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天,幾乎沒怎么進食,祭月早已經饑腸轆轆。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方便出席那樣的宴會。她無半點官職,又沒有皇上任命,突然出現的一支死士又怎么能向眾人解釋?所以她雖然榮耀而歸,但并不適合參加晚宴。也虧得皇上能夠想到這一步,祭月微笑,心下欣慰,這孩子真的是長大了……
御花園的云亭中擺著一張小桌,桌上擺著十幾道菜肴。菜色很普通,沒有雕花等技藝裝飾,紅紅綠綠的純菜色本色,看起來也很開胃。宮女迅速布上碗筷,祭月袍子一撩,夾起一塊細細品嘗……
歐澈明感到這里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昏黃的燈籠布置在亭子邊角上,祭月坐在當中一口一口細嚼慢咽得吃著自己做的東西。她吃得很慢,神色很坦然,每一口似乎都在細細品味著……
歐澈明的心突然就這樣毫無理由得漲得滿滿的,這一刻,他甚至覺得如果他只是他,他愿意為了月從此洗手作羹湯,在潮起潮落的岸邊過一生……
“味道還好嗎?”歐澈明步入亭子,笑容溫暖的臉上,仔細看可以看到他眼角微微的緊張。
“非常好。”祭月夾了一口,露出滿意的笑容,“皇上這是特意為我準備的嗎?”
歐澈明粉嫩的臉上泛起紅潮,像個什么都不懂的小男孩,沒有曾經的隱忍,也沒有剛才的疾言厲色,他偷偷揪著自己衣袍,眼睛忽閃忽閃不敢看祭月,有些不好意思得微微一點頭。
祭月臉上的笑意更濃,又夾了一塊紅燒肉到自己碗中,上好的五花肉五花三層,香濃的底料慢慢煮到肉內,煮得透爛,一口咬下,香氣四溢,似乎要在口中化掉一般,“很久沒有遲到這么好吃的東西了……”
祭月一口一個紅燒肉,完全不覺油膩,紅唇上染上一抹瑩亮,“皇上,可有讓人嘗過?”
“……有,”歐澈明笑得靦腆,撓撓頭,“季汝吃過,他也說很好吃。”
祭月眉一挑,季汝?他怎么無緣無故吃這個?遲疑得問道,“這桌菜是誰做的?”
歐澈明不淡定了,雖然說他做了滿滿一桌的美味,但在祭月面前毫無道理的羞澀勁到底是從哪里來的?他至今都沒有好好看著祭月,淡定得說過話,眼神飄啊飄……
不知道因為夜色還是這桌菜或者其他,歐澈明知道自己心臟的地方跳得很快,看到她津津有味得吃著菜,贊揚自己做的心,心中的甜蜜和高興簡直難以言喻,“……是,是我……做的。”
蚊子一般的呢喃若不是晚上比較靜,祭月聽力不錯,她還真聽不見。手中的筷子在半空中停了一下,祭月深深得看了歐澈明一眼。能吃到皇帝做的東西,能讓皇帝為自己洗手作羹湯,這樣的殊榮天下,不,從古至今怕是一個人也沒有吧!
昏黃朦朧的燈光打在他羞紅的臉上,兩只水靈靈的大眼睛撲扇撲扇的像純潔的白兔,一身明黃的黃袍卻又飽含龍的威嚴,這樣極端的差別產生出強烈的對比和致命的吸引力。眼睛很黑很亮,鼻子很高很挺,嘴唇飽滿粉嫩,脖子修長白皙,鎖骨……
呼,祭月急忙扭過頭,有些狼狽得粗喘了兩口,她在看什么!她剛剛竟然生出了……怎么可以,她怎么能生出那樣的感情!他是大漢皇上,而自己……什么都不是,他們肉體雖然相差不多,但心里靈魂上相差了二十多年!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嗎?”歐澈明看到她忽然變白的臉上,擔心得靠過去問道。
男兒處子般的體味從鼻尖鉆進,幽幽淡淡,不似軍中那些大老爺們的滿身汗臭。很好聞,很清幽,不刺鼻,讓人……無法討厭。那具柔軟的身體就在自己身邊,就在自己眼前,只要自己一伸手就能抱住……
祭月的眼睛危險的瞇了起來,就像一匹狼看到肥美的獵物停下腳步。
無知無覺還在擔心祭月的歐澈明緊張得為她倒酒,拍著她的后背,希望她好受一些。這只可憐的純白的毫無心機的兔子……
“別擠了,別擠了,再擠過來我就要掉水里了!”
