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孤獨地坐在眷陽殿的樓欄上,任憑冷風拂面。皇宮里的風真不講理,沁到骨子的漠然總讓人心驚膽寒。
“你知道了吧?”安泠意的聲音準時在我身后響起,仿佛是刻意提醒我要去做什么。但她的生死與我何干,縱使知道真相我也不會用分毫的感情去對待那樣的人。
“傾嫣畢竟是你的親生姐姐。”安泠意湊上前一步,我依稀能夠感受他眉頭緊蹙的樣子。只為南宮傾嫣憂愁,不管他人的死活。
我跳下樓欄穩穩落在走廊上,寂靜的眼眸宛如潭死水波瀾不驚。我穿上偽裝,換了陌生人的口氣:“南宮傾嫣的生與死從來都和我沒有關系。”
“她是你姐姐。”安泠意咬字清晰,迫不及待地勸說,“當年的事情她僅僅是無辜的受害者,傾嫣完全不知情。”
“不知情?”我勾起駭人的笑意,若是不知情怎會在三年前作為葉嫣對我說出那番話。當日我問她家中父母可安好,余音繞耳的回答我不至于那么快遺忘:嬪妾的父母身體還算安泰,至于其他就不勞娘娘費心了。
傲慢驕縱的態度,難道說她不明白?就算不清楚事實,那么看到我這張臉不會察覺不出端倪吧!總歸一句話,南宮家人的性命和我這個外姓人確實沒有過大的關系。
“不管如何,她總與你有血緣關系。”安泠意的態度明顯軟化,可這些對我來說起不到任何緩解氣氛的效果。血緣對我而言不過是將兩個的人牽扯到一起罷了!
我不想枉費精力與安泠意兜轉,直接拒絕:“我不想用自己的生命用來為她續命。你們憑什么要求我付出自己的年華來填補南宮傾嫣的空白?”
“如果我赦免姚家與楚向堯,你能否救傾嫣一命?”安泠意遲疑許久將這個問題拋給了我。他的目光藏有一貫的深沉,甚至含有不屬于他的猶豫。
“我的命能夠換來他們的性命倒也值得,然而他們于我何干?”藏在衣袖中的手止不住顫抖,我不確定說出這句話的后果。或許我對他們的感情完全轉變,導致自己硬下心腸否定這個辦法。我不愿眼睜睜瞧著他們死去,畢竟欠下的債必須償還。
“一邊兒是養父母,一邊兒是救命恩人。你的不在乎定會害死他們!”安泠意急忙擺出厲害關系,提醒我的做法不可取。
我輕輕搖頭,拒人千里的態度激發安泠意的怒火。他沖我冷笑:“若是我想用你的命續命其實根本不需要你同意,因為只取你身上的肌理便……”
“皇上!”素柯急急忙忙跑進來,神色慌張附在安泠意耳邊說了幾句。
我悠哉地笑出聲,隨即輕語:“楚向堯該跟你說過我的體質大不相同,除卻楚向堯沒有人可以救南宮傾嫣。但你認為楚向堯會以傷害我的方式答應你的要求?”
“你是算好今天這出?”安泠意反問,怒極的眸光升起幾抹笑意。他見我頷首,猛地上前攥住我的脖子。青筋暴跳的大手扼得我無法呼吸,只得拼命擠出斷斷續續的話來:“我死了,南宮傾嫣活不了。”
脖子上的力道霎時減輕,我得到新鮮空氣的補充大口大口地喘息。我的余光瞄到安泠意因擔憂而顫抖的身體,撩開平淡的要求:“讓我見楚向堯一面。”
楚向堯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不再是囚室虛弱的樣子。他精力充沛地朝我奔跑過來,倒像是孩子遇到家人說出清的親密感。干凈的眸子里透露些許的調侃,他笑問:“女人,你想我沒?”莫名記起第一次相見的場景,多驚心動魄的畫面。
我似乎仍是從前的模樣,客套不失風趣的微笑一直掛在嘴角可我的手高高揚起狠狠地揮向楚向堯的臉頰。“啪”清脆的響聲令楚向堯錯愕,他沒有立馬拿手捂住白皙面上浮出的血腫卻用另一種猜疑的目光凝視我。
“所有人騙我,因此你也是個騙子。”控制不住的淚水停在眼眶打轉,怪不得我遇難躺在床上時他會對我說出使我費解的言論。為什么他早已得知當初的事情不肯告訴我,欺瞞我的滋味難道真就那么愉快。
“你聽說了?”楚向堯欲要揩去我眼眶淚水的手停滯在半空,利索地收回繼而風淡云輕笑言,“不應你曉得事兒,裝作不知道好嗎?”
“已經清楚,裝作忘記?”楚向堯的答案讓我失望,對他來說看重的究竟是什么。
“痛苦的回憶不能占據你的腦海,你必須騰出時間去看待別的東西。況且,不算什么。”楚向堯不再是我熟悉的那個時常與我逗趣的人,他徹底變成相熟的陌生人。
我的身體向后退去,撞到桌子上的杯盞。敲碎在地上,宛若碎裂人心的追魂曲。我含笑點頭:“我明白,接下去怎么做?”
“按照你自己的想法!”楚向堯伸手扶住我,穩妥地滴水不漏。
“好。”我目送楚向堯漸行漸遠的背影,抿嘴暗笑。
我握緊拳頭,轉頭視線撞到安泠意跟來的幽遠眼眸,高聲應允:“我同意為南宮傾嫣續命,你先放過姚家人。”
“怎么這會兒子同意我的要求,楚向堯跟你說了什么?”安泠意不放過我露出的每一個破綻,步步緊逼。望見我在他眸子里陰沉的倒影,我終于大笑出聲:“你要是不選擇相信,南宮傾嫣的命隨時有可能不保。”我倒要仔細看看,這件事是我求他還是他求我。
安泠意深吸口氣,沖天大喊聲:“好!”
簡簡單單的一個好字,卻讓我卸下故作堅強的面妝。原來內心深處依舊渴望能夠有這樣的一個人,忽而真的羨慕癡傻的南宮傾嫣。能有一個人愛你如斯,你還在追求什么其它不重要的東西。
籠罩在我身旁的溫暖逐漸遠去,眺望富饒的安清竟生出百般的恨意。如果安清再作出天理難容的事情,我定會給予致命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