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熟悉的街道，還是熟悉的大門，可是那威武的霸氣已經不在。看著那已經被風霜雨打消磨掉了油漆的大門，我和母親從馬車里走了出來。扶著母親我輕輕地伸手推開了大門。大門應聲“吱呀”一連串的響聲之后算是打開了。我和母親好奇為什么沒有人出來，但是我們還是走了進去。走在滿是溫馨回憶的地方鼻子不由得酸澀起來。這地方，回憶真多。我和母親一直往里面走，始終沒有見到一個人。一剎那間我們以為這是一座廢棄了的空宅子。但是經過母親的提醒我們看到了整潔的地面。是的，這地面上雖然也有樹葉子，但是灰塵卻不多。我和母親抬起腳步小心翼翼地走著。越往里走才聽到了聲音，“你先走……你先走……你又耍無聊！不對，你這個子剛剛不是放這兒的嗎？怎么一眨眼功夫它自己長腿跑啦？”

我和母親對視著，這是父親的聲音。即使蒼老了，但是我們還是一下子就聽出來了。我摟著母親心里痛極了。只是兩年沒見，父親就變成了這樣……我們往里走，我們看到了兩個白發的老人坐在樹底下下著圍棋。這么冷的天他們穿得很單薄。

我看見大姑父嘿嘿笑著看著父親：“你記錯了，我剛剛是這個子被你吃掉了的。這是旁邊的這個不小心自己滑到這邊去了的。嘿嘿，這可不能怪我，是它自己動的。”

“唉，你這個人怎么無賴了一輩子還這德行啊。我就說我不想跟你下棋吧，可你還硬是拉著我。你瞧瞧你瞧瞧，這句肯定又是被你賴掉了……”

聽著父親和姑父兩個老頭像孩子似的說這話我再也忍不住叫道：“爹！”

父親和姑父還是笑著說這話。我哭著又喊了一句：“爹！”母親和我一起站在父親的背后看著他。大姑父似乎聽到了我們的聲音，他抬起頭看著我，半天他指著我對父親叫道：“離兒，離兒，還有嫂子！你閨女叫你呢，你聽沒聽見啊？”

莫玨排掉潘祥指著自己的手笑罵著：“你別老指著我。真是的，我最討厭別人指責我了。對了，你剛剛是不是犯傻了，說什么瘋話呢？離兒，離兒……”他喊著我的名字忽然低下頭嗚嗚哭了起來。他雙手捂著眼睛：“嗚嗚嗚……你這個無賴，你下不過我又來惹人生氣，惹人傷心。你明知道離兒和她娘都已經不在了，你怎么還故意提起她們讓我難受啊……嗚嗚……我告訴你，沒用的，你就算是賴皮我也能下得過你，我一定能下得過你！”說著擦著眼淚又拿起棋子準備落子。

潘祥指著自己的對面：“誰騙你了，你自己不能看啊……”

父親猶豫著轉過了頭，我哭著叫著：“爹……我和娘回來了，我們回來了……爹，我是離兒……”父親擦擦眼睛：“不，不對，你這個小姑娘哪兒來的，怎么也騙起我這老頭子來了。不過別說，你怎么長得和我閨女一模一樣啊……”

我哭著撲到父親懷里，我摟著他叫著：“爹，就是我，就是我。我是離兒，我是爹的離兒，我是您的女兒啊，我沒有死，我和娘都好好的，我們沒事，我們都好好的，我們現在來看你了。爹……”我摟著年買的父親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我沒想到，我沒想到我的父親竟變成了這樣，我沒想到那神氣的父親如今這樣狼狽和滄桑。我摟著他的背：“爹，你的背駝了……”

莫玨呵呵笑著，可是眼淚卻也像是柳水一樣往下流。他一手不住地擦著眼睛，另一只手拍著女兒的背叫著：“離兒，你是離兒，我的女兒，我的女兒啊，你知不知道爹這些年多想你們啊，女兒，我的女兒，我的好女兒，你和你娘終于回來了，你們終于回來了，我好想你們，我好想你們啊，夫人，離兒，我對不起你們娘兒倆，我對不起你們啊，我讓你們受苦了……讓你們受罪了……我不配做離兒的父親啊……”

父親此時好脆弱。我從沒見過平父親這樣在我的面前哇哇大哭。我從父親的懷里出來，看著父親我笑著擦了擦他臉上的淚水：“爹，您別傷心，別難過，沒事的，我們都回來了，都回來了……”

我抬頭看著母親也站在邊上不住地抹著眼淚嗚咽著。我擦擦眼淚笑著：“爹，娘，沒事的，我們現在不是又在一起了嗎？沒事的，我們在一起了，以后再也不分開了，不分開了……”

潘祥在邊上看著這一家三口團聚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自己也忍不住又哭又笑起來。而從屋里面走出來的莫熙從遠處看著這幾個人，瞇著眼睛疑惑著：“這幾個人是誰啊？”她一想到有可能是壞人，腳下的步子加快了。當走到跟前，和丈夫站在一起的時候，她才看清楚抱著哭的人是誰。她也哭著：“離兒！嫂子！怎么是你們？你們回來了？你們……你們可算是回來了！嫂子啊，離兒啊，你們回來了真是太好了，你們這兩年到底去哪兒了啊？你們娘兒倆可真會糟蹋人。哥派那么多人去找你們都沒找到，你們真是想讓人哭死啊！你不知道，我這兩年每天都在自責愧疚，我都后悔當初要是離開的時候帶著你們一起，你們肯定就不會有事了。我好后悔啊……”莫熙也放聲大哭。

