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您洗好了嗎？”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了我一跳。我整個身體在瞬間急速的抽搐了一下，我的心臟，我的手臂內的神經痙攣性地抽痛著。轉過頭下意識地向發聲的地方望去。原來是一個小丫頭站在院子門口。我看著她平復了一下心情問道：“你是在和我說話嗎？”她點點頭：“是呀。這里除了小姐也沒有其他人了啊。”

我點點頭：“嗯，那你來有什么事要說的？”

小丫鬟看著我嘻嘻笑著叫道：“小姐，夫人讓我來喊您趕快洗洗，馬上就要吃飯了。”

我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天色，的確已經不早了。看著丫鬟還站在原地我擺擺手：“知道了，你先出去吧。”她看了我一眼就吐著舌頭退出去了。看著又只剩下我一個人的后院子，我搖搖頭從池子里面曼曼站起來了。小心翼翼地走到岸邊的凳子邊，拿著干毛巾擦干身子，然后換上新衣服，我就該去前廳了吧。

出來之后丫鬟帶著我走到了前廳。父親在那里坐著。我沒有看到那個女人。莫玨看著女兒張望的眼神說道：“哦，她啊，她現在不在。”我點點頭沒有說話。莫玨看著站在好幾步之外的女兒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語氣頗為無奈說道：“離兒啊，你能走近一點嗎，讓爹看看我的女兒怎么樣了？這些年你們在鄉下過得好嗎？爹已經五年沒有見到你們了，你不知道啊，爹這么些年有多想你們啊……”他的聲音里夾雜著太過濃郁的痛苦的色彩，以至于我根本無法忽略那深沉的痛楚背后的傷感。抬頭看著父親渴望的眼神，我猶豫了一下走過去了。

父親拉著我的手讓我坐在他的膝上。我掙扎了一下后退著。看著女兒臉紅紅的樣子莫玨呵呵笑著，他拉著女兒的手笑道：“離兒啊，你長大了，已經是大姑娘了。但是離兒啊，你不要和爹爹這么陌生好不好啊。你難道忘記了嗎？以前你小的時候，你一直都是這樣纏著爹要爹抱著你的啊。怎么，現在就這樣生疏了呢。不要這樣，爹會心痛的，爹年齡大了，受不了這樣的打擊了，離兒啊，你不要這樣害怕爹，爹還是原來的爹，爹一直都沒變，一直都是離兒的爹，知道嗎？”

我低著頭不知道說些什么，但還是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莫玨苦笑著，但總算還是多了一絲笑容。他望著站在面前已經亭亭玉立的女兒嘮叨著：“離兒啊，你是我的女兒。爹知道爹對不住你們。但是女兒啊，你能原諒爹爹嗎？爹已經這把年紀了。爹不要別的了，就是想要一家人團團圓圓的在一起。只不過現在……唉。但是女兒啊，好在現在你來了。你千萬不要生疏啊，這里就是你的家，你就是這個府里的大小姐，你有權利決定這里的一切。誰要是對你不好啊，你就對爹說，爹一定會好好保護我的女兒的。”

我點點頭：“爹，我沒事，只是，趕了這么多天路，身子實在乏了，所以沒什么精神。不過沒關系的，爹，休息兩天就好了。您不用擔心。”

莫玨點點頭，他拉著女兒站到自己身邊。他看著女兒說道：“離兒啊，記住了，這里就是你的家，你是這里的主人知道嗎？”

我點點頭：“嗯。”

正說著話，白雅走進來了。她看著父女倆人如此情深的樣子呵呵笑了笑：“哎喲，你們父女倆真是讓人操心啊，這都已經開飯了，可就等著你們倆了啊。”父親看著那個女人：“已經開飯了？”

白雅點點頭：“是啊。看來老爺今天真是高興啊。都這會兒了居然還沒餓，哎喲，真是的，你們這讓我說什么好啊，這離兒以后天天都在家里面，那老爺豈不是天天都不用吃飯了。”

莫玨看著白雅搖搖頭無奈著：“哎喲，雅兒啊，你這張嘴啊，真是太能說了。好了，趕緊去吃飯吧。”父親一邊說著一邊拉著我的手一起往外面走。父親告訴我，今天我們要到大餐廳去吃飯。呵呵，我對我的家一無所知了吧。

