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瘋狂地沖上前拽住幕妍淑的衣袖，我不愿任何人死在我的面前。

飛揚的衣袖，不堪一擊的脆弱生命。生命澆灌的妖嬈，刺痛我蒼白空洞的心。

“為什么？”我伸手捂住幕妍淑頭上不斷涌出的鮮血，喃喃地詢問。從容不迫的女子，為何要選擇這樣的方式結(jié)束自己年輕的生命。

幕妍淑吃力地張大嘴巴，凄涼地一笑：“我信，你沒有害……害嫻兒。幫我報仇……”我對上她的眼，忙不迭應(yīng)下她囑咐我的事。

她浮出蒼白的笑臉，疲憊地睜大眼睛后面的聲音越來越輕。我聽不清楚側(cè)耳靠近欲要明白她話語里的意思，她淺淺的低語幻化為三個字：“不要信！”說完，她手無力垂下閉上憔悴的明眸倉促地走完她本該光鮮四射的一生。

我心酸難忍，眼淚像斷線的珠子敲打黑暗心房。不要信！究竟不要相信什么？

房內(nèi)的宮人全都跪伏在地上，哭聲漸漸響亮凌亂我模糊的視線。我懷里的幕妍淑仍有溫?zé)狍w溫，只可惜逝者已去。或許我的出現(xiàn)，擾亂她們平靜幸福的生活。

“惜兒，放手。”泠意蹲下身，欲要從我懷里抱走幕妍淑。辨不清他語氣里的感情，單單感到淡薄如水。沒有傷心，沒有慌亂，一貫平整卻讓我止不住惶恐。

“若是我有一天死去，你是否亦如這般不帶情意？”輾轉(zhuǎn)那么久，我開始不信任的話終究開口。縱使從未付出愛，但如此的做法不免令人心寒。畢竟同床共枕的日子下孕育出聰明伶俐的嫻兒，難不成這一切能夠輕易地抹煞。

泠意伸出不帶溫度的大手，撫摸我的面頰，柔聲勸道：“惜兒，你累了。發(fā)生這么多的事，回去休息。”目光依舊，只是我捕捉到一絲不該屬于他的冰冷。

“回答我，泠意！我想知道答案。”他的不回答使我更加不安，如果他肯定為何不告訴我確切的答案。

“惜兒，你累了！”仍是不肯對我說實話，他溫聲軟語里多了不易察覺的不耐煩。

“我想知道，你說！”歇斯底里地叫喊，沙啞我原本舒服悅耳的聲音。

他起身，背對著我。我似乎從未仔細觀察他背對我的身影，而在這一刻我看得分明。這是種絕望陌生感，遠離眾人孤清地睥睨天下。像是他登上那高高在上的皇位，自此后他不想理我的距離。

我抹去沁涼的淚水，驚覺自己的荒唐。不確定心中的答案，為何傻傻地出言詢問。不知道真相永遠能夠蒙蔽自己他是愛我的，不是嗎？

有人進來將幕妍淑小心地抱起放到床上，眾人屏息做事不敢發(fā)出任何惹人不悅的響聲。

耗盡力氣的我依靠柱子緩緩起身，夏日的晚風(fēng)吹起一室匆忙。瞧不清黑暗里人們臉龐上浮現(xiàn)的神色，我只知狼狽不堪的人只剩下自己。

忽略感官上的疼痛，麻木血液里流淌的叫囂。看得太高，跌得太重。我既不能高傲自大，亦不能妄自菲薄。所以，選擇中間的這條路將是最好的歸宿。

遲鈍的雙腿拖動帶走我混沌的思維，行至房門口聽到他難忍哽咽的聲音傳來：“我以為你會懂，哪怕失去全世界依舊有你含笑的身影。孤發(fā)現(xiàn)，孤錯了。”

邁出房門的雙腿差點支撐不住他話語里無限悲涼，我仰望星空硬生生地把眼淚逼回眼眶。其實，泠意！錯的不只是你，更是我們沒有看清的愛情。

“小姐，吃點東西吧？晚膳您吃得匆忙！”木琊端來清口的粥，按揉我生疼的太陽穴想要我多吃些。

“木琊，我沒有胃口。”握緊木琊的手，轉(zhuǎn)身用力地抱住她，苦澀道，“姐姐，我該怎么辦？”

“小姐！”木琊驚慌失措，我的稱呼讓她焦慮。

我把頭埋在她的懷里，汲取她炙熱的溫度。若是有一天再沒懷抱可以溫暖我冷卻的心，我會義無反顧選擇死亡。因為人間的燈火通明與地獄的冷漠黑暗無異。

“姐姐，我難受。”自從認識他，眼淚似乎越掉越多。泛濫的淚水，廉價的感情。

“小姐，奴婢知道。小姐，想哭便哭。奴婢在，一直都在。”木琊攬過我脖子，輕拍我脊背。親昵無間的動作仿佛我們是一母同生的姊妹。

我聽了木琊的話，哭聲抑制不住。斷斷續(xù)續(xù)地哭訴聲里，幸好有人陪伴我身邊。

第二天一早，簡姑姑來眷陽殿通知我讓我準備回姚家的行程。

我梳妝的手一頓，這是趕我回姚家嗎？放下桃木梳，起身走到門口揚聲質(zhì)問：“太子爺原是怎么說的？”

簡姑姑見我披散頭發(fā)，面有不虞難免吃驚。冷靜下來，她巧妙地應(yīng)答：“今兒是娘娘一月回門的日子，太子爺老早就幫娘娘準備好了。”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這話說的倒是兩邊都不得罪。我湊上前去，低笑出聲：“簡姑姑，太子爺可陪我回門。”

簡姑姑被我駭人的眼色嚇了一跳，許久才猶豫不絕地回道：“出了昨個的大事，恐怕太子爺……”

“本宮知道了，簡姑姑下去吧。”我不留情面地轉(zhuǎn)身，如今的我沒有多余力氣陪她們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回姚家不失一件壞事，也許可以平靜我惱人的心思。

收拾好東西，動身回姚府。我坐在轎子里，掀開轎簾一角往外望去。南淮的街道還是一如既往地繁華，摩肩接踵的人群歡聲笑語不斷。

獨獨剩下一個我，懷著迥異的心緒看待這一切。去了另一個地方的幕妍淑和嫻兒可曾安好？

“十三小姐回來了！”轎子還未行至姚家大門，鑼鼓喧鬧的聲音頓時沸騰。喜慶地吹拉彈唱落在我的耳里演變成另一種嘲諷。木琊上前扶我下轎，我困倦的眉眼成功地止住那些煩悶的問候。反正不是真心實意的關(guān)切聲何必讓我分神去理會。

我偷偷抬眸，打量我在乎的人。看起來，他們的日子過得比我舒坦。這樣，甚好！

我挽過娘的臂彎將頭輕靠在她的肩頭，漫步在從小居住的庭院極是無力地吐露：“娘，我累了。”

“孩子，人有很多種活法，何必選擇最累的一種？眼睛看到耳朵聽到往往不是真相。”娘抬手摸過我的發(fā)髻，些許凌亂的發(fā)絲被她貼心地別到耳際。

“娘，對不起。”我嫁人了卻依舊不停給娘制造麻煩，收養(yǎng)我這么個女兒究竟是福是禍？

娘未在開言，只是搖搖頭。溫柔的目光下我仿佛回到多年前的夏日。每次闖禍后我的對不起都會換來娘：微笑地凝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