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下停停，轉眼已經下了小半個月了。莫玨似乎不那么忙了。但不論是不是忙碌，依舊沒人知道他都在做些什么。日子冷了，老人孩子的生活又不好過了。莫老夫人和孫女在燒著火爐的臥房里坐在床上吃著花生。莫玨望著母親問道：“娘，您今天臉色不大好，是哪里不舒服嗎？”

莫老夫人搖搖頭嘆了口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今天早上起了之后覺得嗓子里堵得慌，好像有什么東西卡著似的，難受。”

莫玨有些擔心：“娘，您沒事兒吧。要不要我請郎中來看看？”

莫老夫人搖搖頭：“沒事，哪有那么嬌氣啊。動不動就看什么郎中的讓人知道了還不笑話？”莫玨搖著頭：“娘，您說的這是什么話，生病了自然是要看病，怎么還管人家說些什么？您不要顧忌這么多。兒子現在就去給您請大夫。”

“玨兒，你回來。我沒事，我自己的身體有數。你過來陪娘說說話吧。”

莫玨也只好點點頭。坐在床邊，莫老夫人拉著兒子的手：“玨兒啊。你最近忙什么每天都不在家多呆一會兒，但是就算再忙，也不能不管家里的妻子孩子吧。”

莫玨點點頭：“嗯，娘說的是，只是兒子實在太忙了。您不知道現在外面都打起來了。兒子現在是官兒了，得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地什么都照顧到。這家里，有娘在我就放心了。”莫老夫人嘆了口氣：“人家打起來你忙什么呀？你老老實實在家呆著，有吃有喝的還不行，非得摻和進那些人當中去，萬一有個什么閃失，這可怎么辦啊。這一大家子人，不全指望你一個人了嘛。”

莫玨搖搖頭：“莫熙他們也是也每天忙叨叨的嗎。”

莫老夫人哼了一聲：“他們，他們有什么用。熙兒每天嘻嘻哈哈的，什么事情都做不了。允兒他爹也不知道都和什么人來往，我看啊，全都是沒用的狐朋狗友。對了，還有允兒，我都多少時候沒見到他了。也不知道這孩子是怎么了，都長大了，有什么事都擱心里頭也不和我們說說。你說那孩子……對了，昨天早上有收到來信了，說家里亂了，讓他們回去。可是你看看，到現在我也沒見到他們人啊。唉，這都是些什么事兒啊……”說著老人捂著手帕咳嗽了一陣。

莫玨也不知道說些什么。他在外忙，最近家里的事情他什么都不知道。看著已經雙鬢發白的母親，還有坐在床上剝著花生的女兒。頓時愧疚感油然而生。望著外面飄絮的雪花，感受著房間里昏暗的光線下母親不斷咳嗽聲，女兒不再活潑的說話聲，莫玨沉沉地嘆息著，家國天下。沒有家哪來國？沒有國又哪來家？現在苦是苦了一點，但是以后的日子一定會好起來的。就算不為別的，為了母親，為了孩子，為了妻子，他都會那么做的。更何況，他早已經沒有退出的余地了。

下午，=天色漸漸晴朗。莫玨又出去了。他乘著馬車來到了劉金龍的元帥府。剛進門，管家劉成便笑著把莫玨請到了書房。莫玨看著劉成：“不用忙了，我和金龍兄有事相商。你在外面守著就成。”劉成點點頭：“是。莫先生。”

進了書房，劉金龍正在看一封信。見莫玨進來站了起來把信紙遞了過去。莫玨看著他：“這是什么？”劉金龍努嘴：“你看看內容就知道了。”

莫玨打開信紙，眼睛大略掃了一遍望著劉金龍驚道：“還有我們的人？我怎么不知道？”劉金龍嘆了口氣：“還說你呢，這時誰知道啊。奶奶的，這次真是瞎了。說鮑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知道軍里面忽然來了一個軍師，這軍師和軍隊的那個傻老大不知道弄什么名堂，忽然就拉出那么一大幫隊伍出來了，而且還秘密地聯系上了其他起義的官兵一起。所以前些日子那場大屠殺，也有他們的份兒啊。”

莫玨面色復雜。好半響他看著劉金龍依然心有余悸：“他們也太胡鬧了吧，現在什么事情都還沒有準備好，就這么貿貿然地就一起進攻，真不怕皇上硬起來把這些人全殺了。”

劉金龍搖搖頭，他回到椅子上坐下來又繼續說道：“莫玨兄，這你就不知道了吧。現在別說是皇上，就是宋祁也已經倒臺了。皇上現在還有什么用？不就是坐在紫禁城里還占著個龍椅龍榻的位子嗎？不過我跟你說，那他也是只拔了牙的老虎。每天還批奏章，還下圣旨，可是這些有他媽的什么用啊，全都是他奶奶的扯淡。皇上不像皇上的還不趕緊出來給別人騰地方。”

