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暗下來，有點兒黃昏之感向四周蔓延。一眾人在叢林中行走的時間稍許漫長，五月的天傍晚容易乍涼，風一吹我不免感到寒冷。
他們似乎想要壓著我去一個地方，而我則要借機找到逃跑的方法。我步履蹣跚向前行走，磕磕絆絆不太穩健地繼續前行。
“別拖拖拉拉，想要逃跑先問問我手上的家伙。”威脅的聲音響徹耳邊，壓著我走的人手下用力，胳膊有種撕裂般的疼痛。
“我又不會逃，你們這群人壓著我算怎么回事？”我試圖掙脫，不然這樣下去手非得斷了不可。我怒瞪他們，但他們跟個沒事人一樣。
行至枝繁葉茂的角落，樹葉發出簌簌的聲音，一地灰敗。沒有生機，好像象征什么不好的預兆。他們開始留意四周的動靜，愈發小心謹慎起來。
“肅”，極輕的一聲卻讓他們齊齊把我為成一個圈，防止有人救走我。出乎意料的是并沒有任何人出現，除了那聲響其它一切正常。
可他們依舊保持一貫的緊張感，絲毫不敢有丁點兒松懈。淡然的一束目光巧妙在我面上停留，我會意猛地加緊腳步向前走去。他們被我的動作弄得猝不及防，連忙拉住我。“嘩”從天而降的一群人從樹上跳躍，散落在保護圈里。楚向堯一個箭步把我扯走，跳到圈外。
“你沒事吧？”楚向堯迫不及待的詢問讓我一笑，沒曾想引來越發強烈的眩暈。他趕忙擁住我，寬廣的懷抱令我感到溫暖。無力抓緊他的衣袖，不使自己在緊要關頭發生意外。
他緊迫的關心仍在我耳邊縈縈回繞，我的視線模糊。朦朧中，我看到一柄長劍向他刺來。散發青色光芒的長劍暗中含毒，我不知哪來的勇氣轉身一翻。我松開楚向堯擁住我的臂膀，銳利長劍見勢刺進我的身體。呼嘯響起的刺入聲，悶沉清脆。血花在我胸前妖嬈綻放，我忽然笑了。
楚向堯愣愣抱住我，那種死亡前還能夠感受到的愛意令我覺得死而無憾。楚向堯，我一直知道你未說出的話。但是我們不可能，所以這樣的選擇或許是最合適的辦法。
“楚向堯。”我的嘴唇發紫，湊到他耳邊對他說，“我恨你，這輩子你得不到我原諒。”
這一劍的殘酷，早已超離生死。我不恐懼離開人世的孤獨感，然我更怕依然愛我的那些人為我傷心驚愕。其實我解讀錯了真正的愛情，并不建于很深的感情基礎上。愛情細細淺淺滲透，噬心爛骨。如果我為某個人還能流出眼淚，那么我不夠深愛。若是連眼淚都沒有了，只有兩種情況：一是我不愛；二是愛到至死。
楚向堯，我不想對你殘忍。我已經傷害十六哥，我不能再傷害你。恨我，永遠不要再記起我。時間是最好的解毒良藥，包括情毒。
我使出全身的力氣把他往安全的地方一推，長劍被那人拔出，自己不受控制向后跌去。至高的地方滾落山坡，于是我不受阻礙的往下墜落。
“不！”楚向堯悲痛，鋪天蓋地的凄涼朝我掩埋。遠望夕陽最后一抹余暉投射到我眼角，壯美悠揚。橘紅色的火光照耀人情涼薄的人世，我肆無忌憚輕笑。忽然懷念那年遇到爹娘的歲月，假使時光允許我不希望自己長大。
“砰。”掉落到冰河中，激起的水花濺到我臉上透徹寒心。我沒有掙扎，水承受不住我的重量。我向下墜落，水急急涌向身體，巨大的壓力使我無法呼吸。我寂靜閉上眼，要是這樣離去倒是種優美的告別。
我在透明澄澈的河水里聞到眷戀已久的明媚，暈開的光圈仿佛是在祭奠我即將逝去的肉身。素簡的袖子在水底飛揚，張開的衣袖像一張巨大的漁網網住人世間所有的歡樂。我得到從未有過的安寧，清心清欲。不去刻意謀劃算計，只是平凡接受發生的一切意外。
“哇”，宏亮的啼哭聲不經意在我腦海響起。心不自覺縮成一團，若我這樣死去。朗日皓月會不會遭到不測？他們還那么小，父親已經不要他們，我做母親難道只顧自己的喜怒哀樂嗎？未免對他們太不公平，生下他們就必須要有做母親的擔當。
我清醒過來，費力睜開眼睛。血腥味早已向四周蔓延，紅色印記與清透河水混合在一起顯得別樣慘烈。我使不上勁，只能順著下流漂泊。但我明白，我必須朝上流奔去。我的雙臂麻木，忍著痛劃動水流。
我不清楚自己哪來的力氣，能夠迸發出積聚的能量。我塵緣未了，欠下的債太多。所以我償還完，上蒼才準許我離開。
我向前進，水流的沖擊把我向后推移。我只得劃到旁邊，拽緊草根想用力爬上去。無奈水草滑手，我的力氣漸漸薄弱。我不用輕易松手，仍是拼命抓住唯一可以抓住開在河邊延伸的花枝。
花枝上的斜刺劃破我的肌理，疼痛感逐漸蔓延。我喘著粗氣，風吹過浸濕的衣服使人寒冷。我試圖爬上去，奈何水流過大只好這么僵持。
胸口上的傷口本就涂有毒物，經過折騰我的面色定是慘白。如果沒有其他人經過，我必死無疑。我恨恨咬牙，提一口氣準備躍上去。
“啊！”手沒抓住，身體離開河岸被迫順著水流而下。我浮出水面，想要尋找到能依附的東西。目之所及，由于河面上的干凈未能找到任何東西。
我乏了力，終是無法改變自己的命運。學會放手，難道真是解脫？我激靈過來，想要在不可能還生的地方尋找道一條生路。我要活下去，上天有什么力量剝奪我的生命。
泡在水里的時間過長，我的手掌褶皺變白。伴隨深深的血痕，還有我不認輸的性格。盡管我知道生機渺茫，但不嘗試怎么猜到結局。我的目光停留在遠處的一片帆上，希望如我假設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