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春暖花開，葉鈺也沒有找到南月，她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半點影子也沒有，整個恒親王府人仰馬翻，重金尋人。就連今上也親自過問，下旨令禁衛軍協助搜尋。過了沒多久，有人到王府說，在大都看見一個與晉國公主相似的女子，被馬車拉著進了暮國皇宮。

葉鈺來告訴湘兒這些時，她的腳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他知道湘兒與凌風相識，希望好能陪他去大都。

他來的時候，湘兒正在吃慧兒新學的安陽菜，湘兒吃得高興，忍不住狠狠的夸贊慧兒。葉鈺見她不理自己，上前奪了她的筷子，冷聲道：“你聽見了沒有？！”

湘兒接過帕子擦擦嘴，仰頭看著他，“天下皆知南月是今上封的晉國公主，即便如此，凌偉照樣將她劫了去。”挑眉，“你為什么會認為我能幫上忙？”這次總算是和自己沒有關系了，湘兒可不想再傻傻地往里面跳。

葉鈺眉頭糾結：“現在并不能確認南月就在大都，之所以要去，不過是為了探清虛實。”他臉上露出無奈的表情道：“湘兒，你難道就不能幫幫我嗎？我只想南月平安。”

“你去探聽虛實，我能幫什么忙？”湘兒忍住心里的抽痛，微微低眉，淡聲道：“我不過是個普通百姓。”

葉鈺上前覆住她的手道：“湘兒，你知道，哪怕是任何一點籌碼，我都要握在手中。”他說的十分誠懇，但說出來的話卻是十分傷人的。籌碼？難道自己在他心中不過就是為了保護南月的籌碼，隨時可以為了她赴湯蹈火嗎？

不想再卷入他們的故事中，當一個莫明其妙的路人甲。深吸一口氣下決心拒絕。

“我……”一抬頭，就看見葉鈺一臉期許地看著自己，道：“湘兒，你不會拒絕的是不是？”他輕聲地喃呢。

“好。”這個字就這么自然地說出來了，于是葉鈺臉上又有了惑人的笑容，“那你好好準備一下，下人就不要帶了，我們明早就走。”他應當是等不及了，甚至不等湘兒回話就轉身走了。他總是那么輕易就替湘兒決定一切，他總是認為湘兒會永遠跟在他身后。

將事情簡略地交代了一下，慧兒雖然擔憂，卻也拗不過她，只好去收拾衣物了。

湘兒漫步出了客棧，走了許久，最后竟發現自己停在琉陽湖邊。突然見一輛馬車駛來，有些眼熟，不一會兒，馬車停住，無雙與小星從馬車里出來。許久不見，無雙美貌依舊，只是眉眼間添了幾許哀愁，但更有一份引人憐香惜玉的風情。

溱邊畫舫上人立著一個熟悉的人影，只是較之以前單薄了許多。林成意背對著湘兒，靜靜看著遠處，不知在想什么。無雙輕車熟路地上了畫舫，走到林成意身邊，兩人對桌而坐，看樣子是在閑談。他們之間舉止有禮，完全是一副知己好友的樣子。

算起來，自己也大病了一場，現在又走了這許多路，腿腳早已發酸，便尋了一處亂石，遮掩著坐下。才閉上眼睛，忽聽耳邊傳來一聲“姑娘”。心中一驚，卻是小星。她眼中浮現歡喜之色，對著畫舫揮手大喊：“是恒親王府的湘兒姑娘！”

伸手想去捂她的嘴，卻一時沒能站起來。她這才發現湘兒有些體力不支，趕忙扶住她道：“我家姑娘和二公子都在畫舫上，湘兒姑娘不如也不定期去說說話吧。”

自從到尚書府勸說林成意喝藥后，湘兒就再也沒見過他，現在自然也是不肯的，可小星抓著她不放，無雙也迎了上來，她避無可避。無雙是真的高興，只是眉眼間的哀愁沒有散去半分。

坐下后無雙不斷詢問湘兒的近況，可她只會回以“嗯”、“啊”這類的話。無雙大概是看出什么來了，說了幾句話就帶著小星走了，只留下湘兒和林成意兩人。氣氛有些尷尬。

最后，還是林成間先說話，“你放心，我不會再自作多情。”他說得極冷，面上也沒有表情，見湘兒有些不解，又道：“是玉娟擅自去找你，我知道你所說的不過是為了讓我死不了，是你的善心，我不會把那當作喜歡。”

湘兒聽了，心里一震，難過得要命，可這一切都是她自找的，怪不得旁人。苦澀地道：“對不起，我真的不想……”

“不用說了。”林成意打斷她的話道：“你快走，我想我們以后都不要再見了。”聲音里有莫名的煩躁。

湘兒愣了半天，才反應過來他是在下逐客令，于是站起身來在走，卻還是忍不住回頭對他說：“我明日便要去暮國，也不知什么時候能回來。我知道我傷了你，你恨我原也是應該的，只是還是要跟你說一句對不起。”其實說了這許多也不過是給自己一個臺階下，如果，如果他還肯喜歡自己，臉上微微有點燥熱，“等我回來的時候如果你還喜歡，還想跟我在一起，那我們就永遠不分開。”

