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兒覺得自己累極了,回到房里合衣就躺下了,沒多久就覺得迷迷糊糊起來。正這時候,門板“吱呀”一聲響了起來,湘兒立即從床上跳了起來。睜大眼睛看過去,卻見一道修長的人影立在門外。
他不知是被湘兒的存在還是她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有些疑惑地問:“陸湘兒?”
湘兒有些哭笑不得他的反應(yīng),但也不敢掉以輕心,從床上抱了個枕頭抱在懷里,警惕地看著葉晨道:“你想干什么?”
他愣住了,然后臉色也開始變幻了起來,眼里冒出紅絲,一字一句地道:“你說對著這樣的你,我能干什么!”
湘兒尷尬地笑了笑,卻扔把枕頭抱在懷里。
葉晨與湘兒對峙了很久,終究是他先敗下陣來。他嘆了一口氣,走進來坐在桌邊,神色間透著隱隱的疲憊。他提起茶壺,似乎輕了點,揭起壺蓋朝里看了一眼,接著轉(zhuǎn)頭看向湘兒,湘兒反瞪著他。
不知過了多久,葉晨終于投降了,認命地提著壺出去,過了一會兒,又提著回來,自己倒了一杯茶喝著。
湘兒見他沒有別的意思,才慢慢把枕頭放下,小心翼翼地移步到桌邊,一邊吹著火折子,一邊注意著他的反應(yīng)。
突然覺得口渴,就自然而然地坐下,他倒也沒有反對,湘兒干脆提過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葉晨的臉開始僵硬了,并有抽搐的趨勢。不過還是沒有發(fā)作,也沒有說話。
好半天,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匆匆站起身走到床邊,蹲下身子伸手往床一摸,摸出一壇酒,酒壇上落滿了灰,看來這壇酒存在于床底已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他一吹,灰塵就滿天飛了起來。
葉晨咳了幾聲,接著轉(zhuǎn)過身對著捂著口鼻的湘兒笑道:“還好這酒還在,剛才也沒喝夠,你要不要一起?”
湘兒一直覺得這個人雖說有時候挺小心眼的,但不會太認真,而且有時也挺大而化之的。可是今天她實在太累了,于是搖搖頭,退回到床前道:“不用!我要睡了,你自己喝吧!”
他吶吶地罵了句“不識貨”,就自己提著酒出門了。不一會兒,屋頂上一陣瓦片響聲,像是他已經(jīng)爬上去了。
湘兒又躺回床上,可是怎么也睡不著了,不知怎么回事,腦中常常出現(xiàn)葉蕊聽了琴曲以后的神情,那是一種惆悵,像是在狂歡過后留下的空寂,能夠深入人的心底,史覺得胸口隱隱發(fā)疼。
于是她索性下了床,走到屋外,仰頭看著屋頂。月光下葉成一個人坐著,時不時就著酒壇喝一大口,因為動作粗魯,衣領(lǐng)和前襟都已被酒濡濕了一片。看看周圍,不遠處有一架梯子,于是連忙小跑著把它搬過來,小心翼翼地爬上去,半蹲著,放輕動作慢慢移動到葉晨的右手邊坐下。
“你不是不來嗎?”他悶聲說了句。
湘兒“嘿嘿”地一笑道:“我這不是怕你想不開嗎,所以才上來陪著你。”
“那還真是謝謝你了。”他嗤笑一聲,把酒遞到湘兒面前。
湘兒想了一下,還是接過來喝了一口,喉嚨頓時火辣辣的,忍不住咳了起來。
葉晨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嘲笑她的好機會,但是湘兒決定不跟他一般見識,只是把酒還到他手上。
“你恨不恨我?”他突然開口問道。
“啊?”湘兒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只是轉(zhuǎn)頭呆呆地看著他。
葉晨這時卻不再看她了,而是低頭看著兩人的影子,幽幽地道:“你在出嫁的路上被我搶來,不管是哪個女孩子都會恨死我吧?”湘兒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可以從他的聲音里聽得出他的認真和心虛。
“剛開始自然是有點的。”湘兒也實話實說,“可到了這兒也就不恨你了。”
葉晨聽了微微鍘首,疑惑地問:“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湘兒嘆了口氣道:“日落升月,花開花敗,這些都是上天早已安排好的事情,誰又能說得出為什么。”湘兒認真地說:“這是命,我很信命的。”再看看葉晨的表情,則是像見了鬼一樣。
過了一會兒,他淡淡的笑了起來,笑容春風(fēng)一樣,溫暖而明媚,眼睛亮晶晶的,像極了天上的星星。
“其實我大可不用問你的,畢竟你只是一個小丫鬟,而我是堂堂的三皇子,根本沒有必要向你交代什么事情。”他臉上的神情是很真誠的,可說出來的話卻讓人想發(fā)飆。
湘兒咬牙道:“那還真的是麻煩您老人家了!”
“我也是有感而發(fā)罷了。”他又低頭去看瓦面上的影子,“你可知道我大姐今日說了什么?”
“說了什么?”湘兒立馬拋開憤怒,好奇地問。
“我們大燕雖然也要求女子忠貞,但也只是對民間女子罷了,皇室公主從來不需要遵守這些東西。何況大燕的民風(fēng)也還算開放,皇室的女兒從來就是有人求著娶的。”他的口氣淡淡的,卻沒有直接回答湘兒的話。
“姐夫去了以后,母妃也勸過大姐再找一個身份相當(dāng)?shù)娜思蘖耍偤眠^守寡,一個人冷冷清清的。”葉晨抬頭看了一眼夜空又道:“可是大姐一句話都不說,只要聽到母妃提起這件事,立馬起身走人。”
湘兒聽得愣神了,沒想到那個一身紅衣如火般艷麗的女子竟那么癡情。
“原先母妃想,再怎么喜歡,也不過就成親五年,能有多喜歡呢!于是變著法子讓大姐和各種青年才俊見面。甚至有一次,來的是異姓王司徒青,那也是個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铮奈潆p全。他與大姐也是相談甚歡,母妃很高興,可是那一夜,大姐喝醉了,哭得滿臉都是淚,多少人拉都拉不開,她卻只是拉著司徒青的袖子一遍遍地喚著‘天涯’。那是姐夫的字。從那以后,母妃就再也沒有提過再嫁之事,而我,也永遠記得姐姐哭得傷心欲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