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泠意二話不說，直接彎腰把茶杯碎片收拾好。一不留神，他的手被劃出一道血口子。只是他絲毫不在意，任由血滴答滴答往下流。

作為一個旁觀者我也不能任由他血流不止，扯過桌子上的碎布幫他包扎。奇怪的是布上的血濡濕的部分越來越多，但是傷口卻沒有止血的跡象。

“呀！你這兒茶水不會有毒吧？”我的第一反應就是茶水有毒，否則怎會變成這幅模樣。

“你真變了，以前你是擔憂我的身體?，F在……”安泠意抽回自己的手，胡亂用布包扎。瞧不懂的神色中摻雜幾許落寞，或許我已看懂只不想承認罷了。

我起身走到窗邊眺望這個皇宮，有點兒夕陽的味道朝四周擴散。忘記哪年哪月，我迷戀過這兒最美的黃昏。到如今仍是逃脫不了“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的命運。

“安泠意！姚家的人是否真的被關進大牢？”我猜安泠意用這樣的方式把我騙到安清不會單為了南宮傾嫣，更可能的是他確實要治罪于姚家。

安泠意并未躲避我的問題，而是神色坦蕩地回答：“是！姚家犯了通敵叛國罪，九族全株?！痹谒铄涞耐?，我看不見一丁點兒猶豫像是下定決心。

“包括我？”我胳膊上的傷有些疼，輕輕拉扯都會疼得要命。我的面色略顯蒼白，映著夕陽倒染上層紅暈。長時間的照例不禁感到疲憊，只好倚著窗臺休息。

聽到我的疑問，安泠意緩緩搖頭。他手輕柔地撫摸上我的面頰，淡笑：“你不是姚家的人，不用承受與他們一樣的懲罰?！?/p>

“我是姚家的女兒！”我拍掉他的手，回應他的是無比肯定的話語。

“朕說不是便不是?！钡刍实臍庀⒃俅位\罩上安泠意雙目，迸射出來的是逼迫服從的命令。他身子微微向下傾，欲要壓得我說不出話來。

我勾出嘲諷的笑意，他不是一直想讓我死。難不成這次想要折磨到痛不欲生才讓我死？我待呼吸平緩，提出要求：“我想見我爹娘一面?！?/p>

“不行！”安泠意不給我商量的余地，一口回絕。他背轉過身，我驚奇地發覺他向來直挺的脊背竟有駝背的跡象。

但此時不應該是我同情他的時候，我必須得去見爹娘一面。哪怕說幾句也成，只有這樣我有機會救他們出來。

“安泠意，一次！”我豎起一根手指，為了爹娘我面對殘害過我的人依舊笑著請求。我的笑容仿佛刺痛他的眼，他大步離去既沒發對亦沒答應。

我頹唐地倚坐在窗臺上，安泠意的不表態到底什么意思？理不出頭緒還得憂心楚向堯，又惦記在傲冬的孩子。我被自己折磨得腦仁生疼，好多煩心事齊齊涌來。

“娘……小姐！皇上讓您換件衣服去見夫人?！彼乜屡踔赖牡仙珜m裝過來，有點兒害怕我的勃然大怒。

我心中一喜，看來安泠意是同意我去見爹娘。瞅著素柯小心翼翼的樣子，我不愿計較太多。只揮手命她退下，自己把宮裝穿上。

陰暗潮濕的地下室傳來時高時低的呼救聲，慘烈的氛圍充斥各種酸至腐爛的惡臭味。我揮揮袖子，目光朝四周掃去。

逼仄的過道，我踮起腳尖走過去努力不讓自己的身子被囚犯不斷向外伸的雙手觸碰。但是抵擋不住一些犯人的瘋狂，拽住我衣服的一角拼命拉扯。有牢頭在其旁不斷呵斥，可是頻臨死亡的人怎么會恐懼那無謂的手段。

“救救我吧，我不想死。”嗚咽的女聲低低地傳響在這方天地，凄厲不已。

“我還要再殺幾十個，不！幾百個……哈哈！”神志不清的男人們互相叫囂，突兀地聲響耳畔謾罵恐嚇。我上前緊走幾步，拼命想要擺脫人家煉獄的慘狀。

“死是什么？”一個小人驀地抱住我的小腿，抬起長滿膿包的小臉嬉皮笑臉地問我。拍拍起伏不定的胸口，我欲要蹲下身解釋但卻什么都沒有。

我疑惑不解地望向身邊的牢頭，他無奈地嘆息：“死的人多了，積怨重了。常有的事兒您別在意，回去用柚子水掃掃就好?！?/p>

我回頭再望一眼或癲狂或垂死掙扎的人們，驚嘆這便是安清的人間煉獄——死獄。投入這兒的人定是作惡多端，罪大惡極之人。同時包括株連九族的親人，至于小孩子不過是無辜牽連者。那聲“死是什么”余音繚繞，經久不絕。

“這邊兒?！崩晤^掏出把生銹的鑰匙打開房門后示意我進去。我側著身進去，不等我走進一個威儀的男聲打斷所有的說話聲：“姚柏松，你不需要背負姚家所有人的性命。只要你告訴我你秘制的藥放在哪里，我自是可以放過你。”

“我們姚家人絕對不會用治人的手段去害人，況且老夫早忘了什么秘制的藥?！钡换挪幻Φ膽?，但是一說話便會引起劇烈的咳嗽。

“華殷候，你何必咄咄逼人？我們倆已經早不做那檔子事，當年為了續命背負多少孽債?！蹦镉H說到這兒，未把剩下的話說完。

我聽得不是很清楚，只知道是華殷候在和爹娘辯駁。復雜的關系在我腦海中理得并不是很明白。我上前一步，側耳傾聽。

“你們當初背著我留了那個孽障，若非如此怎會惹出這么多事端?！辈[眼望去華殷候不過四十上下的年紀，古板的臉上全是殺意。

“華殷候！難道你不覺得對不起她嗎？同為女兒，為何這般痛下殺手？”娘親由于激動有些語無倫次，她翻來覆去只剩下這么兩句話。

“留在人世只會是禍害，你不要忘了當初是你幫我完成的續命。”華殷候理所當然的表情激怒爹，爹憤怒地咆哮：“這是我做過最后悔的事兒，當年欠下的債到了今天全成報應。你的報應終會來！”

華殷候閑適地看著爹娘氣得顫抖的樣子，不屑地說：“我有那么多的兒女，即使少個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