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桌上，老夫人看著圍坐在一起的年輕人點了點頭，“這世道變得可真快啊。轉眼工夫我這個老太婆都沒人認識了吧。”

莫玨自知母親是在指責自己。而白雅之前已經(jīng)碰了一鼻子灰，所以現(xiàn)在也只是裝聽不懂地夾著菜。而至于那些年輕的女人們，她們根本不知道該說什么，當然，她們也不認為有必要來討得這個名義上的奶奶的老人家的歡心。所以也是各吃各的，要么就是低著頭不說話。

老夫人看著兒子“啪”地放下了筷子。她嘆了口氣：“罷了，你們高興吃就慢慢吃吧。我不餓……”說這話就已經(jīng)起身走了過去，莫迎連忙跟了過去。莫玨也起身追出去：“娘……您多少也吃一點啊。”

老夫人停下腳步，她轉過身看著兒子，盯著兒子的眼睛嘆口氣又往前走。莫迎看著站著的哥哥推了一下：“哥，趕緊去看看娘到底怎么樣了啊。”

莫玨點點頭又往前走。老夫人雖然生氣著，但是畢竟年紀大了，所有走了沒幾步就氣喘吁吁的了。莫玨幾步追上去扶著母親的胳膊坐在了旁邊的石凳上。

“娘，兒子知道自己不孝，辜負了您老的期盼，可是不管怎么樣，您多少也吃點東西啊，您說您要是餓壞了身子，兒子不是要痛苦死嘛！”

老夫人看著莫玨開門見山地問道：“現(xiàn)在不說別的，你要是還認我是你娘，那你就老老實實和我說清楚。你給離兒找的這門親事到底是什么樣的，那人家是不是真心喜歡離兒，要娶過門做媳婦的？”

莫玨點點頭：“娘，瞧您說的這是什么話。不管怎么說離兒也是我的女兒啊，我這個當?shù)倪€能虧待她不成。不過您老要是不放心的話，我就告訴您行了吧。這戶人家姓王，在這洛陽城里面雖說不上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可也是上流社會有名的權貴人家。他們家只有一個兒子，今年二十三了。那孩子我也不是沒見過，長得也是儀表堂堂，接人待物也都是好樣的。過幾日離兒要是嫁過去了，一定會享福的。”

“二十三了？那他家里有幾房了？”老夫人看著兒子冷著臉問著。

莫玨呵呵笑了笑：“娘，您管他幾房了，只要離兒嫁過去是正房不就行了。”

“混賬！我問你他到底是什么人家，你給我一五一十的說清楚了。你要是是在說不清楚，那等會兒我就讓你妹妹妹夫帶著我，我親自傷人家里頭看看，到時候要是我在人家說了什么話，做了什么事，你可別說我沒提前給你打招呼。”

莫玨有些著急了、他跺著腳哎呀地叫著。最后無奈，他只有點點頭：“好。您別著急，我跟您說還不成嗎？著人家姓王，這家人家家里有實力。不說家族里好多人以前在朝廷里當官的，就是現(xiàn)在，不算那些當官的，還有那些起義的，什么這黨那黨的，還有江湖上的，人家真是有門道。不管將來這世道是什么世道。他們家都不會遭殃的。娘，您也知道，現(xiàn)在這外面什么都不好說，一天一個樣，就今兒早上，您不知道在洛陽街還死了不少人呢。一個個的也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可是因為沒有人，所以還不是被殺了。這其中枉死的可不在少數(shù)啊。現(xiàn)在誰不人心惶惶，有多少人羨慕我們家有這么好的運氣，能提前跟他們王家結了親家。您說說，這么好的人家，還有什么好挑的啊？我也就不明白了，娘，她們不懂事也就罷了，您怎么也跟著瞎摻和啊！”

老夫人看著兒子又問道：“你說的這王家真有勢力？”

莫玨一聽就知道母親已經(jīng)有些心軟了。所以他再接再厲地努力游說著。“是呀，娘。不說這王家別的，就說他們家的田產(chǎn)房產(chǎn)就讓人眼暈啊。那么多的產(chǎn)業(yè)，不管將來能不能升官，就光這些祖業(yè)就夠他們吃一輩子都吃不完了！”

老夫人哼了一聲，“盡說這些沒用的！嫁人就圖人家錢啊！”

莫玨被母親這么一說臉色很不好看。他當然知道母親曾也是京城里大戶人家的小姐，因為砍傷了爹才到了鄉(xiāng)下去過那貧苦的日子。所以，他知道，用金錢這一招是走不通的了。他腦子轉了轉，看著母親又說道：“娘，其實您也知道，兒子也不是圖那些虛的東西。關鍵是人家來提親了，正好離兒也該是結婚生子的年紀了。本來吧，我也知道這樣的大事應該和您老人家合計合計，商量商量的。但是實在是時間緊迫啊。因為我聽說啊，最近京城可能不太平，可能要打起來了。所以我就想著啊，先把離兒的婚事辦成了，這也算是了了我的一樁心事。再有，這萬一真出什么意外了。離兒要是嫁了他們家，也比在咱們家保險啊。您說，咱們家有什么啊，要人沒人，要錢沒錢，這要是打起來了最先倒霉的還不是咱們這樣的人。離兒要出嫁了我也不忍心啊，她不禁是您的心頭肉，也是兒子的心頭肉啊。她從小到大，我是最疼她的啊。可是現(xiàn)在……離兒雖然已經(jīng)長成大姑娘了，可是還是女孩子啊，理解不了我這個做父親的心思啊！”