我擦擦眼淚笑著走過去抱著姑姑：“大姑，沒事的。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嘛。沒事的啊，沒事的，我和娘都回來了……”大姑看著我伸手就要打我，但到身上的時候那手掌已經變成了心疼的撫摸：“孩子啊，你這兩年在哪兒啊，你們可真是受罪了！”

看著大姑和姑父還有父親，我笑著：“現在三言兩語也說不清楚，這個以后再說吧。對了，怎么府中只看見你們啊，其他人呢？”

大姑看著我：“什么其他人？”

“允哥哥啊，還有禎哥哥，還有幾位嫂子呢？她們都去哪兒了？怎么看不到他們？對了還有管家伯伯和光頭叔叔呢？呀，他們都去哪兒了？”

姑姑拍著我的手：“她們啊，都走了……”

我驚道：“都走了？”

“是呀，如今我們家是落魄了，她們都走了。靈兒帶著孩子回她娘家去了，也不知道以后還回不回得來？還有你禎哥哥他們一家，也早就從這里搬走了，都搬走年把了。還有白雅，這個女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管怎么說也是同一個屋檐子底下生活了這么多年了的，也說走就走，一點舊情都不念。再然后，對了，那就是小橋，這個孩子可真是了不得啊，聽說是進了皇宮了。你說說，這事這事，這算是怎么說的啊。原本是我的媳婦，雖然我看不上吧，可是，可是誰也沒想到現在成這樣了，真是怪事，怪事啊，太奇怪了！”

我抓著大姑姑的手焦急地問道：“管家伯伯和光頭叔叔呢？他們去哪兒了？”

“老管家啊已經走了一年多了。年紀大了身體不好。請了好多郎中來也沒瞧出個什么病來。唉，走了……光頭也是，那個人可真是我們家的恩人啊。幾個月前，他為了幫我擋著那些來追殺我們的人。被那些人連砍了好幾刀，最后也沒命了……”

聽著哭著，眼淚像是永遠流不完似的。我從沒想過管家伯伯會離開。那個和藹的老人，在我小的時候總是喜歡牽著我的手和我一起玩的老人家。那個總是慣著我，替我保守秘密的老人家就這么走了。一直以來，我都是把他當做我的爺爺，可是連這個爺爺也走了……還有光頭叔叔，這個有些笨笨的叔叔也喜歡買糖給我的。可是為什么，為什么他們都不在了……瘟疫的時候胖嬸不在了，現在連管家伯伯和光頭叔叔也不在了。這讓人怎么不悲痛欲絕！

姑姑摟著我拍著我的背：“離兒，好孩子別傷心了。別哭壞了身子知道嗎？現在大家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別想那么多了……別想那些傷心事兒了啊……”

我離開姑姑的懷里，看著姑姑我擦擦眼淚說道：“大姑，您是不是燒飯了？我聞到糊味了。”大姑一拍大腿：“哎呀，我給忘了，鍋里的飯啊……”

本來是哭著的，看著大姑姑這樣慌忙加心疼的模樣我們有都笑了。但笑也只是一會兒。畢竟心里壓了這么多難過的事兒，一時半會怎么高興得起來呢？

父親牽著我的手，我們全都到了屋里面。看著屋里面四處空空我實在想不到這家里會變化得這么快。9以前雕龍畫壁，金銀玉器四處可見，而現在，幾乎是家徒四壁了。又一次，我心疼起我的父親了。坐在椅子上我一直看著我的父親，他一直都是笑呵呵的，但是手卻不斷亂動。我知道父親此時的激動心情。還有那不斷看著我的眼神。難道父親害怕又一次失去我們嗎？或許是的，這個男人，我的父親，如今他只是一個年邁的父親了。他再也沒有當年的傲氣和霸氣了。他現在總是問我吃不吃這個，吃不吃那個，一會兒又問我渴不渴要不要喝水。當我全部搖頭的時候，我對父親又連忙站了起來，他一邊往屋里面走著說道：“對了，離兒，你們穿這么少一定很冷吧。來，你先坐這兒啊，我馬上就回來。”

看著父親急忙忙的模樣我好奇著。但一會兒他就走出來了，他的手里多了一件厚厚的衣服。這是一件黑色的棉襖。父親走到我邊上幫我披在了身上。我一邊拽緊了衣領一邊紅著眼睛笑著：“爹，我不冷。”

可是我的父親板起了臉還幫我扣著扣子：“誰說不冷的，你看看現在這外面的風多大啊。你們女孩子家怕冷，多穿兩件身體暖暖和和的多好，是不是？”

我點頭：“是很暖和，不過爹，我真的不冷，您冷嗎？要不我給您穿上吧。”

父親為我扣上最后一粒扣子，然后板著臉看著我：“離兒，爹跟你說哦，你可不要嫌棄爹的衣服不好看。反正在家里頭也沒人看，只要暖和就行了知不知道。”我咧著嘴忍住哭聲嘿嘿笑著：“爹，我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誰說你不是小孩子了，你就是今年便八十歲，你也是我的孩子，你永遠都是爹的好孩子……”我嘿嘿笑著摟著父親的胳膊：“爹……”又一次，我趴在父親的肩頭撒嬌了，這久違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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