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玨早已經(jīng)臉色蒼白了。他看著眼前的粗大漢不顧綱常倫理就這樣大放厥詞地批判著那萬人之上的真龍?zhí)熳印Ｋ环矫娓械皆尞愺@駭，一方面又對于劉金龍的表述不敢置信。皇上，那可是皇上啊，一般人根本見不到面的君主啊，他怎么可以如此貶低他們的主？劉金龍這樣大逆不道虎狼讓莫玨有一種心驚，心涼的感覺。此人雖性格豪爽，但是卻口無遮攔，什么都敢說，以后怕是要吃虧在這上面了。

劉金龍還想說什么，但是莫玨卻慌忙地走了。他其實還有很多事情要說，但是或許他還是希望改天吧。因為劉金龍說的這些話，他可不敢再聽下去了。他忙不迭地告別了元帥府之后便回去了。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下午將近天黑的時候了。今天是莫玨回來最早的時候，回了家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著，空氣比外面暖和多了。莫玨本應(yīng)該困了的，但是他卻睡不著。他不自覺地想了很多事情。從一開始，幾乎是女兒莫離兒畜生的那一刻起，生活便悄然發(fā)生著變化。從兄弟姐妹們?nèi)蓟貋淼街蟮挠蛛x開又回來，幾次聚合讓自己也變化著。從湖南搬到洛陽，從民到官，這所有情節(jié)的發(fā)生似乎都被某根繩索牽引著，延伸著。只是現(xiàn)在他卻感覺自己好像忽然闖進(jìn)了一個亂團(tuán)之中。現(xiàn)在面對的所有的一切都那么不確定，是好是壞他已沒有力氣去想。當(dāng)然，即使想了那又能怎樣，還能后退嗎？顯然不能。那風(fēng)險大得不言而喻，一旦有絲毫風(fēng)吹草動他們便要做好萬全的準(zhǔn)備。當(dāng)然，最重要的是，這種事情可是押上了全部身家性命。他自然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情的意義和后果或是結(jié)果是什么。但是在這樣的時局之下他怎能不賭一把呢？賭贏了就是萬好，輸了也不過是隨著那千千萬萬的受災(zāi)民眾一樣葬身戰(zhàn)火。已是此時了，他還有何懼怕？

越想越是激情昂揚，睡不著了索性穿上衣服走出了臥房。外面雖然已經(jīng)止雪，但是清冷的天氣卻是讓人不可小覷。莫玨縮著脖子嘴里吸哈著熱氣，縱使他這強(qiáng)壯的身子骨也忍不住哆嗦著。一邊走著還咕噥了一句：“這是什么鬼天氣啊，凍死人了……”

跺著腳搓著手到了中院母親的院子。才進(jìn)門就聽到妻子和女兒，還有妹妹的叫喚聲，他心里一緊朝里面兩步走去。里面人全都圍在老夫人的床前，影影綽綽地從人縫中他好像看見了一個老男人。他連忙上前扒開人群。莫夫人看著身后突然出現(xiàn)的丈夫先是一愣，但馬上臉色就黑了。她看著丈夫小聲數(shù)落著：“老爺怎么才回來？娘病倒了你也不聞不問的。整天不在家，老爺眼里還有我們嗎？”

莫玨知道自己理虧，但是看著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母親，還有閉著眼睛沉思不語的郎中，他頓時心急如焚。他看著妻子：“夫人，我知道我這段時間忽略了家里，但是娘是怎么回事？怎么就突然病了？我早上見到的時候不是還好好的嗎？”

莫夫人瞪著丈夫：“你小點聲，影響人家大夫看病。”她轉(zhuǎn)過身看著大夫并沒有不滿，便拉著丈夫往外面走了走。看著丈夫疲憊的臉色莫夫人不想再責(zé)怪，但是這最近年把的時間確讓她心里不是滋味。她望著丈夫還是沒忍住心中的悶氣與怨氣。她小聲責(zé)怪著：“老爺是當(dāng)官了，也忙了。但是不管再怎么忙也應(yīng)該照看一下家里啊。現(xiàn)在家里娘那么大年紀(jì)了，身體也不好，每天就想要你陪著說說話。可是你一天到晚不在家。還有離兒，你難道不知道嗎？再過一段日子她就十歲了。可是你這個當(dāng)?shù)挠泻团畠赫f過什么話嗎？你不知道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們這個家就散了。孩子也不認(rèn)識你了，娘也被你氣病了。還有……還有我，你以前說過什么都不回變的，可是現(xiàn)在呢？唯一沒變的或許就是你還知道這是你的家吧。”

并不犀利的言語卻讓莫玨渾身一震。他望著妻子：“夫人……我，我太忙了……”莫夫人轉(zhuǎn)過頭去悄悄抬起手擦了擦眼淚：“是呀，老爺忙。忙得可以什么都不要了。哪怕是現(xiàn)在娘就躺在病床上，老爺也可以不管，是嗎？”

