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五月到界東山的那天,善雅去找過易墨涼,彼時他正在老王妃院子中看經書,善雅顧不得許多進門便對以墨涼問道:“多喜帶著五月離開三貝夫君可知曉?!?/p>
“什么時候的事情。”易墨涼放下手中書尋常問道
“夫君本就不知曉還是故意不告知,到底在這王府中我算何人,是王爺的何人。”善雅心中不平,憤怒的委屈感油然而生,眼中波動淚光,這些年她過得苦悶,無數日日夜夜抱著道行,她身邊所剩無幾,她的丈夫待她從未有過的沉默使得善雅恐慌不定。
“就在今天,就在剛才,多喜和五月出了城門。”善雅道
“才發生的事情本王如何知曉,到是夫人得知消息如此迅速。”他起身對善雅道,優雅中帶著深不可測的笑意。
善雅見他這樣神情剛要質問,卻想得還有其他正事,便也壓下心中怒火道:“太子府邸前日剛來要人,多喜便帶了五月遠走,不是明告知世人千歲府不賣人情給太子府?!?/p>
易墨涼倒了水徑自喝著又道:“五月一直是多喜照顧,她要帶五月去哪里,旁人如何插手,這事你與我都不能管。”
“五月是夫君掌上明珠,這府中人盡皆知,從小你待他如珠如寶,如今怎會不能管。”善雅道
“我對五月有憐恤之情,是因為她祖父有恩德于本王,到底她祖父死前托孤之人并非本王,這事我不好做主,你也少插手才好,這天下的恩寵榮耀無窮無盡,豈是夫人一人享用的盡?!币啄珱龅?/p>
“夫君是說我貪圖榮耀才想把五月送去太子府,分明是太子來千歲府討要五月作侍妾,情勢不得已我才會答應,這樣做的一切都是為了王爺考量,您怎好口出此言傷人心?!鄙蒲艂恼f道
“這事我從未責備夫人,只是想告知,太子府的事情不是旁人能夠插手,五月既是多喜姑娘照顧,自當由羅修治出面調停,答應與否,全憑他做主。”易墨涼背過身對善雅說道。
“妾身自嫁到千歲府八年有余,從來循規蹈矩不敢有半步差池,事事以王爺為先,回門時家母告誡的話語時刻銘記不敢忘記,這一份心不看情意王爺也該體諒其中的苦心,道行還小,我不得不為他想想?!鄙蒲潘剖怯兴剂浚ǘㄕf著,看向易墨涼的眼神帶了埋怨,透著無盡委屈。
“這事我都知道,夫人勞心勞力做的這一切,這些年府中大小事務,如不是夫人盡心操勞斷不會像今日這樣有條有理,你的情意為夫自然是知曉,道行是我孩子,日后有他的自是不會少,只是這件事情你不要插手?!币啄珱龅?/p>
“我不懂,太子府要五月做妾侍,這時候送去不但合了太子心意,與我們也有利益不是嗎,為何要反其道而行?!鄙蒲乓苫蟮溃謫枺骸绊樍颂右馑?,國主面上也好過,難道真如坊間所說即位之事…”
“五月一事羅修治自會處理得當,不必夫人擔憂,至于其他的夫人就更不必擔憂,千歲府豈是容得被人淪為話柄的地方?!币啄珱鲛D身而過徑自出門,留下善雅空自惱怒。她恨得咬牙瞠目,半天出不了聲,桑榆進門喚她道:“王妃可要用點心,廚房做了桂圓杏仁核桃露與金銀花生小卷?!鄙蒲盘ь^眉目一轉對了桑榆道:“等天黑替我送封信給二表哥?!?/p>
年節過得很快,元宵之日太子帶了太子妃去到宮中請安,易墨涼在錦花池的側邊宮門遇見了他,易觀謙笑著對他道:“你也來給國主請安嗎,可惜不湊巧我們也是來了叫人趕走,國主今兒身體不爽快,吃了藥正睡覺呢?!?/p>
“誰會有這個膽量趕走太子,三貝上下誰不以您為尊?!币啄珱龉碚f道
“在其位謀其職。我也只是做好國主吩咐的事情,至于其他一概不想,懂得進退才是做臣子的本分。”易觀謙笑回道,他邊上站著弱不禁風的太子妃,身形消瘦臉色蠟黃,易墨涼道:“太子妃近日可好,小王已經聽賤內說過了,想來子女的緣分天注定,請太子妃節哀?!?/p>
太子妃原是標致亮麗的一位美人,是太子太傅最寵愛的小女兒,兩人從小青梅竹馬情意無間,前些日子因太子要娶侍妾的事情鬧得人盡皆知,成親多年無所出的太子妃失去了求神拜佛得來的孩子,她一怒之下將此事稟報了國主,太子受了氣不免責怪于她,鬧得宮中皆知,現下又出雙入對似是和好如初。易觀謙摟住太子妃道:“易王爺的好意我替內人先謝過,她身子不適要先行一步?!?/p>
