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王府?
那不就是葉敏嗎?想起那個蕩著秋千,言談姿意的女子,心里便覺得高興。想來官家雖不怎么看得起商賈,但畢竟經濟要靠他們,周家在這次水災里捐了不少錢,拉攏一此也不算稀奇。于是笑道:“我應下了。”
朱掌柜得到回復自然退下,慧兒只當湘兒想借機多結識一些權貴,也不多問。
坐著馬車到成親王府門前,搭著慧兒下了車,立馬有人前來引著明月去停馬車。這是女眷之間的聚會,自然不能帶男子。
成親王府的格局和恒親王府差不多,湘兒倒也算是輕車熟路地就找到了葉敏了院子。不是整壽,也不是及笄,所以沒有大操大辦,只在花園和葉敏的院子一帶活動。一路上遇到的都是些生面孔,說不上話,只是微笑地點頭,反正都是在做戲。
來到花園,遠遠就看見葉敏一身白裙,坐在秋千上,赤著腳。由于時間還早,來的人并不多,她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像一朵出塵的白梅,無端地讓人心疼,
“她不冷嗎?”慧兒問出了她的疑問。
湘兒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還沒等她走上去,就見葉浩不知從哪里專了出來,他并沒有看見湘兒,只是專注地看著葉敏,突然快步走到她面前,對她說了什么。他背對著湘兒,看不清表情,倒是見葉敏嘟起了嘴,神色冷淡地回了一句,好像是說“要你管”什么的。
葉浩聽了并不生氣,只是下一刻攔腰抱起了葉敏,緊緊的,不容反抗。葉敏漲紅了臉,掙扎半天也沒有效果,最終只能放棄,悶悶地縮在葉浩懷里,兩人直往房中而去。
等到葉敏出來時,已然穿了皮靴,披著袱子,雖然仍舊是白色,但比之前強多了,她冷著臉疾步而出,葉浩則慢悠悠地跟在她身后。
“郡主!”湘兒笑著上去打招呼。
葉敏頓住腳步,茫然地看向四周,最終看見湘兒明晃晃的笑臉。她的臉上也露出了從見到她到現在的第一抹笑,跑過來驚喜地道:“湘兒!你怎么來了?”大概她沒有請葉鈺,當然也想不到湘兒會來。
“是你請我的啊,怎么你不記得了嗎?”說著從慧兒手上拿過請柬遞了過去。
葉敏疑惑地打開,再抬頭看看湘兒,不解地道:“周小姐?你怎么成了周家小姐?”
湘兒實在不想把自己的這段經歷再重復一遍了,便拉起她的手,將請柬抽回丟給慧兒,笑著岔開話題:“我從來沒來過成王府,不如你帶我到處去看看。”
不過走了幾步,葉浩就出現在眼前,他亦是一臉的詫異,從不離身的扇子抵著下頜道:“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湘兒微知著不接話,他又自言自語道:“你上次走了,直把鈺哥氣了個半死,這次加來他不好好修理你一頓才是怪事呢!”
“鈺少說的這是什么話,湘兒怎么聽不懂?”想起上次離開恒親王府時,差點打了葉鈺,心里又有點愧疚,不過誰叫他隱瞞林成意的事,不然自己也不會那么失控。
等客人來得差不多了,葉敏被丫鬟請著去招呼,葉浩也若有所思地走了,留下湘兒和慧兒呆站在湖邊,看著一池凝冰的湖水。
百無聊賴地繞著池子走了一圈,覺得有些餓了,便帶著慧兒去找東西吃,端了一盤點心,兩個都不喜熱鬧的人尋了一處安靜之地吃獨食。周圍枯柳密嘏,還有磷石遮掩,若不細看,實在很難讓人發現。
吃了幾口,慧兒便嚷肚子疼,放了她去如廁,自己呆坐著,思考起如何處理接下來的事情。不知過了多久,隱隱聽到腳步聲靠近。
是兩個女子,她們說話的聲音雖輕,但周圍實在太靜了,以至于那些話一字不差地落進湘兒的耳朵里。
“聽說是晉國遺孤,也不知今上是怎么回事,意會做出這樣斬草不除根的事來,”這聲音陌生得很。
“姑姑想多了,父皇自有他的道理,晉國臣民向來愛戴流華夫人,雖說如今歸順了我大燕,但到底心有不甘。現在晉國公主出現,而且大燕對之禮遇有加,晉國舊民自然也安分許多。”這次湘兒倒是一下子就聽出來了,是葉蕊的聲音。
先前的女聲不屑地冷哼一聲:“禮遇?只怕是禮遇過了頭吧?二哥戎馬半生,為大燕立下多少功勞!如今他卻將那個沒身份的許了葉鈺,也不知是不是誠心擠競二哥!”
