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禁苑,皇帝處理公文的地方在安煌宮正殿。我坐上步攆,命令他們加快腳步行去。我自進宮就不曾來過安煌宮,因為至高無上的權利壓迫我渾身不自在。如今算是頭一遭,木琊攙扶我下橋往安煌宮走去。
“皇上在里面嗎?”殿外站著泠意的貼身公公,拿著拂塵滿面焦灼地等候。見我緊聲走來,趕忙迎上前:“眷妃娘娘,皇上在里面。”
“趙公公!本宮有事找皇上,且讓本宮進去!”我作勢要往安煌宮走進去,事情是由我而起當然只能由我來解決。雖然我是一介女流,但未必要輸給那些男兒。
“哎,眷妃娘娘您進去不太合適。皇上說了,若是您來就讓奴才把您送回去。”趙公公擋在我的面前不讓我向前挪動半步,臉上掛著謹慎的笑容。
我輕蹙眉頭,不悅地呵斥:“本宮想要進去,你一個奴才還想要阻攔?”
趙公公“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住地向我作揖:“眷妃娘娘您就是給奴才一百個膽子,奴才也不敢啊!實在是皇命在身,不敢不從。”
“你看清楚自己是什么身份,不要不知好歹。本宮告訴你,安煌宮本宮是非進不可。至于造成的后果自是本宮一力承擔。”我說完與木琊一起踏進安煌宮。身后的趙公公哭喪的聲音響起,斷斷續續哀求并沒有阻止我的腳步。
如今已是冬天的黃昏,殿內沒有點燈只能借外面稀疏的光線來瞧清形勢。三三兩兩的大臣跪在地上寂靜無聲,頭抵在地上大氣都不出。隱沒在黑暗中的泠意面色陰沉,不置一詞只是冷冷地迸發出孤傲的目光。
我舒緩情緒,喚道:“皇上,晚膳早已備好。臣妾等您遲遲不來,特意帶些糕點送來。”剛才經過御膳房,正愁找不到借口于是靈機一動想出這么個法子。我上前將手里的糕點盒輕放在桌上,沖他會心一笑。
泠意見到我面容稍釋,他換副語調:“惜兒,你怎么來了?”
“皇上,臣妾給您送吃食。政務再忙,可也不能累壞了身子。”我打開食盒,散發出陣陣糯米的味道。這是他最喜歡吃的糯米糍,滾上層芝麻更是香氣襲人。
底下有臣子忿忿不平:“簡直是妖女,安煌宮豈是女子能來的?”我定睛望去,原來是國子監幕箐祿。
我不跟他們作太多計較而是溫和地說:“本宮不知道還有這么多大臣們在,要是知道定多帶些糕點。想必各位大臣早已是饑腸轆轆,假使不嫌棄惜年廚藝粗陋我去做些帶來。”
“哼,眷妃娘娘。您聽不懂老臣話里的意思嗎?您快些出去吧,免得擾亂圣聽。”幕箐祿不拐彎抹角,而是直截了當跟我攤牌。銳利的眼眸射出喪女之痛的恨意,令人膽寒。
泠意的怒氣本已到了瀕臨的邊緣,幕箐祿的話令他遏制不住火氣:“幕箐祿,你再口不擇言別怪朕對你不客氣。”
“皇上,您別被妖女蠱惑。她是個禍害人間的狐貍精,您早處理為好啊!”幕箐祿的頭重重磕到地上,額上滲出殷紅的鮮血。
我伸手攔下泠意前傾的身子,露出平柔的笑意:“國子監大人,我敬您是皇上的恩師。可你說出這話未免太多荒謬,我姿色平庸何以稱得上狐貍精的名號?”
“你這妖女,你不但禍害我的女兒難不成還要禍害整個安清大計?”幕箐祿義正言辭,抬出的手指直直戳向我。血流滿他的面上,更加引起他的血性。
“幕箐祿,你不要太過分。”泠意提起幕箐祿的衣襟,把他狠狠地砸在柱子上。我眼睜睜地目睹慘劇的發生,不小心動了胎氣牽扯的腹痛難忍。
我強撐著口氣,掩過面色的蒼白問道:“各位大臣,你們怎么想的?”
“臣等見皇上后宮羸弱,建議皇上選秀。但皇上……”左相擦擦額頭上的薄汗,方才幕箐祿的慘案他是看得一清二楚。他可不想做冤死的鬼魂,這樣太不劃算。
我撐著桌沿,朗朗笑言:“宮中能夠多些姐妹為伴當然好,本宮求之不得。”肚子里的寶貝期許你安穩,一陣又一陣的腹痛快讓我堅持不下去。
“惜兒,你!”泠意不解地凝視我,在他心中恐怕沒有一個女子是希望自己丈夫娶三妻四妾。我的做法無疑出乎他的意料,可謂語出驚人。
我搖搖頭,他察覺我的臉色有異連忙過來扶住我。左相不知好歹,仍是不放心似的追問:“眷妃娘娘說的可是真話?”
“朕答應你們這群老匹夫就是,還不快給朕滾下去。如果誰把今天發生在安煌宮的事情說出去,同樣的下場不用朕多說。”泠意不耐煩地趕他們走,漲紅的面色使底下的臣子膽戰心驚,立馬紛紛告退。
我無力地朝地上滑去,他緊抱住我。擔憂禁錮他的身心,哆嗦半天才問出一句:“惜兒,你怎么樣?”
“泠意,我沒事。快,快把我抱到床上去。”我大汗淋漓,尖銳的疼痛將我的淚花刺出。
泠意聞言,往床上穩妥地把我抱去。他撕心裂肺地怒吼:“快宣太醫。”他胡亂地用袖口擦去我額上的汗漬,握住我的手貼在他冰冷的面頰上。
我留存僅有的意識,安慰他:“泠意,你放心。我一定沒事!”
“你好好休息,不要開口。你若是有事,朕會拿整個安清與你相葬。”他神色俱戾,磅礴出毀滅一切的氣息。
“泠意,你不是小孩子。為人帝皇,必須要做出取舍。”我要勸他,不然他犯錯誤。身居高位者,一步錯全軍覆沒。不管我出什么事,他要學會冷靜。
“不,惜兒。無論我是什么,第一準則是你的丈夫。”在泠意的許諾聲里,我心滿意足地昏睡過去。
亙古鐘聲,從遙遠的國度傳來。混合關心我人的腳步聲,淺語柔聲仿佛是為了讓我寧心。點起的安息香味道愈加濃烈,我沉迷在未知的夢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