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平有捷訊傳來,周氏商號終于要在澤國都城臨平開設第一這酒樓。傳話的人一臉興奮,看得出來,這真的是一次很大的跨越。
湘兒見大家都很高興,便吩咐廚房做了十幾桌宴席,全府上下一起好好吃一頓。以前周家只有周洪儒一個人,他不太與下人親近,所以湘兒的這一舉動,倒是博得了不少人心。
剛剛開席,葉晨就回來了。湘兒笑他趕得早不如趕得巧,邀他一起坐下用餐。他倒是一點也不客氣,讓親兵分散自己去找位置坐,自己就在湘兒身邊站著,輕輕瞟了慧兒一眼,慧兒立馬識相地跑開,他這才施施然地坐下。
丫鬟小廝們知道葉晨的身份,見自己竟可以和皇子同席而食,興奮得嘰嘰喳喳。
湘兒看了他們一眼,才想起正事來,頭也不回地說:“過幾天我要去一趟臨平。”
他愣了一下才道:“好好的去臨平做什么?”
“我們周氏商號在臨平開了新店,我當然要去捧場。”湘兒說得理所當然,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不過你放心好了,我不在家,他們也不會怠慢你的,你要是不嫌棄,盡管繼續(xù)住下去。”
他聽了這話,臉上起了烏云,神色也變得晦暗不明,沉默了好一會才吐出一句:“那我陪你去吧,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啊!”湘兒表情僵住,這也不能怪她,實在是太驚訝了,脫口問道:“你去做什么?”這次重逢本就奇怪,他對自己的態(tài)度跟從前比起來是好了十萬八千里,難不成他就是因為心里覺得虧欠自己?
想破了腦袋,也只有這一個理由站得住腳,于是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得見的聲音,正色地說道:“三皇子,我早已說過,只要你放了唐澤然,你欠我的就一筆勾銷了,現(xiàn)在的我們早已兩清了,你再不需要對我有愧疚之心。”
聞言,他的面部表情完全僵住,呆呆地看著湘兒,連手中的碗悄然翻了個個兒也沒有察覺到。湘兒疑惑地看著呆住了的葉晨,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見他還是沒什么反應,不由得疑惑地問:“怎么啦?這是……”
話音未落,葉晨猛地站起身,伸手拉著湘兒跌跌撞撞地往院子里跑。到了梅林,他又突然使勁地甩開她的手,湘兒肢下一時站不穩(wěn),整個人往后倒去。眼睜睜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從葉晨陰云密布的臉到滿天星辰的夜空。
預期中的疼痛沒有傳來,反而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他似乎也有點后怕,緊緊地環(huán)著湘兒,扶她站好才解釋道:“湘兒對不起,方才是我太沖動了。”
湘兒本來就沒怎么生氣,現(xiàn)在看到他一臉愧疚的樣子,就是有氣也散了,忍不住安慰道:“你別擔心,我沒事。我知道你是覺得我駁了你的面子才生氣的,可是你也好好想想,圣上派你來巡視河道,現(xiàn)在你卻要陪我去臨平,這可是公然抗旨的行為。”
湘兒說了大半天,口干舌燥的,可是葉晨的臉色卻是越來越黑,她立即噤聲,想想自己也沒有哪里說錯的啊,因此不明所以地看著他,這次相逢,他怎么老是那么莫名其妙的,難道是他的大男子主義在作怪?
既然如此,那她這個小女子還是躲遠點吧,因道:“既然你沒事,那我先回去了。”又用手摸摸肚子,有些抱怨地說:“剛才還沒吃飽呢!”
“你以為……”他張口說了三個字又停住了,神色莫明地看著湘兒道:“你去吧,我飽了,先回房休息了。”說完大踏步地離開,留下一臉呆愣的湘兒,這個人是她認識的葉晨嗎?