“你爺爺的,讓我位子給俺有什么關系!”
“你們小聲點!要是被他們聽到就不好了!”
“吵什么吵!安靜點!”
“我也不想吵,但你們別一個個都擠過來啊!我掉水里了誰負責!”
“我負責,我去救你!”
“呸!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也是只旱鴨子!”
就在祭月受蠱惑一般要伸出手的時候,她的耳朵微微一動。從不遠處草叢里傳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音間接落入她的耳朵,喚回了她堅強的意志。
伸手推開歐澈明,冷聲道,“出來!”
草叢里一瞬間安靜下來,一點風吹草動的聲音都沒有,他們還在抵死掙扎,懷著微薄的希望,希望祭月只是在詐他們,而沒有發現他們的行蹤。
歐澈明的眉微微一皺,他記得他特意派人看守這里的。
一只酒杯閃電一般打入草叢,只聽“哎喲!”一聲,緊接著“撲通”“撲通”兩聲落水聲……
“哎呀,這里風景不錯啊!”季汝從草叢里站起來,東張西望左顧右盼,仿佛在欣賞周圍的景色。
“嗯,沒想到晚上的景色比白天看起來還要好看。”不用沒想到,更沒想到的是第二個站起來的老實巴交忠厚的魏都!
“哈哈,你爺爺的,好久沒有見到那么好的景色了!”金鐵牛哈哈大笑一副哥倆好的拍拍魏都的肩膀。
第四個站起來的北風耀,他聰明得站在最后,像個隱形人一樣不說話。
“你們裝夠了沒有。”冷冷的聲音從亭子那兒傳來,站在草叢里的四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縮脖子,尬尷得對著祭月傻笑。
等到落水的兩個人像兩只水狗一樣被人救上岸的時候,祭月坐在位子上好整以暇得看著他們。
“嘿嘿。”風清躺在地上沖著祭月笑。
卡卡冷著臉,埋怨得站起來踢了他一腳,“以后不要拉我衣服!”
“我那是求生的本能!”風清跳起來,靠,他堂堂一個將軍被一個毛都沒長齊的孩子踹了!
卡卡鄙夷得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的拆穿他的謊言,“你不是為了拉一個墊背?”
“當然不是!絕對不是!”風清義正言辭堅決否認!
“好了,鬧夠了沒有!”祭月揉揉額,有些頭疼。眼睛一瞟,就看到使勁往后躲的季汝。祭月勾起一個邪氣的笑容,“季——汝?”
“嗯,誒,哈……”季汝干笑著應道。
祭月扭頭對歐澈明道,“皇上,他們今日都出了不少力。宴席上東西都是吃不飽的,您看這里菜那么多,我也吃不完,倒掉也可惜,不若讓他們一起來吃吧?”
歐澈明的臉上露出失落和遺憾,他做了好久才做了那么大一桌子菜,其實他就是想給月一個人吃……但是望著那雙溫柔的眼睛,他實在說不出拒絕的話,點了點頭。
聽到祭月說這句話唯一一個臉色劇變的就是季汝,他蒼白著臉吞了口口水,對著祭月諂媚道,“那個……不用了吧……我其實吃飽了……我吃了不少……”點心兩個字在祭月冷刀一樣的注視下消散無形,看著周圍渾然不覺的眾人,季汝只要在心里無聲流淚。
卡卡和風清換了衣服回來時椅子碗碟已經擺好,眾人入座。
“吃吧。”祭月像個東道主一樣說道。
歐澈明狀似無意得正好坐在祭月身邊,拿起筷子夾了三只炸對蝦到祭月碗中。季汝在一邊看著憋笑憋得內傷。祭月眉一挑,沖眨巴著看自己的季汝道,“還不快吃?”
