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娘沿著姚家的小道走了一會兒子,許是今日的勞累使我感到疲倦,我早早地回以前的閨房休息。
拋開心中的許多雜念,我認認真真地補上一覺。午覺醒來,朦朧地睜開眼看到十六哥站在窗外對我微笑的臉。
我掩去面上仍有的倦色,借著房內安神香的味道淺淡展開舒心的笑顏:“十六哥!”
聽聞我喚他,他的眉心舒展得更開,他把手指豎在嘴唇邊示意我安靜。我點點頭,轉瞬間他的手里多了束北方才有的太陽花。看到明媚燦爛的太陽花,我心里的陰霾一掃而散。我沖到窗臺邊,接過十六哥手里的太陽花,細細品味其中的歡樂。
我低頭輕嗅太陽花內含的香氣,躲在花后微微瞇起眼。我的語調仿佛輕松起來:“十六哥,真好看!”
“你笑起來的時候,很好看。”十六哥頷首,眉宇凝聚對我的關愛。我想他是知道最近發生在我身邊的事。我終歸還是讓他擔心,我始終是長不大的孩子。
“十六少爺,晚宴已經備好了。”木琊緩聲在十六哥身后提醒他,瞧我心情不錯著實把心里懸起的一塊大石頭放下。
我畢竟是眷妃娘娘,好歹要穿得隆重一些。木琊和大丫把我梳妝好,天際都已染上晚霞的風光。我摸摸肚子好像空得差不多,頂著饑餓踏進花廳。
“眷妃娘娘……”瞥見眾人要行禮的動作,我的眉心一下子皺緊連忙擺手制止他們的動作:“自家人,不必理會這些繁瑣禮節。”我可不想吃頓飯還要照顧他們虛偽的話語。
面對滿桌的山珍海味,我卻沒有剛才的興致。撿了些擺在附近的菜,匆匆吃過欲要離席。
“眷妃娘娘,等會兒還有您愛看的戲,可一定要來!”大伯母走到我身邊,悄聲請求我。我心下不忍,即使再討厭她們都無法抹煞曾經度過的歲月。我沒有猶豫,重重地應聲:“好。”
“惜年!”十六哥的聲音依舊溫暖我稍顯寂寥的心,他快步走上前給我披上件風衣。
我回頭,慌見另一張祈盼的臉等到視線對準十六哥的臉,忽然很想放肆地哭泣。為什么心心念念的的他未在出現我的世界?只有十六哥陪伴在我身邊,而你呢?
“惜年,若是想要哭就哭吧。至少還有十六哥!”十六哥攬過我的肩膀,輕輕地拍我的背。我嗚咽地躲在十六哥的懷抱里,這是我的避風港這一刻我不想放手。“山盟雖在,錦書難托”,泠意你究竟能給予我多少?或許,我給你的還不夠多。或許,你是為我好。
“嘖嘖,這倒是不錯。那邊兒沒了一個,馬上重新搭上一個!”一個戲謔的聲音傳入我的耳里,變成諷刺的嘲笑。
我離開十六哥懷抱,朝聲音的主人望去。熟悉的語調,奇怪的調侃。果不其然,是上次的流氓。此時他逍揚地坐在房檐,舒坦地看他自己想像的笑話。
“你做什么?”我轉換臉色,惡狠狠地瞪著他。他倒是膽大得狠,竟敢闖姚府。
“惜年,你認識他?”十六哥詫異地發問,像是不敢相信。
“一個無賴!”我回答完,對房檐上不良君子揚聲,“別做偷雞摸狗的事,有本事下來。”
“此話差矣,再者不要用激將法。這種招數,對我沒效果!”月朗星稀,男子的眉目間流淌出淡薄的笑意。仿佛在他眼里,我們的一舉一動都成了他的笑資。
“戲開始了,眷妃娘娘可否移步?”大伯母來不及擦頭上的薄汗,喘著粗氣對我說。
房檐上的人影隱去,我偷偷打量大伯母,肯定她沒有聽聞剛才我大著嗓子喊的話后放下心來與她一道往搭建的戲臺子走去。
我掏出帕子遞給伯母,笑言:“伯母,何須見外。都是自家人,把額際上的汗擦擦。”
大伯母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忙不迭地接過錦帕感激不盡:“娘娘,您太客氣了。”我莫名感到悲哀,我想視她們為親人但她們好像不準備把我當作可以親近之人。
面無表情地聽戲子依依呀呀地唱著,我將漫不經心的視線投注在一群賣力奏唱的人身上。“好!”我佯裝開心,用力地鼓起掌來。夜間的風吹得我頭發涼,跟娘說了我身體不適先退下休息。戲臺前的人紛紛起身,滿懷緊張生怕我不滿意。有些厭煩這樣的生活,但我依舊笑容明妍讓她們繼續。
走到拐角,我深吸口氣。按揉作痛的太陽穴,木琊見我犯暈連忙過來攙扶我。
“木琊,十六哥呢?”奇怪,我一晃眼就看不見十六哥的身影,不曉得他去做何事了。
“十六少爺,奴婢也不知。小姐,快些去休息吧。”木琊勸我回房,不要去理那些惱人的煩心事。
木琊幫我整好床鋪,洗漱完我順勢躺在床上。習慣性側身,卻沒看到枕邊熟悉的臉。心思一重再難以入睡。遂起身,坐在床沿抬頭遙望天際高掛的圓月。
每月當中只有一個夜晚有如此散發光亮的圓月,可即便只有一個夜晚亦足以給我留下無法忘懷的印象。我空蕩蕩的雙臂抱住空氣,懷念起昨日嫻兒柔軟的身體。嫻兒和幕妍淑恐怕已經在另一個世界團聚,母女的笑臉令人動容。我們的歡笑換成我今夜的孤身一身。
太子府焦頭爛額的事情一大堆,我不該埋怨他沒來姚府陪我。明知這般,失望仍若有若無籠罩我。
“不要信!”幕妍淑臨死前的三個字像揮之不去的夢魘纏繞我凌亂的心緒。
頭好疼,過去的窒息感愈來愈頻繁發作在我身上。我的身體,承受不住雙重打擊。惡心眩暈,是誰賜予我無邊的黑暗。我難過地扼住喉嚨,不讓泛濫的血腥侵蝕我的口腔。我過夠了這樣不堪的生活,我不要接受我不應接受的命運。
攥緊被單上刺繡的痕跡,滑過我不愿麻木的心。我未知的人生,但我不想就此度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