我們走了不遠就到了一個飯廳。到了那里我還真嚇了一跳，這陣仗我什么時候見過啊。不看他們的臉，眼睛大概瞟了一眼，數了數人，竟然有十來個人，這是什么情況？

看我睜大眼的驚詫表情，父親拉著我對大家說道：“來來來，大家都一起坐下吧。”然后又轉過頭看著我：“離兒啊，這個……我幫你介紹一下吧。這個禎兒和允兒你都認識吧。其他人呢。來，這位是你允哥哥家的大嫂子，這個是二嫂，還有這個是他們的小家伙，元元。還有這個，是禎哥哥家的嫂子，這個是你嫂子的哥哥仁宗哥哥，還有這兩個是他們的孩子。光光，明明。”

我點頭，隨著父親的介紹他們向我點頭叫著我的名字，我也一樣對著他們點頭稱呼著或是對著可愛的孩子們點頭笑著。聽著父親的介紹，真是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也不過才五年而已，竟發生了這么多的事情嗎？看著這一張張陌生的面孔，看著曾經愛我入寶貝的哥哥們，現在也只是淡淡地看著我而已，我忽然不知怎的難過到心在抽搐著發疼。我艱難地吞咽著口水。看著他們在看著自己的妻子孩子，我忽然為自己感到好笑。他們以為人夫為人父，如此是天經地義的。我怎能有所疑惑和不滿呢。望著他們我只能拼命地撐著我的笑臉，特別是那幾位嫂子們，看著他們我只有盡量的微笑，只有這樣，或許才能掩飾掉我剛才那自私的小想法吧。

晚飯很豐盛，雞鴨魚肉蛋，各樣都換著花樣做出許多精美得讓人不舍得吃掉的食物。我雖然很喜歡吃，但也夾了幾塊就飽了。或許這的確美味，可是卻沒有家的味道，沒有母親的味道，沒有胖姨的味道，沒有姑姑的味道。沒有這些味道的食物，已經不再是我所愛了。

“離兒妹妹，你怎么不吃了，再吃一點吧。”我聽到一道很溫柔也很清脆的聲音。我轉頭望去，原來是坐在允哥哥旁邊的一個女人，她并不十分漂亮，但卻很清秀，看上去氣質非凡，當然最重要的是她讓人安心的微笑。看著她我也點點頭：“嗯，飽了。”她了然地笑著沒有再說話。而后我就坐在椅子上傻傻地看著桌子上的菜，和夾著它們的每一雙筷子。眼前的景象真是讓我覺得好笑。在一起的一大桌子人真是個奇怪的人員組合。原先都是不認識的，怎么現在就坐在一起吃晚飯了呢。呵呵，世界真是奇妙，可以讓陌生人變成最親密的人，也可以讓親密無間的人變成陌生人，好一出戲劇人生啊。

大概半個時辰左右，這頓飯總算是結束了。爹又拋下所有人拉著我去了書房。站在書房里，父親看著我：“離兒啊，你奶奶和你娘他們可還好？”

好？還是不好？好？沒有父親在又怎么好？若是不好，可我們也這樣平平靜靜地生活著。抬起頭望著父親期盼的眼神我疑惑著：“既然爹心里還有我們，又為何這幾年音訊全無？”

“我……我不是寫了信了嘛。”莫玨底氣不足地說著。

我點頭：“的確，爹爹是寫了幾封信回去，可是爹爹認為，那幾封信就可以代替您日夜陪在我們身邊了嗎？爹，請原諒女兒的無禮，女兒就是想問問您，您為什么這五年了都沒有回去看一眼？難道您當真這么狠心不要我們了？”

莫玨再也聽不下這食人心肺般痛苦的質問。他望著女兒搖搖頭，他的眼睛里也有淚花，他望著女兒無奈著嘆息著，他背過身去不再說話。他的喉嚨不斷地吞咽著，他的聲音已經哽咽，他背對著女兒只能這樣解釋著：“不，爹怎么會不想念你們。我怎么會不掛念你們。我只是已經離不開現在的日子了。有些時候明知道是不對的嗎，可是你改不了，你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去左右搖擺著你的想法，然后會無比痛苦地去生活著。女兒啊，你還小，還不懂爹這話的意思，但是不著急，早晚有一天你會懂的。你會懂這種生不如死的感覺的，離兒啊，爹現在說的可能太難了，但是，爹只要你知道一件事，那就是無論什么時候，遇到什么樣的事情，你都是爹最疼愛的女兒，爹最寶貝的女兒，你記住了嗎？”

我點點頭：“嗯，知道了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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