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云落心底猛得閃過一個想法,之后又化作臉上的一抹冷笑:“公主,皇上他……這是對浩云國不敬!”
凌凝香愣了愣,卻是將頭搖成波浪鼓:“不是他的錯,是那個女人,那個女人!”
水云落的眼底劃過一絲清冷,忍不住在心底暗笑——果然,愛上那個男人的女人都會變得愚蠢,連聰慧的凝香公主也沒有例外。哼,女人,不管哪個女人,若不是那個男人授意,這爵風國的皇宮之內,誰會讓你凝香公主不舒服?
誰敢!?
然而,這些變得瘋狂的女人,總會把責任推往別人身上,好似君以墨是最無辜的那一個。
就如,如今的凌凝香。
雖然心底是這般想的,水云落卻也是沒有點破,何況,即使是她點破了,凝香公主也不會認為錯的君以墨吧。
呵呵,那個男人有的便是蠱惑人心的魅力。
“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凌凝香落著眼淚喃喃著,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哀怨。完全不復往日天真活潑的模樣。
水云落連忙扶著凌凝香坐下來:“哪個女人,公主?”
“呵。”凌凝香狠狠地哼一口氣,眼睛里第一次閃過仇恨的光,“那個女人,只不過是一個宮女而已。我會讓她知道身份的,我會讓她知道!遲早要讓她知道!”
水云落眼神一閃,一個想法從腦子里閃過:“憶畫?”
凌凝香只是聽到這個名字,立刻就感覺好似要爆炸了一般,急急忙忙地吼一聲:“就是她,就是她!”
“她和他……”水云落伸手將凌凝香扶著,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啜泣,“她和他,做了什么?”
凌凝香靠著水云落的肩膀,整個人顯得無比落寞:“讓我一個人呆在帳子里面,她在那里為皇上磨墨,讓皇上批閱奏折,紅袖添香……故意讓我難受!”
水云落“呵呵”了一聲:“公主,你是主,她是仆,她若不知道分寸,你大可以教訓一下。”
凌凝香聽著話,有那么一點兒難以置信,抬起頭,怯怯地朝水云落看著:“真的可以嗎?”
“當然可以。”水云落微笑著應著。
兩個人正喃喃著,忽然聽到外面傳來一聲——
“馨妃聽賞……”
水云落連忙喚了一聲“公主”,然后拉著凌凝香跑到一旁跪下來。
卻不想來傳旨的卻是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
水云落表面上不為所動,心底卻已經前轉彎繞。
當年的貼心的小丫頭再已經不復存在,眼前的女人雖然不過只是一個宮女,卻是靠在君以墨身邊最近的宮女。
甚至,水云落懷疑,君以墨這樣的安排,也是為了讓憶畫多時時刻刻伺候自己,比尋常的娘娘更貼心。又或者只是為了靠憶畫,給世人一種他確實對先后“有情有義”的錯覺。
現在的水云落,必須要求自己用最大的惡意去揣測那個男人,雖然他可能比水云落以為的還要狠毒。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馨妃娘娘蕙質蘭心……”憶畫一襲普通飛粉色宮女裝扮,聲音依然如過去一般溫婉,讓人忍不住信賴她。
這樣的女人,誰想她居然可能輕易逼著寵了她十幾年的主子喝下毒酒。
“馨妃娘娘,你領賞啊——”憶畫朝凌凝香笑笑地提醒道。
凌凝香得了賞賜,得了皇上“伺候周全”的夸贊。然而,這一切此刻落入凌凝香耳朵里,全都是諷刺。
“臣妾領旨。”凌凝香傲然地起身,領旨。眼眶里的紅色還沒有消透,臉上已經滿滿的高高在上的表情。
這個和親的少女,在一夜之間長大了。
憶畫并不算絕色的容貌,卻是一種溫婉的氣質,若在民間,或許會被人贊一句“賢妻良母”的氣質。
然而,知人知面不知心,故人的話總是有些道理的。
憶畫笑盈盈地將圣旨遞給了凌凝香,又招呼著后面的侍女們將皇上賞賜的金銀首飾端到凌凝香眼前:“奴婢宮女娘娘,雖然才一日一夜,皇上對娘娘的寵愛,卻是絕無僅有的。”
凌凝香故意刁難似的“哼”一聲:“放肆,你如此說話,將本宮放于何地?將先后放于何弟?”
