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白羽忠心一片,護駕有功,特賜其黃金百兩,云羅千匹,府邸一座,封號白殿王!重月有勇有謀,智勇雙全,深受百姓愛戴,特賜其金馬甲一件,飛云劍一把,黃金千兩,綾羅無數(shù),府邸一座,封號月王!欽此——”傳旨太監(jiān)拖長著音,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
“謝主隆恩!”祭月草草說了一句,直接拿過太監(jiān)手中的圣旨,轉(zhuǎn)身就扔給白羽。
眼看祭月沒有絲毫表示動作的傳旨太監(jiān)尖著嗓子,豎眉冷眼指責(zé)道,“你怎敢如此輕慢!你可知這是對皇上的大不敬!”
祭月聳聳肩,懶得理會,這里又沒多少外人,她也不怕這個太監(jiān)怎么樣,或者說你愛咋咋地。怎么說她現(xiàn)在都是個王了啊,難道還要看一個太監(jiān)的臉色?
白羽也沒什么動靜,他瞥了一眼臉色不好的太監(jiān),當(dāng)著他的面把圣旨揣進懷里,跟揣了塊抹布似地……
“你,你們!放肆!太放肆了!”傳旨太監(jiān)氣得全身發(fā)抖,豎起一根蘭花指指著祭月和白羽,他做了一輩子太監(jiān),就沒講過這么放肆的兩個人!當(dāng)然,這也是因為他才接任傳旨這個工作不到十年的緣故。
綠水從懷中掏出三百兩銀票,走到季汝身邊塞進他手中,看到季汝疑惑得望著自己,微笑著解釋道,“如果你想更好更久的站在她的身邊,僅僅有美貌是不夠的。容貌,是最靠不住的東西。”
季汝捏著手中的三百兩銀票,這是他第一次做這種事情。季汝笑著上前將三百兩銀票塞給傳旨太監(jiān),撿一些好聽的話說。這是之前祭月和眾將士忙著籌劃時他跟著別人學(xué)的,第一次很生澀,太監(jiān)的手指輕輕劃過他的手背,季汝就感到一陣雞皮疙瘩得難受。
綠水笑了,這個孩子要學(xué)的還有很多很多呢……
玉清已經(jīng)兩眼瞪直,張著嘴不知說什么好。這么一下就封了兩個王?!眼前兩個人一個成了白殿王,一個成了月王?什么時候陵城能封王這么容易,跟個玩兒似地?玉清的腦袋有點轉(zhuǎn)不過來。
“這玉佩……”祭月突然開口遲疑道,抬眼看著玉清,好似在問我要不要還你?
玉清連連擺手,“您收下!您收下!”
“這不好吧……”祭月為難道。
玉清那個氣啊,這人擺明了是得了便宜賣乖!他還不得不跟著配合!真是,真是氣得能吐血三尺!“沒什么不好的,這血玉也是別人送來的,沒花多少錢,您若是喜歡就收下吧!”
“那好,既然現(xiàn)在你非得讓我收下,我也就收下了,再不收下,倒顯得我矯情了。”祭月笑得兩眼彎彎。
季汝送走傳旨太監(jiān),正好聽到這一段,掩著嘴笑,這人當(dāng)真壞的可以!人家都愿意奉送玉佩了,還要如此奚落,哪有一點說書先生口中大公無私,胸襟開闊的英雄模樣,十足十的小人!
摸著腰間紅色的血玉,心頭不知怎么就舒暢了。
“恭喜月王,賀喜月王。恭喜白殿王,賀喜白殿王。”綠水第一個上前對著祭月和白羽一拜,頭一低,大片烏黑的頭發(fā)便垂到胸前,透出一分輕靈之氣。
“恭喜月王,賀喜月王。恭喜白殿王,賀喜白殿王。”堂中各家公子都羨慕又妒忌得拱手對著祭月和白羽道。
堂中的姑娘笑意吟吟,變著嗓子一聲喊著一聲恭喜賀喜,叫得那個婉轉(zhuǎn),那個嗲聲嗲氣啊,不僅骨頭都酥麻,人都快飛升了!如果不是綠水站在這里,很多姑娘怕是早就圍上來對著祭月和白羽啃一啃咬一咬,沾沾新貴的仙氣。
陵城又多了兩個了不起的新貴!姑娘們鍥而不舍得拋著媚眼,笑作一團。
當(dāng)事人祭月和白羽倒沒什么感覺,兩人不約而同得笑笑敷衍了事。封王?未必是件好事吧?
