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允忽然明白了他要說的是什么了，他急忙開口：“您是說朝廷里的所有大官全都匯聚到這里？品級較低的自然會被擠出局外？所以說，到這里來的全都是朝廷之上了不得的人物？”

小老頭點點頭：“沒錯。一開始是這樣的，大家都到這里做做樣子，希望能得到先皇的另眼相看。可是到后來，這里可就完全變了味。那些官員們明面上是來查閱資料，可實際上呢……不管是什么了都往這里帶，小廝，丫鬟，還有什么打雜的跑腿的，全部都到這里了，整個是把這里當成茶館了。唉……他們這些人可真是糟踐了這圣人識文斷字的好地方啊！”

潘允看著張老頭的臉色，不禁大膽猜測著：“他們這樣不會是拉幫結派吧？而且還這么膽大妄為？”

小老頭聽這話身子一個激靈。看著潘允連忙做出噤聲的動作：“你小點聲。”潘允表示明白點頭，之后小老頭才又繼續說：“原本一開始大家也還冠冕堂皇地看看書什么的，可是到了后來可是愈發膽大，直接就提溜著茶水幾個人關上門就一起暢所欲言了。可是后來不知道怎么回事了。這件事怎么傳到先皇的耳朵里去了。你想想這是什么事？先皇怎能容忍有人在他塌下安睡？所以這不一發怒，就有不少人都遭殃了。沒想到最后就連我師傅，都殃及池魚啊。”

潘允看著唉聲嘆氣的小老頭驚詫道：“怎么會？就算被人傳到先皇耳朵里，只要沒抓到什么把柄，那些人最多也就被治個玩忽職守或是其他個不痛不癢的小罪罷了。而師傅的師傅，難不成也參與進去了？”

“這怎么可能，想當初我和我師傅可是幾乎寸步不離啊。”想了想他又連忙補了一句：“也不一定，好像有時候我沒跟著。”人情冷暖啊。事情過去那么久了還是害怕被牽連嗎？

小老頭又說著：“是了，不管事情如何，萬事怕就怕個萬一啊。先皇接到的消息是有人在這里密謀造反、你說事態不緊急要命？被抓到了怎么可能還有活路！”

“那后來呢？”潘允緊張地問。

小老頭搖搖頭，那樣子似乎現在回想起來還心有余悸一般。“后來先皇把許多人都下牢獄了。可是也僅是一部分人罷了，畢竟如若徹查此事，必定會牽連甚多，到那時候，這大好河山哪還有官？皇上光桿皇帝還怎么統治天下？對吧？”

于是乎，潘允似乎從張老頭這里看到了一絲曙光。他心底一跳，看著張老頭他忽然跪了下來。對著滿臉干癟，胡子拉碴的小老頭他幾乎是哭喊著的：“師傅！晚輩真的不知道怎么感激您。”

張老頭愣了一下之后也就笑了笑：“感激什么。過不了半月我就要回鄉下去了。我只是不想帶著秘密離開這皇城而已。”

潘允點點頭：“師傅放心，徒兒絕對不會虧待您的。”

是的，小老頭把這么秘密的事情告訴他們，想必是真的想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吧？雖然很奇怪，可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誰不雙手接著。

這邊熱鬧，那邊可是好不冷清了。本就沒有靜下心來做事的莫小禎陡然間又聽到這么大動靜，忍不住轉過身子看著身后嘀嘀咕咕的兩人，可眼睛見到的是是什么情景？貌似是允抱著那老人家的褪哭得死去活來的感覺。他猛地眨著眼睛，最終再確定自己并未看花眼之后，忽然滿臉通紅地轉過身來。他真是為允害羞臉紅，他居然能無恥到這種地步，也真是一種境界。可是同時他又自嘲地笑著搖搖頭，若是要自己作出這番動作，怕是比殺了他還困難吧。

那邊依舊還是嘀嘀咕咕的竊竊私語聲，可是莫小禎是再也聽不進去什么了。他滿腦子都是些荒謬的東西。但盡管如此，他也沒有舍得離開這令人折磨的空間。他一面憤慨著，一面又在卑微地竊聽著。但是此時他的耳朵里除了嗡嗡的說話噪音之外，他再也沒有聽到哪怕一句正常人發出的說話聲。

他心里不是滋味，他站起身，看了那兩人一眼就忽地像一陣疾風般大跨步走了出去。小老頭和潘允看著莫小禎的背影都是莫名其妙，當然，此時此刻，別指望還會有人去和他談心聊天。因為潘允還有許多事情沒弄清呢。

莫小禎走出門外，站在臺階上被外面撲面而來的微風一次，似乎神清氣爽一些。他仰著頭看著天上已經飄浮到頭頂的白云，嘴角不自覺地溢出一聲沉沉的嘆息聲。這世界真是太荒唐了。本想潔身自好，可是世態炎涼哪能容得了自己一身清白，獨善其身？呵呵，想想也著實一陣惱火，想他有文人的清高氣節，有官員體會百姓勞苦的仁愛之心，也有看盡世間疾苦，想要改變它的雄心壯志，還有那一肚子的悲天憫人的情懷。可是如今。為何他仍然一事無成？他苦笑著，一切都只因人間百態，沒人能與這株青蓮共賞這脫俗之美而已。

他望仰頭靜靜地望著天上的白云。那云多么自由灑脫，多么桀驁不馴，多么令人心生妒忌？他雙眼看著它們真是好痛恨。他怨那頭頂的清風白云為何不放下身段能與他為伍？他怨它們為何不低頭看看人間也有與它們一樣純凈的靈魂？他又癡笑著，他笑它們太狠心，他本是它們的朋友，奈何上天懲罰讓他墜落人間。而又沒有一個志同道合之人相伴左右？他好恨，恨天公的心腸太硬。他們為何這般忍心讓他一人在這混沌之間旋轉不停？他很累，他多么想停下來不再轉動，不再漂泊。他也要和頭頂白云一般乘著清風隨意而去。他再不想也不愿流連在這污濁之地。他低低哭泣著。

天空也濕潤了，那粒粒雨點是上天憐惜他而灑下的淚水嗎？那朵朵烏云是它們為他感到悲哀而憤怒的雙眸嗎？那聲聲雷鳴，是對他的悲慘命運而嗚嗚哀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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