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忙著把各種物品分類擱置,又照著劉媽媽的意思把給書寓的物什單獨放在一旁。
倉房里的活計,考驗的就是人的耐性和細致。琉璃一邊忙活著物品分類,一邊記下給各位姑娘的具體物什。
即使是一身粗布衣衫,可也難掩她的腰身裊繞,隨著她的動作,衣衫貼合著她的肌膚勾勒出完美的曲線。往日略有菜色的一張臉,也只有在每日清晨最忙碌的時候,沾染上幾分俏皮的紅暈,額頭滲出了細密的薄汗,整個人身上都散發出一種樸實動人的美。
“琉璃!”
琉璃愣了愣,這么早,劉媽媽怎么會過來?
“媽媽。”琉璃起身,含笑叫了一聲。
“琉璃啊,昨日你青姨可是把那批珠寶買了來?快些拿來與我瞧瞧!”劉媽媽人近四十,腰身早已隨著歲月的流逝被贅肉填滿,一張勉強能和“姿色”二字掛上邊的臉,如今也被各種胭脂水粉涂抹得五顏六色,異彩紛呈。
琉璃脆脆地哎了一聲,轉身把分類放好的小匣子抱過來,放在桌上:“媽媽,都在這里了。”
劉媽媽伸手在那匣子里翻找,琉璃垂眸看她,若有所思。
說起來,這劉媽媽也不算惡毒之人,只經商之人,難免愛財。聽聞那幕后當家的,每月都會給劉媽媽一筆不菲的月俸,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劉媽媽從其他地方搜刮來的銀子,可比她的月俸多了不知多少倍呢!
青瑤采辦物什的事,通常都是直接和賬房先生打交道,無需經過劉媽媽的手。可往日里,必要的關系維持還是要有的,有幾次,琉璃都湊巧撞見劉媽媽從青姨這里得了某樣好東西,眉開眼笑地離去。
要說以往,琉璃對這劉媽媽也沒有什么其他的心思,可這一次,她心里有了計較。
不管她想做什么,無疑,從劉媽媽下手,會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媽媽可是要給書寓姐姐們挑首飾么?”琉璃拿起一對碧綠翠玉水滴耳墜子:“這墜子通體碧綠,成色極好……”
劉媽媽從她手里拿過來,略有所思,最后仿若想起了什么,點點頭:“如此也好,記在翡翠的名下吧。”
“翡翠?”琉璃一驚,直覺這事兒有蹊蹺。
長三的姑娘們,什么時候值得媽媽如此費心,親自來為她挑選首飾了?
“是啊,有個大戶人家的公子看上了翡翠,要給她贖身呢!”劉媽媽喜笑顏開,拿著那對墜子左看右看,顯然甚是滿意:“臨走之前,媽媽我自然得好好給她打扮打扮,到時候,要個好價錢不是?”
“媽媽!”琉璃心里一急,慌地抓住了劉媽媽的手臂。
“琉璃這是作甚?”劉媽媽不解地看她。
其后卻是笑了,拍拍琉璃的手:“媽媽知道了,定是你往日和翡翠交情甚好,舍不得她吧?”
琉璃暗惱自己這般心急,但她確實沒想到這事情竟這么快就定下來了,昨日與翡翠說好要重新商議此事的,怎么今日就告知媽媽了呢?
樓子里的姑娘們,不是所有人都可以贖身的。一般情況下,只有長三和幺二的姑娘們有離開這里的機會,至于花魁和書寓,除非要幫他們贖身的人開出天價,否則,她們在年老色衰之前,是不允許被贖身的。
而所謂的贖身,則是姑娘們私下和恩客協商好,先由姑娘們自己告知媽媽一聲,再由恩客去找媽媽商議。
如今媽媽這般言語,琉璃心想,莫非翡翠已私自做了主張?
“媽媽誤會了,”琉璃穩了心神,當務之急,是先把事情弄清楚。只要一切還沒成定局,她無論如何也要想了法子,不會讓翡翠踏入火坑:“琉璃是為翡翠高興呢!”
劉媽媽不疑有他:“說起來,這確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翡翠也算好命,那張公子可是一表人才呢?”
這下,琉璃不由睜大了眸子:“張公子?”
不是李公子么?
“媽媽,這事兒,可是翡翠親口告知您的?”
畢竟時辰還早,劉媽媽倒也不急著走,拉著琉璃坐了,細細說與她聽:“說起來,這事兒也怪了。之前,我可是一點風聲沒聽到。今兒一大早,那張公子就來了——”
劉媽媽掩口打了一個呵欠,面上的笑意卻是怎么也遮不住:“我說怎么聽著那喜鵲叫得那般歡脫呢,卻是原來有貴客來了!”
琉璃這會兒子倒是不急了,只要不是李公子,翡翠能出去,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媽媽,那張公子可怎么說的?”
劉媽媽不語,卻是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了琉璃一眼,這才笑了:“琉璃對這事兒這般上心,莫是……”
她語氣怪異,眼神閃爍,話未說完,琉璃便已猜到她的意思,琉璃卻也不予反駁,看她倒是怎么盤算的。
劉媽媽坐得卻是又近了些:“琉璃,不是媽媽多心,你今年也有十四了吧?翡翠不過大你一年有余,如今卻是找了一個好人家。你可有何打算?總不能和你青姨一樣,在這地方呆半輩子吧——喲,琉璃這是臉紅了吧?”
琉璃垂眸做嬌羞狀:“媽媽可別取笑我了!”
“媽媽可沒別的意思。琉璃啊,媽媽有個遠房侄子,你怕是也知道的。在東大街有個自己的小鋪子,雖稱不上富貴,卻也是不愁吃穿的,你看……。”
琉璃恍然,卻原來,她打得這般好主意。
劉媽媽這遠房侄子,她豈止是聽過,簡直是如雷貫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