如果完全以白羽的功績來論,封一個大將軍已經(jīng)封頂了,畢竟北風(fēng)耀,風(fēng)清,魏都也都沒有封王,而且他們原本就是將軍,連莫言少都只是賞賜了一些東西,封了一些無關(guān)緊要卻很好聽的封號。
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祭月摸著下巴琢磨道,她真是越來越看不懂這孩子的想法了,封王?還一下封倆,他真當(dāng)王不值錢?平王那是有血統(tǒng)在,外籍王爺遍歷整個大漢也就兩個,今天一天就翻了個倍!
對外,歐澈明甚至把白羽的老底都翻了出來,把大大小小所有榮譽一股腦寫一塊還真唬唬人,而且憑著白羽在軍中的威望和愛戴,他封王倒武將方面沒什么阻礙,文臣也就適當(dāng)叫喚兩聲也就歇菜了。
祭月封王是借著陵城所有百姓的山呼萬喚,歐澈明提出不可違逆民意,力壓全部文臣,果斷得站到武將這一邊,強行給祭月封了個王。打了那樣一場仗,誰不把祭月劃分為武將一行?武將中多一個能做王的,他們高興都來不及哪會阻止?
古往今來,文臣和武將總是存在了許許多多的矛盾,他們時刻都在斗爭,卻又在歷史上相扶相成。
歐澈明私心怎么想的就無人知道了,他不過是順水推舟得做了他應(yīng)該做的,結(jié)果正好符合他的私心,這不算以公謀私吧?
綠水挽著袖子,對祭月和白羽道,“天仙樓里出了兩個王,這可是件了不起的大事,今夜我做東擺一席酒宴……”
“懿旨到!——”綠水的話生生被打斷。
圣旨之后還有一道懿旨?哈,昨日那場大仗也的確值得兩道旨意來犒賞!眾人笑得開懷,尤其是姑娘們紛紛打趣起這兩個王來。只有祭月和白羽的眉頭蹙了起來,白羽是因為他本就不喜太后,也不愿接受她的封賞,而祭月——則是因為她是太熟悉那個人了……
而當(dāng)一排穿著黃馬褂的侍衛(wèi)和傳旨太監(jiān)進來時,眾人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太監(jiān)憐憫得看了祭月一眼,他可就沒先前那個太監(jiān)好心情要賞銀。
“太后懿旨,因重月私自擁兵,居心叵測,又念其護駕有功,為保我大漢出得一分綿力,著即將其打入天牢,待日后審查后再定!接旨!——”太監(jiān)剛念完,就驚起大片驚呼,堂中姑娘不可置信得站起來,看看傳旨太監(jiān),又看看祭月,“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大片小片的驚呼擋不住侍衛(wèi)上前收押祭月的行動,白羽毫無猶豫得站在祭月面前,如一座厚實的山一般將她護在身后。要捉拿祭月,先把他打趴再說!有他在,沒有人可以動祭月一根毫毛!
這是本能也是堅決。
季汝下意識得也想上前站在祭月身邊,也許他什么都做不了,但站在她身邊也總是好的。然而他的手臂卻被人拉住,綠水對著他搖搖頭。
綠水明白季汝的心思,如果自己不是置身事外得旁觀,如果自己再年輕十歲,他也許會和季汝做出同樣的選擇。但這些年歲月賦予他更多的智慧和理性。
“你是要抗旨嗎?!”傳旨太監(jiān)翹著蘭花指叉著腰尖叫道。
“是有如何?”白羽涼涼得嘲諷,手指一翻便手握一把軟劍。
“上!——”傳旨太監(jiān)漲紅臉氣憤道。如此大逆不道之人就該殺了!當(dāng)然,他還全然不知前一刻,站在他面前的這個大逆不道的男人已經(jīng)被封了一個王。白羽死了,十個太監(jiān)都不夠抵命!恐怕還遠遠不止……
祭月既無吃驚也無生氣,一只手握住白羽的左臂,她相信他懂她的意思,別亂來!
