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如意姑娘的好呢，卻見阿蠻從長廊那里轉里來，她見對面有人，嚇了一跳，待看清是湘兒，蹦蹦跳跳地走上前來。

“你這是要到哪里去？差事都做完了嗎？”

她臉上早已沒了白天的委屈，笑嘻嘻地扯起湘兒的袖子輕搖，湊近她的耳邊，略帶計好地道：“湘兒姐，今兒個是元宵，我聽說街上滿是花燈，很好看，不如我們也出去瞧瞧吧！”

元宵看花燈是大燕開國就有的慣例，只不過城南比別的地方熱鬧很多。阿蠻年少，愛熱鬧也是很正常的。

可是湘兒卻毫不客氣地給她潑了一頭冷水，“你是不是皮子癢了，別說你出不去，就算你出去了，改明兒叫方姑姑知道了，少不得一頓好打，到那時可別來求我。”

阿蠻大眼睛轉了轉，古靈精怪地道：“王妃做壽，現在方姑姑根本就忙不過來，哪還有時間管我們兩個。好姐姐，我聽說今年朝廷拔了專款辦花燈會，規模更甚從前，可說是百年難遇了，我們若不去定，定然會悔恨終生的。”

湘兒忍不住笑了出來，這個阿蠻，為了出去，連悔恨終生這種話都說出來了。可轉念一想，她說得倒也不是沒有道理，先王妃在世時，曾帶葉鈺出去賞燈，那時我還在她房里，因而也沾光得以去看，只是那時年紀尚小，只覺得五顏六色的花燈，十分好看。如今十多年過去了，也不知道外邊是什么光景，是否如那年那么美好。

阿蠻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湘兒，見她臉上有松動的痕跡，便興奮地拉著她往后門走。

“唉，等等！”湘兒回過神來喚道。

阿蠻怕湘兒反悔，因而緊張地看著她。見阿蠻這么看著自己，湘兒笑了起來道：“先回房去換件平日里不太穿的衣服，不然萬一在街上被府里的人一眼看到就不好了。”她聽完這句話，明顯地松了一口氣，連聲道：“還是姐姐想的周到。”便回房換衣服去了。

湘兒也回到房里，從柜子里找出一件白色布裙，但想了想，今兒是元宵，一身素白難免與這喜慶的氣氛不符，若是如此上街，只怕會更招搖。于是又換了件粉色的紗裙，這是方姑姑在湘兒生辰送的，只是這粉色與下人的身份不符，她從沒穿過，今天倒可以讓它見見光了。

和阿蠻一起走到后門，見那里空無一人，想來都到前面去幫忙了，因而兩人倒是順順當當地出了王府。其實以湘兒在府中的地位，不用走后門，可是阿蠻出入卻有限制，因此兩人只好用這種見不得光的法子了。

王府在安陽城東，離南城花燈街并不遠，湘兒和阿蠻說說笑笑就到了。

站在街頭入眼的就是十里連綿燈海，街道兩旁掛滿了各式花燈。街上男女老少人人手中都提著一盞燈。街道上人很多，卻一點也不吵，反而自有一種喜慶的氣氛。

突然感到手往下一墜，疑惑地側頭，見阿蠻指著街口的一家花燈鋪子，非要進去，湘兒想著既然出來了，就好好讓她玩一玩好了，因與她手牽著手走進鋪子。

老板是一個三十出頭的女子，面容姣好，挽著發髻，穿著一身大紅衣衫，站在花燈中非但不艷俗，反而給人一種強烈的美感。看見生意上門，她也不急著推銷，反而把兩人引到店里坐下，給兩人倒了兩杯茶。

“兩位姑娘喜歡什么樣的花燈？”言語之間并不熱切。

阿蠻自進了鋪子，眼睛沒有就沒有閑下來過，根本就理老板的話。湘兒無奈地看著東張西望的阿蠻，對老板道：“姐姐覺得好的撿兩個給我們便是。”順手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頓時清香撲鼻，這個極品大紅袍。

不由心下一驚，這極品好茶府里也只得了一罐，只有貴客上門才拿出來待客，沒想到這家小小的花燈鋪竟能有，而且隨手就拿出來讓客人品嘗。

便是把這店里的花燈都賣了，怕也買不起一片茶葉。想來這老板是哪家的夫人，閑著沒事才開了這個鋪子尋樂子，并不為了賺錢。

“姑娘想要就自己去挑，斷沒有讓我挑的道理。今兒買花燈是圖個喜慶，也是為自己求段好姻緣，姑娘若沒有這個心，何必浪費這個銀子。”她頭也不抬地道。元宵節是未婚姑娘小子公開相親的日子，據說如果這一天遇到與自己拿一樣式樣的燈的人就是天賜良緣。

湘兒見阿蠻要發作，忙向她使眼色，好半天她才忍下來，自顧自去挑燈。湘兒也站起來看向四周，這里的花燈很齊全，做工都很精細，各式各樣的都有。多雖多，卻沒有她特別喜歡的，想著好歹也買個燈應個景，正想隨手拿一個，突然撇見一抹青綠，廢力地把它扯出來，原來是個蜻蜓式樣的，畫工有些粗糙，顏色也有些發黃，想來已有些年頭了，本想著換一個，看見那邊阿蠻已選了一個荷花燈，于是拿著蜻蜓燈一并交給老板，讓她算算價錢。

她抬眼見到湘兒手里的花燈，眼睛一亮，不由得打量起湘兒一會兒，隨即便道：“這兩盞花燈就當是我送的，拿出吧！”

湘兒愣了一下，才道：“你我素不相識，怎么好受你這等好處。”于是她掏出一兩銀子執意遞給她。

老板看出湘兒眼中的堅決，意味不明地笑笑，便不再推辭了，接過銀子隨手往柜臺上一扔。

“湘兒姐，你怎么給她那么多，這兩只花燈怎么也不值一兩銀子啊！”阿蠻替湘兒叫起屈來。

湘兒笑笑沒說話，一兩銀子是她一個月的工錢，可是與那一口大紅袍相比，她絕對不虧。更何況，她在府里住著，平時也沒地方用錢，給她就給她吧。

怕阿蠻再叫，湘兒忙吹著火折子點著花燈，然后拉著阿蠻擠進人群。

別看阿蠻年紀小，但倒底還是懂那些公子小姐的情事了，因而一路上看見風度翩翩的公子，或是貌美的佳人都要品評一翻。

“這位公子就該配剛才那位小姐，怎么一前一后錯過了呢！哎，真可惜！……”湘兒聽了忍不住笑道：“你與其盯著人家，不如好好為自己看看，若真看上哪家相配的，我便替你去求了王妃，也省得你這么聒噪，沒個正經。”

她被湘兒說得經了臉，跺著腳跑開了。

湘兒見她不過在附近看看，便也不去約束著她了，自己找了個茶湯鋪子坐下竭腳。小伙計手腳麻利地倒了碗茶，便又去招呼其他客人了。湘兒端起茶湯喝了一大口，清爽香甜，對此時的她來說，竟不比那極品大紅袍的味道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