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下來,林成意將湘兒照顧得無微不至,甚至連他身邊的丫鬟都把她當正經主子一樣對待了。湘兒想找個機會向林成意提自己要走的事,可是每次看著他興奮地拉著自己去看他收藏的東西,或是分享他最珍貴的記憶時,湘兒總是把到嘴的話咽了下去。
可是這么一拖再拖也不是事,于是向玉娟打聽林成意愛吃什么點心。
她想了半天,皺著眉頭道:“二公子平時都是淡淡的,也沒什么特別愛吃的……。”說到這里突然眼睛一亮道:“只有一次,公子從外面提了個食盒回來,吃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則放在書桌上天天看著,仿佛怎么都看不厭,直到里面的點心實在沒法保存了,公子才親自尋了個地方埋了起來,應該是他喜歡的東西。”
“那倒底是什么點心?”湘兒追問。
“是七色糯。”玉娟答道:“不過說實話,那點心實在是好看,難怪公子舍不得吃了。”
湘兒點點頭,心中有算了,他既喜歡吃七色糯。雖然這東西難做了一點,倒了難不住自己,何況與他對自己的照顧之情比起來,這些根本就算不了什么。想想現在自己是身無分文,也就只能做一些他愛吃的東西來表達謝意了,順道也向他說出自己的計劃。
尚書府的公子小姐院里都有自己的小廚房,用來準備一些主子的點心和宵夜,湘兒向掌廚借了廚房,婉言謝絕他幫忙的好意,挽起袖子忙了起來。
等到做好的時候,天色已經不早了,湘兒問了玉娟林成意的去向,提著裝著七色糯的食盒往他的書房而去。
到了地方,卻只有小廝守在門口,他說林成意被老爺叫走了,讓我先在房內等一會。湘兒謝過他,徑自進了書房,環顧四周,卻只有書桌后面才有一張椅子,想了想,將食盒放在書桌上,自己緩緩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注意到書桌上攤著一本詩集,湘兒隨手翻了翻,正這時候,門“吱呀”一聲開了,見林成意一臉笑意地走了進來,想必他早已從小廝那里知道她來了。
林成意走到書桌前站定,定定地盯著湘兒看了一會兒,才道:“你怎么來這里了,莫非是下人慢待了你?”
“沒有的事,大家對我都很好。”湘兒忙解釋道:“我為你做了一點點心,只是小小心意,希望你收下。”
林成意的身體僵了僵,打開食盒,看見里面擺著七色糯,就連語氣都變得怪怪的,“這……這個我很喜歡。”
這句話好像以前也聽人說過,湘兒腦中閃過這么一個念頭,但卻也沒有去深究。想著腦中的正事,于是正色地道:“二公子,我知道你與世子爺是好朋友,可一直要你收留我也不是正事。”看到他的臉色白了白,湘兒低下頭當作沒看見地說下去,“所以我決定去邊城找王爺和世子。”
湘兒等了半天也沒聽見林成意說話,便悄悄抬眼看了他一眼,卻正好對上他盯著自己的目光,慌忙移開目光,就聽他有些僵硬地笑道:“這些你都不必放在心上,你只安心住著便是,還是因為我讓你感到什么不舒服……”
“沒有!”湘兒忙打斷他的猜測道:“是我自己的原因……”湘兒本來就曾在心里想過,哪個人若讓這個如玉般的男子不好過,她便不是個好人,可是沒想到今天讓他難過的人竟會是自己,只是有些話自己卻是不得不說,也是為自己找一個好理由,“我未婚夫在邊城等我,我還要去找他。”
果然,聽了這話,林成意馬上沒話說了,他也知道湘兒已經有了婚約,至于她為何現在還在這里,他一直不愿去想,現在也不愿去想,只是一時失了言語,樣子有些落寞。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強留了。只是你一個弱女子孤身上路太危險了,不如我送你一程吧。”言辭之間已沒了半點寂寥,他又恢復了那個溫潤如玉,淡然如仙的林二公子。
湘兒雖覺有點不妥,可是仔細想想他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因此只能福身笑道:“那就有勞二公子了,他日若有機會,湘兒必定報答。”話是這么說,可是他又哪里需要自己一個丫鬟幫忙的地方。
“那我這就吩咐他們準備。不知你準備什么時候出發?”林成意溫聲詢問。
湘兒想了想道:“當然是越快越好。”
他點點頭道:“那你今天就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就出發吧。”說完轉身命人喚來玉娟,把大至意思跟她說了一遍。玉娟應下,只是臨走時回過頭看了湘兒一眼,那眼光里竟有些氣憤,也有些心疼,更有些無奈。
湘兒雖然有些詫異,可是她看不懂,那就不去想了,人沒必要總是自己給自己找不痛快。
到了夜里,越是想好好睡,越是睡不著,總覺得有什么在自己耳邊嘀嘀咕咕地說話,吵得人不得安寧。
起身走到窗前,就著那一點縫隙看過去,卻隱隱見人的衣角,而他們說話的聲音也變得很大,湘兒站在室內細細地聽著。
“真不知道這女人是怎么想的,二公子這樣的人物她還有什么好挑的?”這聲音有點熟悉,看來是林成意身邊的一個丫鬟。“也是可憐公子,癡心一片的,竟落得這么一個下場!”語氣中竟隱隱帶有哭意,像是十分憐惜。
另一個人嘆了一口氣道:“這也是一物降一物,咱們做下人的能有什么辦法?只可望天見可憐,讓姑娘好好看看公子的真心,些生再不離棄,我便死了也甘愿。”女聲惆悵,不用細想就知道是玉娟。
湘兒一時間有些摸不著頭腦,她們說的姑娘是自己嗎?可是林成意不是有意于如意姑娘嗎?難道說她們誤會了?
心里越想越害怕,若是誤會的人是自己,那這些日子林成意對自己的照顧就不是看在葉鈺面子上了,而是因為……她不敢往下想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么自己日后如何才能還清欠他的情?
輕手輕腳地出了臥房,轉過一條石子路,前面便是林成意的書房,現在夜已深了,書房里仍然燈火通明,顯然他還沒有睡。湘兒也知道他要在這個家里得到一席之地,就在付出比別人多好幾倍的努力,但若他送自己去邊城,林尚書肯定會很不高興吧。
不知他心里是怎么想的,只是一想到今日玉娟看自己的眼神和她方才的那翻話,她便覺得很對不起他。
夜風很涼,吹動衣衫。
隱隱聽見屋里玉娟的聲音,“公子,明日老爺讓你去見大皇子,這是早就定好了的事,你若走了,老爺那邊可怎么交代?”
聽不清林成意怎么回答的,湘兒便自顧自地轉身,走回房中,收好自己的東西,等到天一亮就趁守衛換班的時候從后門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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