“姑姑。”葉蕊仍舊很冷靜地說:“這您可就冤枉父皇了,這門親事是葉鈺自己親自求的……”
她后面說了什么湘兒都沒聽清,只記得貢界一下子就變得很安靜,寒風剌骨,天空漸漸一灰暗下來。
慧兒小跑過來,急聲道:“小姐,快要下雪了,大家都到前廳去了,我們也走吧!”說著過來拉她的手。一碰到她的手,忍不住一驚道:“小姐你不舒服嗎,怎么手這么冷?”邊走邊問。
湘兒答不出來。前廳一片鶯聲燕語,脂粉環繞。她們的加入并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有葉敏對湘兒揮了揮手,算作招呼了。選了一個角落,呆呆坐著。
廳中有兩個圈子,一個是以葉敏為主,另一個則是有南月為主。想想會心一笑,當然是她。晉國公主,又怎么會在這樣的宴會被忽視。
用過飯,大雪卻不見停歇,各家小姐想必都是有備而來,只是在這樣的午后,湘兒卻不想自己一個人莫名其妙地離開。于是聚在前廳里,和眾人拉攏拉攏關系,閑話幾句。葉敏本想借此讓湘兒多認識一些權貴,可見她興趣缺缺,也只好作罷了。
眾人正聊到興頭上,突然有小廝來報:“恒親王世子到。”葉敏看看周圍,覺得也沒什么妨礙,便開口請葉鈺進來。
葉鈺跨進大廳,眾人自覺地讓開一條路,南月站起來,愣愣地看著葉鈺。葉鈺微微一笑,一雙桃花眼倒映著滿室繁華,卻只有她一人,占據了整個視線,也只有她一個人,入了他的眼,他的心。
葉鈺旁若無人,徑直走到南月面前,微微笑道:“下了這么大的雪,又不見你回來,我就過來看看。”
南月的臉一下子就紅了,更顯嬌艷無比。她粲然一笑,點頭道:“我本也想著待會兒就走了,現下你既然來了,我們就也不再繼續打擾郡主了吧。”
葉敏也不加挽留,站起來送客。打趣道:“鈺哥哥親自來接,我自然不會不放,只是今日是敏兒生日,鈺哥哥難道不應該有所表示?”她的話很是調皮,其他女子也被逗得笑了起來。
葉鈺向來與葉浩交好,當然也反葉敏當妹妹,聽她這么一說,笑道:“既然敢來,我自然早已準備好了。”話音剛落,門外便進來一人,湘兒一看卻是茗兒。
茗兒手中捧著一個扁長的盒子,湘兒離得遠,看不大清楚,只隱約覺得葉鈺拿出來的必不是什么凡品。
果然,葉敏接過打開,臉上的表情一滯,后又浮起笑顏,嬌俏可人的道謝,看神情也是愛不釋手的。
“你喜歡就好。”葉鈺說。
一轉眼,便見茗兒看見了自己,滿臉詫異,湘兒對他笑笑,卻渾身無力,也不知那笑容有多難看。就連茗兒都發現自己的存在,只有他,眼里全沒有旁人的影子。
“小姐!”慧兒在耳邊低喚一聲,聲音里有壓不住的驚訝。
湘兒轉頭,見她捂著嘴,目光呆滯地望著她的手,低下頭,原來是不知什么時候,自己的手掌緊握成拳,指甲深深嵌進肉里,劃破了掌心,有血慢慢地從指縫間流下來。可是她竟不覺得痛,反而朝慧兒咧嘴一笑。
她這才突然驚醒一般,急急掏出帕子,接過湘兒的手,小心翼翼將拳頭松開,細細擦拭血跡。
