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紅妝,是江府的萬貫家財;權臣云集,是顧府的權勢滔天。
右相江清月娶親,圣上不僅親自賜婚,還在當日命人送來了賀禮。當江清月一身紅袍,跨騎著高頭駿馬,滿面喜氣的出現在顧府門前時,迎接他的是顧落那如刀般凌厲的目光。
江清月對于顧落的敵意有些茫然,卻也并未放在心上。他平素與顧落并無私交,也懶得去猜測這位大舅子到底是什么心思。
顧落狠狠剜了江清月一眼,轉頭背起了顧傾城。那動作,就像是面對著一尊琉璃珍寶,小心翼翼又寵溺十足。
江清月微微一皺眉,只隱隱覺得有些古怪。復而又在心中自嘲一笑,這顧家兄妹感情如何與他何干?他只需要遵從皇命將那個不知是圓是扁的顧家大小姐娶回去便是了。
直到顧傾城的花轎離開顧府,顧落都沒有再看過江清月一眼。他滿心滿眼都是那個漸行漸遠的紅轎,心,痛的已然麻木。像是裂成了無數細小的碎片,隨著那逐漸消失的紅影消逝在了風中。
傾城,你一定要幸福。
……
喜樂一路吹吹打打,聲勢浩大的向江府走去。許多百姓紛紛走上街頭,想要一睹顧家大小姐的風貌。那些個不甘心的女子們,在看到了騎在馬上英氣逼人的江清月時,一個個都似迷了心智,癡癡地追逐著那道火紅的身影。
不遠處的茶樓上,一名眉目似畫的女子望著大街上的情形,暗自神傷。邊上的婢女看著自家小姐那心碎的表情,忍不住出聲勸解,“小姐,表少爺也是情非得已,一切都是為了小姐。小姐就別再傷心了……”
那女子蹙了蹙眉,渾身散發著濃的化不開的憂傷,她微微嘆了口氣,嗓音依稀有些沙啞,“我懂,表哥都是為了我……”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一道突兀的聲音截住。
“愛悠悠,恨悠悠,化作相思一片愁。”那聲音溫潤如玉,帶著低低的磁性,言語中的輕愁令那女子忍不住抬眸看去。只見一名風度翩翩,貌若謫仙的男子穿著一身月牙白的長衫,眼中隱隱透著相思的輕愁,如一汪春水一瞬間便令她苦澀的靈魂深陷其中。
那是一種名為同病相憐的致命誘惑。
女子神使鬼差的,開口邀請道:“一處閑愁兩種相思,不知公子可愿共飲一杯清茶?”
……
大紅的喜燭身上滾滿了蠟淚,原本粗長的紅燭如今只剩下很小的一節在茍延殘喘的燃燒著。
前院喜宴的喧嘩早已褪去,夜色如此迷人,卻只留佳人獨坐床頭,無人欣賞。
顧傾城已經等了許久許久了,久到她都覺得外面的天是不是已經快要亮了,江清月依舊沒有來。
在顧府的時候,她也是每日都在等待中度過的。等著顧落下朝后來看她,卻從未如此的不安。因為,顧落從不遲到。
顧傾城緊張的絞著手上的帕子,惴惴不安卻又滿懷期待的等著那個人來掀開自己的蓋頭。
許久許久,房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間或還能聽見小廝擔心的提醒,在靜謐的夜中顯得那么的突兀而清晰。
顧傾城趕緊坐直了身子,滿心雀躍的等待著蓋頭掀開的一瞬間。
耳中聽得“吱呀”一聲,便是知道了房門被人推開了,濃烈的酒氣伴隨著寒涼的空氣涌進了室內,令顧傾城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她聽見夫君吩咐下人離去的聲音,夫君的聲音是那樣的低沉,帶著一絲蠱惑的醉人。她曾經以為,顧落的聲音是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卻沒想到自己夫君的聲音要更加的令她心動。
一雙鑲著金邊的黑靴停在了她的視野內,顧傾城甚至還沒準備好,蓋了一整天的喜帕就猛然被掀開。
一抬頭,撞進的是一雙滿含醉意的狹長鳳眸。似深潭,似古井,悠遠深邃,卻又令人迷戀不已。
一低頭,落入眼中的是一名傾國傾城的佳人。增一分則多減一分則少,瑩白如玉冰雪肌,顧盼生輝含情目。那一身的芳華如云如霧,似飄似渺,當真人如其名,傾國傾城。
喜帕落地,電光火石之間江清月已經移開了目光,“時候不早了,夫人早點歇息吧。”他聲音謙和有禮,卻是帶著淡淡的疏離。
江清月是顧傾城記事起見過的第三個人,就連出嫁之時,這一身的行頭都是顧落親手為她裝扮的。她的才學,她的喜好,她的一切都是顧落教給她的。可以說是顧落構成了她的全部世界。
但是,顧落并未告訴她夫妻間該如何相處,洞房花燭是什么模樣。所以當江清月說了歇息,顧傾城也沒有一般新嫁娘的含羞帶怯,而只是順從的點了點頭,褪去了外衣,躺下睡了。
江清月看著顧傾城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動作,愣在那里心中劃過一絲的不可思議和佩服。顧府到底是怎么教女兒的?
但也僅是一瞬,他便露出了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這樣也好,正遂了他的心意。便也褪去了外袍,躺在顧傾城的身旁。兩人之間隔著兩個拳頭的距離,和衣而睡,一夜無夢。
第二日,右相府內便傳滿了,夫人洞房花燭之夜居然沒有落紅的流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