侍衛(wèi)已經(jīng)沖到眼前,白羽甩開祭月的手臂,上前與他們周旋,硬是將這么多侍衛(wèi)擋在了前面。
季汝急忙掙脫綠水跑到祭月身邊,卻沒想到換來一聲怒喝,“你過來干什么!”
“我陪你啊!”季汝急切又有些委屈。
祭月扶額,有些生氣又有些無奈,喝道,“別站在我身邊,危險!”
“不!”季汝一臉堅決。
祭月深深得看了季汝一眼,出乎意料得捏了捏他的臉頰,笑道,“記得給我剝松子等我回來,你剛才答應(yīng)我的。”
就在季汝愣神這一會,祭月一聲嬌喝,跟著上前沖入混戰(zhàn)。
綠水走到季汝身邊,柔聲道,“你現(xiàn)在站在他身邊,只能拖累他,這便是我阻止你的理由。”
季汝呆呆得轉(zhuǎn)頭看向綠水,綠水撫了撫他微微凌亂的黑發(fā),道,“但是年輕,總是有沖動的理由不是嗎?如果我是你,或者他是那個人,或者我也會和你做出同樣的行為。有些人就是這樣,有一種神秘的魅力深深地吸引著周圍的人,讓別人愿意為了他們舍生忘死。你若真想陪著他一起走下去,就快點讓自己成長起來,現(xiàn)在的你還太稚嫩。”
“如果有一日,他將要上刑場即將死去,那個時候你再站在他的身邊也不遲,對不對?”綠水的聲音很柔和,暖暖的溫泉似地能夠流進人的心底。
季汝如同醍醐灌頂,重重點了點頭,現(xiàn)在他兀自跑到祭月身邊只能讓她多分心罷了。
戰(zhàn)斗很快結(jié)束,除了打翻一些桌椅茶具,地上沒有一絲血跡,白羽被擒。原因很簡單,因為擒住白羽的就是祭月!
“放開我。”白羽盯著祭月道。
祭月依言放開,“我跟他們走。”
傳旨太監(jiān)和眾侍衛(wèi)松了口氣,這兩人可真厲害,差點就全軍覆沒了!
“為什么?!”白羽吼道,這是第一次,一直沉默的白羽如此氣憤得看著祭月,用近乎責(zé)問的語氣質(zhì)問祭月。他的雙手微微發(fā)顫,一種從骨子里升起的恐懼讓他不知道怎樣能夠讓祭月回心轉(zhuǎn)意。
祭月面無表情得陳述道,“你能夠打敗這里的侍衛(wèi),難道能夠打敗陵城所有的侍衛(wèi)?這一批來過還有下一批,永無止境。不要去麻煩魏都他們,因為我一個人將事情弄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以至兵戎相見,犧牲更多的人,這不劃算。”
這個道理,白羽怎么會不懂,他只是裝作不懂,所以能夠擋在她的面前,能夠選擇抗旨。而祭月卻將話說了出來,將他推入死境,不能選擇糊涂,“魏都他們?nèi)羰侵溃麄儾粫还艿模∥伊私馑麄儯 ?/p>
“我也了解他們。”祭月笑道,“所以我需要你留下來。”
白羽緊緊抿著唇,上前什么都不說用力環(huán)抱住祭月。祭月的肩胛都被勒得發(fā)疼,她卻依舊笑著一聲不吭,“信我,我一定救你出來!”
“嗯,我自然是信的。”祭月輕松得說道,完全沒有一個要下天牢的模樣。
“你一定要……活著,請你……活著!”白羽用盡心力壓抑住心底翻涌上來的恐懼不安,一字一句道。
祭月拍拍白羽的后背,當(dāng)年自己的死究竟給他造成了多大的痛苦……
“好。”祭月輕聲應(yīng)道。
“我也去!”一聲微寒而稚氣的聲音突然響起,小小的少年從人群中走出,一頭耀眼的銀發(fā)隨風(fēng)而動。
這小子跑來湊什么亂?!祭月那個頭疼啊,一個一個,每個都不讓她省心!“你當(dāng)是去玩兒啊?那是天牢,可能一進去就出不來了,你懂不懂?!”
“我懂。”卡卡一臉鄙夷,驕傲道,“我每年都去牢里蹲過好幾個月!”