他的身子明顯僵了一僵，卻依舊不肯回頭看。湘兒見他這樣，心底微微一沉道：“如果你已放棄，那么我們還是朋友。”說完等了許久仍不見他有什么動靜，心里更涼了，自嘲地一笑，抬腳就要走。

下一刻，就覺得自己被人從身后抱住了，他幽幽地開口：“我不知該不該信你。如果再這么來一次，我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

湘兒心里有些發酸，雙手覆蓋住他的手輕聲但卻堅定地道：“如果再來一次，我必不負你。”這話聽起來應該是男子對女子說的，現在自自己嘴里吐出來還真有點不自然。

林成意也是一陣悶笑，“好。”他輕聲答道：“我等你。”

此次前往暮國，只有湘兒、葉鈺以及他身邊的一名李姓副將。為了加快速度，他們棄車騎馬，葉鈺和湘兒共乘一匹，李副將另騎一匹。快馬加鞭，不過三五日，他們就到了大都。

找了一家客棧留宿，葉鈺和李副將當晚就夜探皇宮，回來時倒是沒人受傷，也知道南月確實在皇宮里。湘兒想來想去也想不通凌偉干嘛沒事把南月劫來，如果一不小心，就是與大燕為敵，他不像是那么沖動的人；若是為了南月的美貌，他是皇帝，后宮三千，要什么樣的美女沒有。

后來李副將打聽到凌偉大要到皇陵祭祖，到時一定會帶著大批禁衛軍，宮中守衛空虛，若是趁那個時候救人是最好不過的。葉鈺也知道急不得，只好耐著性子等。

那天夜里，看著他們換好夜行夜，起個起落就消失了，但愿一切都能順利。湘兒在心中祈禱。不過一會兒功夫，葉鈺一個人落進屋里。湘兒才要開口，他卻突然伸手攬住她的腰往屋外飛去。

湘兒心里升起莫名的恐懼，葉鈺帶著她直直地朝皇宮而去，不遠處站滿了人，皆是一身盔甲，手握利器的暮國近衛。

幾個起落，葉鈺帶著湘兒落在近衛的包圍圈中，他松開手，目光直視前方。湘也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李副將被押跪在地上，地面是一小汪黑色的東西。正前方站著一個身著明黃色袍子的男子。余妃笑盈盈地站在凌偉身邊。

“人已經帶來了，南月呢？”葉鈺冷聲說，

凌偉卻沒有理會他，反倒對湘兒說：“陸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盈盈一笑，福身行禮：“皇上。”縱然心里焦急，臉上也不能露出分毫。

他笑著點了點頭，轉頭吩咐了一聲，立即有近衛傳令，將南月押上來。她衣著整齊，面色正常，看來并沒有愛什么委屈。

“葉鈺！”南月驚呼，霎時已淚流滿面了。

葉鈺安先地朝他點點頭，對凌偉道：“你說要見湘兒，現在也已經見到了，可以放人了嗎？”

凌偉突然笑出聲來道：“鈺世子不會認為朕要的只是見見陸姑娘吧，這天下哪有如此便宜的買賣。”他把“只是”兩字咬得極重。

“那你要如何？”葉鈺下意識地看了湘兒一眼。

余妃笑著接口：“自然是兩人換一人。”頓了一頓又道：“用晉國公主和這位壯士換陸姑娘一人，這買賣對世子來說真是極劃算的。”

“不可能！”葉鈺想都沒想就拒絕，“三人我都要帶走。”

“如此說來，世子并不打算與朕完成這筆生意。”轉頭望向余妃，眼中笑容更深了，“即是如此，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來人，將他們帶走。”

被人扯起，李副將悶哼一聲；南月面露驚惶，泫然欲泣。葉鈺呆呆地看著她，突然又轉身看著湘兒一會兒，“好。”他開口吐出了這么一個字。又輕輕地說：“對不起。”

湘兒如遭雷擊。她知道只要再過一秒，自己也許也會讓葉鈺不要管她。可是他沒等湘兒說出口，就已經決定了。難道他不知道，從來自己就不可能拋下他，哪怕是為了他去死，也不會猶豫。但是愿意為他去死，和他讓自己去送死卻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

“湘……”葉鈺皺眉，“你別這樣。”

“不這樣？那我又該如何？”湘兒相信此時自己的臉色是及難看的，自嘲地一笑道：“難道還要載歌載舞的慶祝一翻嗎？”

余妃對湘兒招手，“陸姑娘，過來吧。”

湘兒回應一笑，“我愿意留在大都，那陛下您是否可以放了他們？”

凌偉輕點了一下頭，大手一揮，近衛立即松開南月和李副將，而所有的近衛們出都自動讓出一條路，等著他們離開。

葉鈺拍拍南月的肩頭，然后扶著李副將，三人往宮外走去。

“葉鈺！”湘兒突然心有不甘起來，大喊一聲。

湘兒見他停住腳步，回身看著自己，便笑著走到他跟前，雙手環上他的脖子，踮起腳尖，狠狠地吻上去，深深地，用力的糾纏著，淚水不斷涌出來。他愣了一會兒，也開始熱烈地回應她。

不理會南月不可置信的驚叫，只是狠狠地朝著葉鈺的嘴唇咬下去。猛得推開他，冷冷地看著他身后的月色，“葉鈺，從此山長水遠，你我再不相見！”毫不遲疑地轉身朝凌偉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