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頭轉向其他人，他們似乎正是在說與姑姑相關的事情。我連忙豎起耳朵仔細聽著。“迎兒啊。姨娘可是為了你好。我說的這戶人家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好人家。莫說他爹在朝里有個不小的官職，就單說他自己，今年方才三十來歲就已經是六品大員了。這日后，飛黃騰達的日子豈不近在眼前啊。”

我仔細看說話的人。伊是一位穿著絳紅色繡袍的女人。看那年紀也就不到四十來歲吧。她一邊說著話一邊盯著姑姑的低著的腦袋，一邊又轉過頭向奶奶繼續介紹著，“老夫人您不知道，我之所以向迎兒妹妹介紹這么個人啊，其實我說的那人與我還有些沾親帶故的關系呢。”

說著這里，奶奶有些訝然：“哦？這樣？你不妨仔細和我說說，若是日后真能結成親，那也是一樁奇緣啊。”

“咯咯咯，老夫人您說的是啊。話說回來這人還是我娘家哥哥的大舅子呢。他……咱也是知根知底的。不然我又怎么敢介紹給迎兒妹妹呢！”

不僅奶奶很高興，就是家里的其他人。大姑姑一家還有嬸娘，還有哥哥們都很高興。他們臉上的笑容任誰都看得出來。而爹娘也頗為高興。母親更是看著那位絳紅袍的姑姑笑著：“嫂嫂。那勞煩您和我們大家都說說這人吧。若真是合適的話……”

奶奶對這事好似很上心。伊望了望始終低著頭的小姑姑，又抬起頭看著那位笑得異常燦爛的姑姑打聽著，“侄女啊，你說的這戶別的都好說，但是人家品行究竟怎樣啊？今年年齡具體多少？方才聽你說三十多歲了，那家里可有妻妾？”

那姑姑高興極了。看那表情似乎奶奶的疑惑不是問題。她咳嗽一聲撇著嘴點頭稱贊著，“那人果真是個好人家。雖說今年三十有五，但是長相顯年輕，而且家里只有一妻一妾。將來迎兒若是嫁進門，萬不會受半點委屈。我還見過他好幾次呢。待人都是和氣又大方。真是個好男人啊。呵呵。雖說他已有一妻一妾，不過迎兒妹妹心里也不要有不快，將來要是嫁過去也不要有什么負擔，若是過個一年半載，再添個一兒半女。那就等著人家把她捧上天吧！”

李氏頗為擔心地瞧著那唾沫橫飛的人：“嫂嫂，聽來你剛才是說那人家……”

“是呀，妹子你可真是個剔透的人啊。他們家什么都好，可就是到現在也沒個一兒半女的！所以……”

本來已非常樂呵的氣氛一下就冷了下來。慢不說這人遠在千里之外，更者，此人年已三十五，有妻有妾，更令人感覺蹊蹺的是家中無子嗣。綜合來說這人也并不是個好人家。而且，十分的令人憂。

奶奶看了看大家，微微點著頭笑著，“這人雖說好，不過就是太遠了……終歸有些遠了，我不放心啊。我的熙兒都已經嫁了這么遠了，活這二十幾年我們娘倆在一起的日子也數得過來。我可不想再讓我的小女兒也離我遠去。”

“這……”那姑姑好像有些無味，但還是笑著望向姑姑問著：“迎兒妹妹怎么看？”但姑姑始終是低著頭。那絳紅色衣服的姑姑不自然地笑笑：“瞧我這妹妹害羞呢！”

不知怎的我知道姑姑并非是他們以為的害羞、我有些不高興了。因為我認為姑姑是在傷心吧。是的。怎會不傷心？莫不說此時是奶奶的壽宴，那么多人在。其次我想，姑姑是絕不想離開我們遠去京城的吧。伊怎會忍心拋卻我們？而且，我想小姑姑并不想談及此事吧。她的心已冷卻了。

那位熱心的姑姑和奶奶依舊說著。還有其他客人也好像是看熱鬧一般瞎起哄。姑姑的頭顱已經低到碗里了。但是反應遲鈍，亦或是冰冷無情的他們絲毫沒有停歇下來的意思。我漲紅了臉。我為姑姑感到傷心難過。看著母親和爹微笑的神情我也不高興。

我猛地站起來，隨后看也不看大家一眼就這樣大步跑到姑姑身邊。我憤憤地向大家瞪著眼睛。然后拉起姑姑的手就往外跑。只剩下他們滿臉愕然。

……“離兒……”我被誰猛地推了一下。轉過身一看卻是母親。我轉過頭見母親關切地看著我，手里拿了一塊我最愛的果子。我驚訝地望著母親和周圍的一切。我猛地抬起頭看向小姑姑，伊依舊低著頭，但是卻是微笑著聽著幾位姨奶奶說著什么。我吞了吞口水，心有余悸地深呼吸，剛剛只是我的臆想嗎？或許是吧，剛剛只是一個幻境而已。

飯廳里喜氣一直蔓延著整個空間。而外面的雪卻從未停止過漫天飛揚。那純白的雪絨花好像是要把時間所有污濁之氣全部洗刷一樣。

時間許多事情都是無奈的，就如那皚皚白雪。無論怎么看，都是晶瑩剔透賞心悅目。是的。沒有一絲瑕疵的雪是人們向往的，他們向往它純白的顏色，毫無摻雜的純凈，或許還有它們表里如一的真實。而塵世間呢。許多事想象著的或是看到的都是鮮亮的，但是塵世有多少不是庸俗之事。不管是天子皇親，還是尋常百姓，日子都是平淡，也決少不了污穢的。

人們總是善變的。在無關乎自己利益的時候可以把話說得像天上的霓虹七彩。而一旦稍稍危及自己的利益時。他們就會顯出另一幅面目。他們不再溫文爾雅，也不再笑容可掬。他們會用另一副豺狼虎豹都無法匹敵的嘴臉去訴說另一番截然不同的景象。

金碧輝煌的深宮大院里，他們在戰笑著爭著或是屠殺著手足，他們勾心斗角，為了利益可以拋卻所有的血濃于水。而尋常百姓家，他們就仁慈？他們更為可悲與可恨，無知的嫉妒，可笑的猜忌和幸災樂禍的惡根性使得他們會為了一時口快而去挑撥離間，撒謊，欺騙。蒙蔽、家長里短的俗世，讓人可悲可嘆。呵呵，站在天邊，看著底下的爾虞我詐，誰不嘆一聲“好一幅人間百態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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