老夫人看著兒子，伊點點頭：“玨兒啊，你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但是這也沒你說的這么玄乎吧。這天天都這樣，哪能打得起來啊。再說了。你就算為了離兒，你也不能找這么一個男人就讓離兒嫁了吧！”

莫玨有些疑惑，“喲，娘，您說的這是什么意思？”

老夫人嘆了口氣：“你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在我眼前唱戲啊！”

莫玨一臉委屈：“娘，您老人家到底說的什么啊，兒子是真的聽不懂！”

老夫人盯著兒子的眼睛，好一會兒點點頭，她拉著兒子的手，“過來，你坐到娘身邊。”莫玨如是坐了下來。老夫人拉著兒子的手心里說不出多么委屈，她望著兒子已經(jīng)發(fā)白的胡須和眉毛，搖著頭哭泣著：“兒啊，你也知道娘的這一輩子不容呀。你爹那么早就去了，我拉扯你們兄弟姐妹四個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難！這后來你們一個個的都過的好了，可是你哥……你哥他又走了。娘的心啊，真是……有時候疼得都喘不過氣來。娘有時候想想人活著真沒有意思，我也這把年紀了，早點死了了事。可是每次看到你們一家三口啊，還有允兒，禎兒他們娘倆，我又舍不得。”

莫玨點著頭：“娘……兒子知道，知道您的苦！”

老夫人搖搖頭：“你別說話，聽我說。玨兒啊。你也已經(jīng)快到六十了吧。你也不年輕了。你怎么老了老了還做出這樣的荒唐事呢！你現(xiàn)在弄得是妻離子散，好不容易離兒回到你身邊來了，你怎么不好好珍惜啊。這女人嫁人可是一輩子的大事。這俗話說的好啊，是郎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句話可真不假。你知道當初娘為什么要跟著你爹嗎？那是因為你爹對我好，而且他也好，又正直又有責任有擔當。”

莫玨點點頭：“是的，爹一直是我心中的榜樣！”

老夫人點點頭，他伸手撫摸著兒子的頭頂?shù)陌装l(fā)：“玨兒啊，你知道為什么當初你媳婦跟了你嗎？你長得也不是怎么太好看，也不是怎么才華橫溢，或是家財萬貫的。你知道你媳婦怎么就跟了你嗎？”

莫玨一時說不出話來了。這話突然在耳邊，在腦海里，真是讓他觸電了一樣整個人有點晃神。他的思緒不斷回到了三十年前。三十年前妻子是千金小姐，自己也只不過是個小書生，可是因為當初對自己就像父親一樣有擔當，有責任。血氣方剛的只有一顆堅定不移的心，所以妻子才選擇跟了自己。兩個人一直想要個孩子，知道成親十來年之后才有了這么一個女兒。可是現(xiàn)在……他有些不忍回想了。他看著母親，聲音有些飄渺地搖搖頭：“可能是緣分吧！”

老夫人看著兒子沒有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她只是拉著兒子的手：“玨兒，不管怎么樣，我不同意離兒嫁給這什么王家。離兒不喜歡，她娘不喜歡，我也不喜歡。”

莫玨望著母親有些著急，“娘，兒子跟您說了這么多您怎么一句也沒聽進去啊。”

老夫人搖搖頭：“玨兒，我只跟你說這一句話，離兒不愿意！所以我也不答應！這距離婚期還有多少日子你找人去安排安排。別的我就不多說了。”

莫玨猛地一下從凳子上站了起來。他望著母親搖搖頭：“娘，您說的這根本不行，請柬早就已經(jīng)發(fā)下去了。而且這事情在整個洛陽城都傳了一個月了，這怎么能說取消就取消了呢！”

老夫人原來態(tài)度堅決地哼著：“你別跟我這吹胡子瞪眼的。不管怎么說，你要是還認我這個娘，你就必須得這么辦！”

莫玨冷笑一聲；“娘，就算您是我娘，我也不能這么出爾反爾，我丟不起這人！”

老夫人徹底怒了，她從凳子上慢慢起身，她看著兒子不住地點頭》“好好好，好啊，真的我的好兒子啊。你不聽是吧，那好，我今天就把這話撂這兒了。你要是不答應，過幾天人家不是要來參加婚禮嗎？到時候我就一頭撞死在這。我看你還嫌不嫌丟人！”

“娘……您這不是逼著兒子現(xiàn)在就去死嗎？”莫玨真的是要哭出來了。

“我怎么逼你了？倒是是咱們娘倆誰逼誰？玨兒啊，我也是你娘啊，也把你養(yǎng)了這么多年啊。你怎么就這么昧著良心說胡話呢！我就這一個孫女，你現(xiàn)在要把她往死里逼，那我還活著做什么，我還活著做什么！說我逼你了！你真是太沒有良心了！”

莫玨看著母親，大吼了一聲：“娘，您別逼我！”

“我怎么逼你了！”老夫人已經(jīng)氣得渾身發(fā)抖了。他顫抖著手指著兒子的鼻子怒喝著：“你說，你倒是說說看啊！”

莫玨望著母親，真是有苦說不出的感覺。但是望著母親瞪著自己的眼神分明是在指責自己胡說八道。他深深地嘆了口氣，腦袋耷拉著視死如歸地說道：“要是我現(xiàn)在退了這門婚事，那兒子就活不成了！”說完這句話他已經(jīng)頹廢地倒回了凳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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