憶畫愣了愣,大約對凌凝香的忽然發作有些意外。不過,她可不是尋常的婢女,若是君以墨希望她死,她已經死過千萬次了,既然君以墨留著她,那么也沒有人可以動她!
“哎呀呀,你瞧奴婢,明明才認識那么幾個字,居然還學人家用這些個詞……”憶畫自怨自艾著,差一點就要甩自己巴掌的模樣。
凌凝香直直地看著她。
憶畫卻是笑笑:“奴婢一會兒一定要向皇上請罪才行。”
這樣一客套的話,憶畫卻也點名了——我可是皇上的人,犯錯了也有皇上處置,你敢動我試一試?
凌凝香心底很是恨恨的——這樣的女人,一個下賤的女人,自己為何不敢動她!
可是,該找什么借口呢!
借口!
凌凝香正想著。
旁邊的水云落微微一笑,襯著憶畫不注意,悄悄地將一塊“薄玉”滑到憶畫的腳步。
默契地給凌凝香一個眼神。
“皇上日理萬機,你什么身份……耽誤他的國事?”凌凝香不屑地說著話,然后隨意地退了一步。
憶畫婀娜地湊上前,正要開口。就猛得聽見“咯噔”一聲,一看腳下,居然是皇上賜給馨妃的一塊上好薄玉。
“你!這是皇上賜給本宮的東西……你這是對皇上不敬!”凌凝香反應迅速,冷著臉已經吩咐旁邊的人,“雖然說憶畫姑娘是皇上身邊的人,但是我是主,你是仆,本宮一定要替皇上教訓你。”
憶畫眼神一冷:“你敢?!”
水云落伸手一揮,幾個侍女已經上前將憶畫壓住。
襯著這個機會,水云落將那一條從凝香公主身體里取出的“子蠱蟲”趁亂送進憶畫的嘴里。
“按著宮規,二十大板……”凌凝香的聲音剛落。
水云落安靜地站在旁邊微笑:此刻,她在看戲。雖然這戲是由她推波助瀾的,但是主角卻是兩個爭風吃醋的女人。
她們為了君以墨那個惡魔發瘋,好似狗一樣地相互撕咬。
好看,真是好看。
憶畫被三四個浩云國帶來的宮女壓著,整個人都覺得很混亂,眼前又好幾只手,她模模糊糊覺得有什么東西鉆進了嘴里,下一秒卻又什么感覺都沒有了。
然而,接著這混亂的間隙,憶畫的視線卻忽然變得很清明:隔著幾雙手,她看到剛才公主身邊被自己忽視的一個婢女,此刻安靜地看著自己,帶著一絲冷傲和輕蔑的眼神。
——“我死了又怎么樣!野雞便是野雞,即使爬上了枝頭,也不會變成鳳凰。”
……那個女人是秦家的大小姐,書香門第,名門望族里熏陶出來的氣質,讓她顯得高貴和傲氣。她從來不會說這么惡俗的話,卻在死前的那一刻,全部破功了。
那時候的憶畫嘲笑她也不過如此,卻不想秦雙宜的一句話,卻仿佛詛咒一般。
失去了秦雙宜,她依然是一個宮女,依然是一個下人。
甚至——
“皇上駕到。”一聲尖銳的聲音響起。
凌凝香愣了愣,連忙跪了下來:“臣妾見過皇上。”
水云落本能地隨著聲音一抬頭,卻恰好對上了君以墨的眼神。
“你們?”君以墨蹙眉跨進一步。
水云落小心地低下頭——哪怕因此要承受君以墨的居高臨下。君王的眼神,此刻猶如最強烈的陽光一樣的視線,凌厲冷冽,仿佛能透過肉體,輕易窺探靈魂真相。
君以墨如此打量了半天,視線從凌凝香臉上,轉到憶畫身上,卻忽而朝水云落淡淡道:“怎么回事?”
問她?
怎么會是問她?
他發覺了什么嗎?
水云落確信此刻自己背脊已有一絲冷汗滑下,前世多少不堪,皆拜此人所賜。他是世間最狡猾的狐貍,自己哪怕是露出一絲馬腳,都會讓自己陷入失敗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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