“……”這是很值得自豪的事情?祭月無語。
“天牢不是那么好進的。”白羽開口道。
“那怎么樣才能進?”好問寶寶一枚。
白羽想了想,卡卡在這里也幫不上什么忙,讓他跟著祭月一起去,陪她作伴也未嘗不好,指著當(dāng)中藍布衣的傳旨太監(jiān)道,“襲擊他!”
“什么程度?”
白羽估量了一下,“半條手臂,敢嗎?”
“有什么不敢?”卡卡頓了頓道,“這樣一定可以入天牢嗎?”
包括祭月在內(nèi)的所有人都傻傻得看著這一大一小旁若無人的兩個人對話,有這么教育孩子的么……別人都是想著法子出天牢,就沒見過這么想著法子進天牢的!
傳旨太監(jiān)聽到兩個人的對話,驚恐得急忙往后躲。
就在白羽肯定得點頭下,卡卡二話不說轉(zhuǎn)身就搶過白羽手中的劍,直逼傳旨太監(jiān)。侍衛(wèi)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等他們反應(yīng)過來,已經(jīng)更不上卡卡的速度。卡卡的靈活性絕對不一般,憑著自己孩子的身體靈活得閃過一個又一個,當(dāng)他面對傳旨太監(jiān)時,還不猶豫得舉手,一劍斬下!
……這絕不是一個孩子!
看著那傳旨太監(jiān)蓬勃而出的鮮血,所有人如此想到。如此冷血,如此毫不留情,又如此鎮(zhèn)定得沒有猶豫,手也沒有抖一下。這還是孩子嗎?他就沒有第一次殺人的驚慌失措?沒有哪怕一點點的害怕?
這樣的心性也正是日后他生殺無數(shù)被人冠以銀魔少將的重要因素。
“啊!——”隨著傳旨太監(jiān)一聲哭叫,半截手臂掉落在地。
因為卡卡第一次使劍,所以手法難免缺少精度,他有些懊惱,正想再上前,周圍的侍衛(wèi)早已經(jīng)撲上來。開玩笑,真讓這么個孩子在那么多侍衛(wèi)眼皮子底下把一個傳旨太監(jiān)殺了,他們也甭混了!
面對如此情形,祭月真不知道說什么好,有些責(zé)怪又有些無奈得看了白羽一眼。
白羽撇過頭,裝作沒看見。
“把他抓起來!抓起來!”傳旨太監(jiān)尖銳叫道。
卡卡一動不動站在原地,任由侍衛(wèi)架住自己,傳旨太監(jiān)疼得幾乎滿地打滾,見到被抓住的卡卡又生氣一股惡氣,爬起來想要整治卡卡。
這一刻,一把劍分毫不差得插在傳旨太監(jiān)腳前,擦著鞋邊深刻刺進。如果再后挪一小寸……左腳一陣冰涼,傳旨太監(jiān)嚇得不敢再有所動作。
祭月冷眼拍了拍手,冷聲道,“走吧。”
事已成定局,卡卡這孩子真是想不帶都不行了。
“得罪了。”兩個侍衛(wèi)上前對著祭月輕聲道,如果個人而談,他們對于眼前這個公子是敬佩的。
祭月點頭,任他們將自己雙手縛住。
望著遠去的黃色馬褂,白羽走出天仙樓一路目送,手指緊緊握成拳頭,他一定,一定要安然無恙的救出她!
太后,祭曉,即使玉石俱焚,我也要與你爭一爭!
季汝揪著自己的衣襟,眼睛一眨不眨得看著祭月離去。
綠水站在季汝身畔,昨日風(fēng)光今日衰,禍福難料人間事。這話果然不錯,古人誠不欺我!
許多女子也跟著一起出來送祭月,前一刻剛被封了王,后一刻就關(guān)入天牢,這樣的大起大落,實在讓人感慨唏噓。而那人面對這一切卻又如此從容不迫,坦坦蕩蕩,受封時無喜,押解時無悲,這樣的人,當(dāng)真絕世難尋。
所有的身影都在這個暮氣沉沉的傍晚漸漸模糊,淡去,紅紅綠綠青青藍藍紫紫,最終只剩下黑沉沉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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