莫玨無言以對。他低著頭淡淡地“嗯”了一聲。

這不溫不火的態(tài)度讓人心里憋屈。說了這么多只是這么一個回應(yīng)？莫夫人感覺特別的生氣，但是她又不會發(fā)火。正好，這時候郎中已經(jīng)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他坐起來一邊收拾著隨帶的針灸包，一邊搖著頭說這些什么。莫玨和莫夫人連忙上前，莫熙也緊跟著身后問道：“大夫，我娘到底怎么了啊？您瞧好了倒是和我們說說啊。”

老郎中點點頭：“你們別著急。就是老夫人啊年齡大了，這天氣又太冷，所以身體不適，也算是正常。只是，你們一定要多陪陪她。老人家怕是……”他后面的話沒有說。但是屋里的幾個人卻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樣瞬間失去了思想。還是莫夫人最先反應(yīng)過來。她眼眶微紅，看著郎中聲音有些沙啞地追問道：“大夫，您說什么？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大夫轉(zhuǎn)頭看了看床上依舊熟睡的老夫人，轉(zhuǎn)過頭看著他們：“很正常，生老病死。你們做兒女的盡到孝心就行了。唉，反正人也就那么一回事。沒什么大不了的。特別是這時候，人啊，能活一天就是一天咯，可不敢再想些別的。對了……這藥方已經(jīng)開好了，你們拿去藥房抓藥就行了。”說著郎中吹干了紙上的墨跡，收拾了一下就站了起來。他看著盯著自己望的病者親屬，猶豫了一下說道：“你們能把診金給我嗎？我還得趕去下一家。”

莫夫人看著坐在凳子上不說話的丈夫，看著郎中：“大夫，我送您出去吧。”“唉，也好……”兩人出去了。

房間里一片安靜。莫熙捂著臉流著眼淚。莫玨雖然有淚不輕彈，可也像傻了一樣呆坐著。只有床邊的小人兒趴在老夫人耳邊說著什么。老夫人也睜開眼睛沖她笑了笑，然后輕輕地?fù)u搖頭。這是她們之間的第二個秘密。

奶奶告訴我不能告訴她們其實奶奶早已經(jīng)聽到所有了。我答應(yīng)替奶奶隱瞞。

“哎，你們干什么的，怎么隨便闖進(jìn)來了？你們是什么人？”聲音急促而緊張憤怒。莫玨連忙跑了出去。，還沒到門口就被人堵了回來。看著一溜的官兵莫玨傻眼了。

官兵二話不說就闖了進(jìn)來。把所有人圍住之后門外面進(jìn)來一個四十多歲的帶頭人。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莫玨，然后對著身后的人說道：“帶走！”

“哎，你們憑什么抓人啊，你們怎么回事？還有沒有王法？”莫熙和莫夫人看著官兵帶頭人憤怒焦急地大喊著。

}“哼！王法，現(xiàn)在我就是王法！帶走……}”

身后的莫老夫人坐在床上看著像土匪一樣把兒子帶走的人又倒下了。看著奶奶又睡去了我害怕，看著娘親哭泣我害怕。看著姑姑拽著門叫罵著我害怕。看著沒有父親的房間我害怕。這個冬天，令我害怕。

不知道怎么回事家里突然闖進(jìn)來這些陌生人。他們這么粗魯不堪地對待我們家人。我親眼看見那個說話的陌生人兇神惡煞地樣子很嚇人。我聽見他不帶一絲感情的冷哼聲。看著他命令人將父親綁起來帶走的時候我恨他。看著奶奶，看著娘親，看著姑姑，還有隨后進(jìn)來紅著眼的胖姨，我多么希望這是一場噩夢。這個噩夢太可怕，太冰冷。太讓人忍不住哭泣。但是我不敢。我不能哭，我要等待著夢的清醒。

我在心里數(shù)著數(shù)，望著奶奶我期盼著伊趕快醒來。望著姑姑我真希望允哥哥馬上回來。但是我還想誰能去救救父親，我的父親，他為什么會被抓走？他不是當(dāng)了很大的官嗎？他不是每天都很忙嗎？他怎么會被人抓去呢？難道還有人敢抓父親？太多的疑惑，太多的不解，太多的困擾，太多的希望與失望。太多的無助，太多的彷徨，太多的孤寂，太多的……死亡！

這一切為什么會發(fā)生。我可以逃避嗎？我可以躲起來嗎？我躲在哪兒呢？躲在房間里，不安全！躲在被窩里。好多了。可是我還是害怕。為什么會這樣。家里的傭人也不說話了。他們走路靜悄悄的好像生怕嚇著誰一樣。我躲在被窩里，可是我的心里為什么還是這么心驚。像樹梢的水珠一樣心在顫抖著，期待著誰可以打破這一切，渴望著誰可以給我?guī)頊囟取Ｆ谂沃抑皇亲隽艘粓霾⒉痪实呢瑝簟５K究，我的想法只是白日夢。災(zāi)難卻是真實的。

發(fā)生了什么？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想要伸出手去抓住什么，但四處一片荒蕪，除了死一般的黑暗，什么都沒有。我會死去嗎？或許會吧。這么冷的世界怎么可能活呢？活不了了吧，或許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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