湘兒的姑姑雖然嫁出去了,但每月照例都會從府里支出一筆銀子權(quán)作改善生活之用,也是下人多嘴,去送銀子的時候提起臨平之行,姑姑聽了立刻跑來找湘兒,說是想讓澤然跟著出去歷練一番。湘兒雖然有些不情愿,但想想澤然二十多歲了,卻一事無成,也確實不能再這么荒廢下去了,于是勉強同意。
這邊才將出發(fā)的日子定下來,還沒來得及整理行裝,便有一封飛鴿傳書到來。打開一看,卻不是林成意,是玉娟的筆跡。看得出來她寫得很匆忙,字跡潦草,信中只讓湘兒快點回安陽,其他的什么也沒說。
湘兒心里一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林成意從來不是個讓她擔心的人,而現(xiàn)在他居然連自己寫信的辦法都沒有了嗎?越想越害怕,竟是一夜無眠,第二天頂著一雙熊貓眼告訴忠伯,她要去安陽。
忠伯被她嚇到了,不斷地詢問原因,湘兒只好撒謊說,自己找到親生父親了,總要回去感謝一下養(yǎng)父母。
忠伯說不如等這次臨平之行回來以后,老爺回來一起去更顯得有誠意些。
湘兒知道單憑這一個理由是不夠的,因而為難地道:“實不相瞞,湘兒以前曾去過臨平,并且與那里的一位貴人結(jié)下仇怨,若是我去了,周家在臨平的生意怕是難以展開,不如讓澤然表可去一趟,也可讓他學些東西。”
忠伯又勸了許久,見湘兒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也只得嘆口氣由著她去了。
水災之事沒有完結(jié),葉晨自然還得乖乖呆在風傾。于是又是湘兒帶了慧兒,明月,明星幾人輕裝上路。因為擔心,所以快馬加鞭趕到安陽。
第一件事,就是到尚書府去找林成意。只是她現(xiàn)在的身份麻煩了一點,想了想,讓慧兒等人在街邊等著,自己前去,以葉鈺貼身侍婢身份說是葉鈺邀林成意過府一敘。湘兒跟在葉鈺身邊那么多年,各大家的人或多或少都知道有她這么一號人,倒也沒有起疑,不一會兒,一身藍身的林成意走了出來。
短短一個月不見,他瘦多了,不過湘兒也知道現(xiàn)在不是計較這些的時候,走到他面前恭敬地行了個禮道:“二公子,我家世子爺?shù)攘嗽S久,您快隨奴婢去吧。”
林成意見到湘兒顯然一愣,現(xiàn)在又聽到她說這樣的話,忙附和道:“那我們快走吧,莫叫葉鈺等急了。”說完跟著汀兒一前一后的離開。
過了轉(zhuǎn)角,湘兒終于忍不住大笑了起來。林成意站在一邊寵溺在看著她。
等笑得差不多了,林成意才走過來,抬手輕輕擦拭她眼角笑出的淚,輕聲地道:“調(diào)皮!”語氣里有幾分無奈,更多的是寵溺。
不知什么時候,他的手移到湘兒臉頰上,他的目光暖暖的,讓人安定。突然他的手停住,低低地喚了一聲“湘兒”。
“嗯。”不自覺地回應。
他的眼睛幽暗,俯首靠近她。湘兒眼睜睜地看著他的臉越來越近,幽暗的眼神讓她忘記動彈,只感覺到有什么溫軟的東西輕輕覆上自己的唇,帶著香甜的氣息。然后他的眼中浮現(xiàn)出欣喜和滿足。
下一刻他直起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看著側(cè)著臉的湘兒道:“對不起,湘兒,是我太沖動了,你別生氣好嗎?”他以為湘兒生氣了。
湘兒搖搖頭,拍著他的肩膀道:“沒事。”只是這話連她自己聽了都覺得沒有說服力,于是急忙轉(zhuǎn)移話題道:“出了什么事?為什么這么急著叫我回安陽?”
“我叫你回來的?”他詫異,同時眼睛里也流露出明顯的失望,隨即搖頭道:“我不知道這事,難道是玉娟自作主張?”
看他的反應是真不知道這件事了,又怕他責罵玉娟,忙說道:“她這么做一定也是為你好。”隨即又故意板起臉道:“聽說皇上要給你和玲瓏公主賜婚?”
他聽了,立馬沒有心情想別的事了,忙急急地解釋道:“是我父親去求大皇子說的媒,只是遲遲沒有回應,我又不肯答應,父親就將我幽禁在府中。”
“自然不會有回應的。”湘兒邊走邊說道:“玲瓏公主早跟著葉晨一起到了風傾,當事人都不在,怎么回應你們。”突然停住腳步,回轉(zhuǎn)身,沒錯過他眼中閃過的一絲灰暗,又道:“那接下來怎么辦?”
林成意低頭想了一會兒,抬頭堅定地看著湘兒道:“我一定不會妥協(xié),只是母親還在府里,我也得為她著想,不過你放心,這件事我會處理好的。”
林成意送湘兒回到春風樓,這里是安陽最好好的客棧,也是周家名下的產(chǎn)業(yè),因此慧兒才將落腳點選在這里。安頓好一切,林成意見天色不早,便要回府,走之前看了湘兒半天,她只作沒看見,依舊看著窗外的風景。最后他只能嘆了口氣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