季汝的臉瞬間垮了……然后……
然后他牙一咬,拿出壯士扼腕的悲壯情懷吃了一大口面前的醬爆茄子,反正他又不是沒吃過!他可是第一個試菜的!臉上的笑容變都沒有變一下,美味得幾乎哭出來,“真得……很好吃!”
祭月露出一抹笑容。
北風耀風清等人看季汝吃完,也不像有事的樣子,疑疑惑惑得拿起筷子。
北風耀剛把一塊青菜放進口中,他的臉色立馬變了。但是看到祭月冷冷的盯著自己的目光,他打落牙齒和著血吞下!大掌一拍,氣勢驚人咬牙切齒道,“好吃!”
歐澈明嚇了一跳,轉而笑起來,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有那么好吃嗎?再好吃也不需要這么激動。”
北風耀坐了下去,金鐵牛差點也跟著跳起來,看到北風耀的樣子,再看看祭月……他悲壯得吞下了幾乎從喉嚨里涌出的嗚咽聲,艱難得咕咚將口中的東西全部吞下。金鐵牛在心中哭泣,讓他死了得了……
風清看到眾人都津津有味得吃了東西,他也擋不住食物的誘惑,夾了一塊……就在他臉色劇變,想要扭身吐出來的時候,膝蓋被人踢到,一彎又坐到椅子上口中的食物居然就這樣——吞了下去!臉色由紅變青,由青變紫,最后在祭月,北風耀,金鐵牛,季汝陰森森的注意下不敢在有所動作……
場上唯一一個吃的面不改色,不動如山的就是卡卡,他只是小小試探性得舔了舔,就將食物放在碗中,大切三萬六千塊,打算以螞蟻吃食的速度來解決指甲蓋大小的一塊豆腐……
“怎么樣?味道如何?”祭月笑瞇瞇得問道。
“很好吃!”眾人淚流滿面的回答道。
“那好。”祭月笑得詭異,“我已經吃飽了,這桌菜剩下的就交給你們了。”
“……”眾人陷入面癱呆滯的地步。
“想來那么點菜你們應該也吃得完,就別剩下了,浪費糧食可不是一件好事情!”祭月徐徐道,老神在在得給自己倒了一杯酒。
“……!”
季汝心中那個悔啊,當初他怎么就想著看祭月出丑來著!誰知道她居然那么能忍!面不改色笑容淺淺得將每一道菜都夾了一遍!他保證她是故意的!依據這人險惡的心思,肯定是為了引誘他們上鉤,如果他們不在,她是想折騰誰來著?季汝的眼睛不自禁得瞟了過去……
坐在祭月身邊笑得純美可愛的皇上低著頭和祭月說著話,笑得那么幸福……
季汝攪拌著面前的金針菇,悲催的意識到——他們就是一群無辜的替罪羊!而且還要強顏歡笑,不能露出一點難過得做這只替罪羊!
就在這時,替祭月辦事回來的白羽走進亭子。除了祭月和歐澈明,其余人見了他就像餓狼見了肥羊,恨不得撲上去!
風清和金鐵牛最主動,一個拉他進來,一個給他搬凳子。
季汝讓人給他準備碗碟,老實的魏都忠厚的笑笑,給他夾了滿滿一碗的菜。
白羽——有些受寵若驚,他疑惑得朝祭月望去。祭月轉過頭裝作沒看見,呃,有句話怎么說來著,有福同享,這有難么,自然也要同當不是……她都把每道菜嘗了個遍了,怎么能少了白羽……
待得月滿西樓,銀輝萬丈,夜深深只余清風拂袖,云亭中眾人才起身各自告辭離開。
歐澈明看著那一桌子的杯盤狼藉,輕輕嘆了口氣,想來這些將軍明日早朝怕是趕不上了……
他從衣襟里拿出一小包白色的粉末,隨手將之灑進池水中。皺著小臉,什么破春藥,哪有什么效果!
走在半路上祭月想著今日自己在云亭中的表現,有些懊惱。難道自己真的是缺少男人太久,開始心猿意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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