悄悄得看著這一幕,竊竊得說著話。何必呢?來人世走一遭不容易,為了從未謀面的皇上卻要付出自己的性命,值得嗎?
值得嗎?青鱗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他更多的是在刺殺和不刺殺中徘徊,誰能輕易得將匕首刺進心愛的人的心口?誰能對心愛的人下手時毫不留情?從一開始,這個男子就已經(jīng)輸了,從一開始,就已經(jīng)注定這場刺殺不會成功。但他,卻解脫了。
誰也不會在乎這樣一個夜晚里這樣的一個男子,他默默無聞得存在著,默默無聞得死去。他做了一件他認為對的事情,然后帶著愛人仇恨的目光死去。
站在天仙樓的屋頂,迎著涼爽的夜風(fēng)眺望著遠處燈火輝煌的地方。
“我想見見你。”歐澈明望著祭月認真道,明亮的眸子在夜空中皎潔如月,清冷卻不拒人于千里之外。
祭月用沉默做了回答。
手指撫上祭月臉上帶著的可笑面具,歐澈明用指尖一點點描繪。這些日子看著她帶領(lǐng)四大將軍一點點布置,看著她談笑間就將一張大網(wǎng)緩緩撒下,這樣的本事,這樣的風(fēng)采,當(dāng)今世上能有幾人與之相比?
“他日你來皇宮,我請你吃飯。”歐澈明不在糾纏于面具下的容貌,結(jié)交,并不在于那人長得如何,而在于她的一舉一動是否能牽起你心中的感情。稍后,又補了一句,“我做給你吃。”
祭月微微睜大眼睛,讓皇上給自己做飯?這天下誰人的面子能比自己大?祭月咧開嘴笑起來,滿天的星光在她的身后燁燁生輝,美得如夢似幻。
歐澈明將腦袋枕到祭月大腿,平躺在屋頂瓦礫上,數(shù)著天上的星星。這是他留在這里的最后一個晚上,從今往后,無論他活著還是死去,都不會再走近天仙樓。身為一個皇上,尤其是親政的皇上,有太多太多的事情等著他去做。而他也不能再如此親昵得依賴著身邊這個不知身份卻讓人覺得溫暖可靠的公子。
“你喜歡做皇上嗎?”祭月輕聲問道,其實她不過是響起了自己曾經(jīng)的一些人一些事。那一年先帝問她你喜歡做將軍嗎?她答,喜歡,于是她成了大漢開朝以來第一個女將軍。如果現(xiàn)在有人這么問祭月,她想她不會答得那么堅決了……
那么他呢?他喜歡做皇上嗎?
隔了很長時間,伏在祭月腿上的歐澈明終于數(shù)星星數(shù)到了二百五十顆才停下道,“無論我喜歡還是不喜歡,我都是皇上。這就是我的責(zé)任。我不能推卸也不能任意妄為。即使我再不喜歡做皇上,我也不能置大漢千千萬萬百姓于不顧,我也不能將皇位讓出,將大漢的江山拱手他人。”
這是,責(zé)任。
在其位,謀其職,盡其責(zé),這是每一個有點擔(dān)當(dāng)?shù)娜硕紤?yīng)該做的事,無論喜歡還是不喜歡。
祭月知道,自己問了一個很蠢很蠢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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