門外突然一閃,葉蕊大笑道:“我說今天是個好日子吧,青年才俊都往咱們這兒跑。”眾人聽了她的話,一時都往門看去,隱隱有笑聲傳來:“皇姐,我前腳剛回來。后腳就來這里找你,你就不能說點好聽的!”爽朗的笑聲,卻是葉晨。
眼前一晃,葉浩、葉晨、林成意三人先后走了進來。湘兒低頭繼續看著自己的手,頭頂突然傳來林成意的聲音:“怎么了?”不似平常那般淡然,聲音里帶了隱隱的怒氣,倒真是少見。抬起頭,見他皺著眉頭,目光定定地落在湘兒的手上。
也許是個人魅力使然,慧兒一直都有很喜歡林成意,而且是那種愿意讓他成為周家姑爺的喜歡。現在見他發問,立即站起來,一臉無奈地低聲回答:“小姐不知怎么回事,指甲劃破掌心了。”說著還把絹帕遞給林成意。
林成意見上面當面了血,并沒人接過。而是從懷里拿出一塊素白的帕子,蹲下身細細看著湘兒的手,將帕子折成長條將傷口包起來,打好結,站直身子又撫了撫她的頭,“回去再用傷敷一下,傷好之前不要碰水。”頓了頓,又道:“我先送你回去吧。”
這時才發現周圍一片寂靜,幾乎所有的人都在看他們,目光怪異。葉鈺握著南月的手,偏著頭,若有所思地打量著林成意;葉晨朝她的方向跨了一步,只是仍沒有走過來。
倒是葉蕊突然冷笑:“本宮聽說林二公子與咱們二公主有了婚約,那現在這是個什么事啊?”葉敏不悅,但終也沒有開口。
湘兒立時僵住身子,林成意拉著她要走,她卻動都不動。
婚約,又是婚約……
林成意淡然道:“大公主說笑了,我與二公主的婚事并不曾定下。”
葉蕊嗤笑道:“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轉向葉晨,“聽說玲瓏今日也跟著你一起回來了?”
葉晨猶豫了一下,還是答道:“是,此刻她應當已回宮了。”
葉蕊得意洋洋地說:“我大哥保的媒,又豈有不成之理。二公子遲早是本宮妹婿,是皇親國戚,本宮還望你在這樣的場合注意身份。”
林成意臉色突變。
湘兒抽了抽手,他不肯放,一時不耐,使出全身的力氣去掙脫,這次倒是瞬間便擺脫了,只是自己用力過猛,霎時站不穩,整個人往后倒去,及時被人扶住。轉頭想對慧兒說“謝謝謝”,誰知竟是葉晨。
湘兒看著他,還沒開口,他的手便遮上了她的眼睛。突來的壓力讓湘兒不自覺地閉上眼睛。耳邊響起葉敏的聲音,葉蕊的聲音,甚至是南月的,獨獨沒有葉鈺。突然腳下一空,反應過來才知道被葉晨抱起,他的手已移開,但湘兒仍然沒有睜開眼睛。
感覺到葉晨抱她上馬,將她圈在身前,揚起馬鞭,狠狠地抽了一下,馬兒頓時撒開蹄子奔跑起來。身后是慧兒驚慌地尖叫聲,可是她卻沒有力氣去回應,因為淚已占據了她整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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