莫玨已經驚了。劉金龍看著嗎歐玨嚇傻的模樣笑了笑：“莫玨兄，你不要覺得這么驚訝。我說的都是事實。這幾年你也不是不知道。現在皇上說話還管用嗎？不行了，早就不行了。還有那宋祁，你還能看到他耀武揚威的樣子嗎？不見了吧。他這幾年斂財已經夠了。還有那張量，平時不都是他的狗腿子嗎？可是現在呢。你還能見到他那副賤骨頭的模樣？沒有了吧。你知道這些都是為什么。因為他根本不用受制于那個狗閹賊了。皇上都說話不管用了，那個狗東西還有什么用。平時欺負人欺負慣了的。現在好些人都等著看好戲呢。”

“看好戲？”莫玨終于緩了過來。他看著劉金龍又問了一遍：“什么好戲？”

劉金龍說到這里是既泄憤又激動。他笑著：“你不知道宋祁這個大宦官是個多么大的禍害。這幾年把朝里面的大官小官可給坑苦了。你放眼望去看看這幾年的官員，上上下下的是不是今天當官，明天種田？今天放牛的，明天也能當知府？只要有錢，就能當官。要是別人出的錢比你的多，你就得下臺把官印讓給別人。不說別的吧。就說眼前的。我。我不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媽的，想起來我就一肚子火。你說那老閹賊真是太黑心了。就我這個破元帥不也是幾上幾下嗎？這幾年光金銀珠寶就不知道運了幾車過去。你說說我一個元帥一年能裝幾個錢，就算賺了點，還不夠喂那狗賊的呢。你說是不是。”莫玨點點頭。

劉金龍笑著：“不過這下好了。我聽說啊，以前共事的幾位臣工都在想辦法讓那個狗賊這些年吃下去的東西統統給吐出來呢。你想想啊，那賊視金錢如命，他怎么可能拿出來一個銅子？可是他要是不拿，那幫人能放過他嗎？所以說啊，不管是怎么做，他都得死活受著。奶奶的，這下太好了。也讓他知道知道把命根子掏出去是什么滋味！奶奶的，老子這么多年可給他折騰死了！”

對于劉金龍的暴脾氣莫玨是知道的，不過他還真沒想到原來他還可以如此氣憤。他看著他不好說些什么。只是咳嗽了一聲，問道：“金龍兄，現在鮑凱他們該怎么辦？”

劉金龍搖搖頭：“這個還真是個難題。不好辦啊。畢竟現在也不知道那邊的情況，再說了就算是知道了咱也不能怎么樣啊，人家的情況都還不清楚，要是貿然前去恐有變故啊。”

莫玨望著劉金龍，他考慮了一下試探著說道：“不如……過幾天我去軍營里看看情況吧。”劉金龍點點頭：“好啊，我也正有這個想法呢。到時候我把手里的文書給你弄一份，你正大光明地去沒問題。對了，你去了之后一定要摸清楚這里頭到底有什么貓膩，如果有可能的話，一定要盡量把他們爭取過來。不然，我們的勢力可就太小了，很危險。”莫玨點點頭。

忽然書房里安靜了。莫玨想到了那場大屠殺。他看著劉金龍：“‘北門事件’發生的時候你知道嗎？”劉金龍嘆了口氣：“當然知道了。別說知道，當時我還就在皇宮里面呢。那天還真把我給嚇到了。不是我說，我從小到大什么沒見過，可是想這樣慘烈的場面我還真沒見過。不，就是連聽也沒聽過啊。當時皇上還有一大幫大臣們全都擠到了皇宮角落里的一個小偏殿里。你是沒看見那場面。有幾位大臣一聽到外面殺人了立馬就翻白眼倒了下去。還有那皇上，別看他是皇上，可一旦遇到事兒了，還不如我呢。好歹我也是安安靜靜地啊。可是皇上啊，唉，大吼大叫地成何體統，看那樣子都快哭出來似的，我的臉上都掛不住面子啊。”

莫玨望著劉金龍半信半疑：“你說的是真的假的？我也沒見過皇上，可是皇上怎么能成這樣呢？也太……那什么了吧？”

劉金龍看來是真的不管不顧了。他卷起袖子就開始數落著：“皇上？皇上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就算再怎么厲害，他也是一個人吧，可是呢，作為君主他不可能只做一個人，他還要做一位神。可是啊，咱們這位皇上顯然是工夫沒修煉到家。整個搞得一塌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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