易墨涼躬身請安相讓,當他再抬起頭來時,冬日正午陽光照到他眼睛里生出刺痛之感,這錦花池是宮里風景絕佳的一處,夏日荷花開滿池塘,湖上透明琉璃繞五色祥云八角亭供人小憩賞花,最是好風光。如今冬季看那池塘荒蕪一片,雖有人打理但湖中結冰成片荒草叢生,生出無限凄涼,他冷冷看著池塘衰敗的花草,眼中漸漸透出明亮清澈。
“此時節觀花,王爺似乎選錯了日子?!鄙砗罅_修治嘲諷聲起,易墨涼轉身道:“興致所致,無關其他,總可趁興而來去。”
“王爺幾時變得這樣隨心隨性?!绷_修治道
“心隨境變。”易墨涼淡淡說道,他轉過身子很快隱沒在陽光下,羅修治追問道:“這步棋你走得太險,太子本性奸詐,你若真觸到他底線,恐怕現在就不能這樣逍遙了?!?/p>
“他再急切也不能不顧及到太傅大人,孰輕孰重太子還是知道的,我只是把事情鬧大了些而已,若不是他一開始便有心計想要借故開戰,我也不會如此行事,如今五月一事借了太子妃的手解決,但是埋下的種子我還要收的,舞陽城你替我走一趟,現在萬事俱備,我要借太子的東風放火。”易墨涼對了羅修治說道,正要往前走去忽然想到什么要問,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只是平常道:“多喜是位好姑娘請你善待她?!?/p>
“二小姐托付的事情,你從未忘記。如果太子真對五月動手,我相信你不會不管,想必她在界東山一言一行也在你眼里,不然斷不會輕易讓多喜送五月去,既然如此放不下,何必當初要走到絕路。”羅修治輕嘆道
“只有走到絕路,國主才會相信,不然她怎能安全回到八神,離開我身邊少了庇護,本王自當要妥善保她安危,這是我對二小姐的承諾,也是對我自己?!币啄珱稣f道,回身便要出宮門,羅修治想起多喜說的話,便走上前追問道:“多喜說二小姐是個可憐的人,你這樣做是為了她,還是為了她腹中的離塵珠?!?/p>
“錦花池中多荷花,三貝宮中多榮華,孤魂野鬼來采花,三朝五朝把命還?!痹谝啄珱鲂r候聽過市集的歌謠,當時他不懂只跟著唱,后來父親聽見將他痛斥一頓罰跪祠堂,他心生委屈告訴老王妃,那位和藹端莊的老婦人竟然沉默良久對他說,別怕殺人,你的手注定是要沾上血腥。
多喜跟著羅修治去到舞陽城,三貝從冰天雪地中融化出來,春天寒冷的風吹散整個冬季空中的陰霾,晏晉德帶著妻女準備去到彌日山上小住,每年此時他必定上山直到清明過后放下山,他的女兒小鈴鐺長得清秀可人,烏溜溜的眼珠咕嚕咕嚕轉個不停,此時正奶聲奶氣問他:“爹爹我不想去彌日山嘛,我要和安心干娘去大虞玩,我可以不去彌日山嗎?”文妍兒抱著她道:“小東西越來越不聽話了,跟著爹爹和阿娘,安心干娘的姐姐病了,等我們從彌日山回來再和她一起玩。”
“那我要去王府找到道行哥哥玩,我不要去彌日山,不要去,不要去?!毙♀忚K倔強起來,她雖小扭勁發起來也讓文妍兒頭痛,她心下惱怒用手拍了小鈴鐺道:“你在鬧阿娘就不喜歡你了,從今后哪里都不能去?!?/p>
小孩子哭聲從車里傳出了,晏晉德掀起簾子道:“小鈴鐺孩子不懂事,有什么值得生氣的?!彼贿呎f一邊伸手抱過小奶娃,文妍兒見他這樣也是不說話,徑自坐在車中撒手不管。離開三貝的路漸漸遠去,自從孫善醒來過之后,去彌日山似乎是一件必須要做的事情,晏晉德不說她也不問,夫妻多年,她是了解晏晉德的,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好,文妍兒覺得她掉進了一個漩渦,被越卷越深不能自拔,心底惴惴不平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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