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書房內,文火煮著滾水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一室的茶香沁人心脾,閉上眼深吸一口,便是心曠神怡。
“皇弟這一趟出去,可有發現什么?”啪的一聲,是棋子落盤的聲音。燕空烈手執黑子,穩穩落下。
“君朝已然大亂,怕是再不過幾月就要為南雀國易主了吧。”燕世風揚唇一笑,甚至都沒有看向棋盤,便落下一子。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有些事兒,表面看著風平浪靜,實則早已暗度陳倉。皇弟不會連這點兒都不明白吧?”燕空烈冷哼了一聲,似是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燕世風。
燕世風面色沉穩如深潭之水,看不出情緒。他似是沒有聽見燕空烈那意有所指的話語,微笑著說道:“皇兄,該落子了。”
強壓下心底涌出的不悅,燕空烈冷冷的看了一眼燕世風,手中的黑子剛準備落盤,就聽到門外安公公提著嗓子說道:“皇上,城妃娘娘到了。”
燕空烈忽然生出一股詭妙的神情,他隨意瞥了一眼燕世風云淡風輕的臉,淡聲說道:“讓她進來吧。”
“是。”全公公領命退下,只聽得他腳步聲遠去,沒一會兒,便又有著三人的腳步聲向著上書房走來。
“城妃娘娘?”燕世風順手拿起了桌上的茶盞,掀開茶蓋撇了撇茶沫,輕抿了一口,說道,“以前都未曾聽說過,莫不是皇兄新納的妃子?”
燕空烈薄唇一歪,扯出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意味深長的說道:“是啊,這可是朕的愛妃,當時一眼瞧見了,就喜歡上了。這不,皇弟終于回京了,就想讓皇弟看看。”說著,便是輕笑了一聲,移開了目光。
“沒想到皇兄還有這等小孩子心性。”燕世風淡淡一笑,倒是頗為不以為意。
心中冷笑一聲,燕空烈已經開始有些迫不及待的看到,燕世風看到顧傾城時候的模樣。
宮人緩緩打開了上書房的門,顧傾城一身素雅的宮裝,如瀑的長發綰了一個簡單的發髻,用一枚珊瑚紅簪固定住,精致的小臉上略施脂粉,便是端的清新淡雅。
一陣香風吹入室內,帶著濃郁的梔子花香。燕世風原本把玩著茶盞的動作陡然一頓,像是不敢置信一般抬起了眼,看到了門口同樣一臉震驚的顧傾城。
顧傾城怎樣也想不到,燕世風居然已經回到了京都。她此時甚至有一種拔腿而跑的沖動,只因她再也沒有資格站在他的身邊,她已經……臟了。
難堪的垂下眼瞼,燕世風眼中一閃而逝的傷痛和責怪讓她的心如同針扎一般,那樣的疼。燕世風端著茶盞的手不由自主的收緊,他定定的看著顧傾城,多么希望那眼前的女子,不過是和他的傾城長相相似罷了。
他的傾城答應過他,會在顧府的禁園,等待著他。
可是為什么,當他趕回了京都,看到的卻是她已經成為了他兄長的妃子!
緊抿的薄唇拉出了一條僵硬的直線,燕世風寒著一張臉,不發一語。
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此時詭異的氣氛,燕空烈像是很開心的看著顧傾城,拍了拍身旁的軟榻,柔聲說道:“愛妃,來朕的身邊坐下吧。”
顧傾城僵硬的身子似是微微抖動了一下,她努力不去看一旁的燕世風,低順著眉眼柔柔的應了一聲,走到燕空烈身旁坐了下來。
她不敢抬頭看向對面的男人,只能偎依在燕空烈的懷中,逃避著現實。而燕世風,卻是早已恢復了平靜,他笑得那樣淡雅,仿佛剛才那一瞬間的怔仲憤怒不過是鏡花水月的幻影。
“恭喜皇兄,覓得佳人。”輕輕放下手中的茶盞,燕世風話里行間滿是真誠的喜悅。
燕空烈瞇起眼,一抹復雜的情緒飛速從眼底閃過。他緩緩露出一抹笑,環在顧傾城腰間的手臂像是刻意的緊了緊,將她緊緊地摟在懷里。低垂眼,燕空烈似是饒有興趣的把玩著顧傾城那雙纖纖玉手,淡淡說道:“朕這愛妃平日里最善跳舞,今日皇弟難得入宮,不如就一同看看吧。”說著他,他便是捏住了顧傾城的下顎,強迫她抬起頭,“愛妃,就為皇弟舞一曲,接風洗塵吧?”
顧傾城的身子微不可見的輕輕一顫,她極力壓抑著,仍舊是泄露出了些許的顫音。她知道,她無法拒絕,除非,她要放棄入宮的目的。
“臣妾遵旨……”無力的垂下眼,遮住了眼角的濕意。顧傾城緩緩的站起身子,她并沒有去換衣裳,而是直接穿著那一身素雅的宮裝,在這滿是溫潤茶香的上書房內,翩翩起舞。
這是燕世風第二次看顧傾城跳舞,不同于賞雪宴上的驚艷明媚,她的身上似是帶著一股淡淡的哀愁,眉眼間流轉的是如絲的媚意,更是襯托的那份哀愁如同最致命的毒藥一般,哪怕明知是飛蛾撲火,也忍不住縱身而下。
不過是短短的一曲,顧傾城卻是汗濕了衣衫,她紊亂了氣息,微微的喘著,恭敬的伏在地上,光潔的額頭緊緊貼著冰涼的地面,不敢抬首。
方才燕世風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是那樣的專注,如同針扎一般,只讓她覺得如芒在背。盡管不愿,卻仍有幾次不經意間對上了那雙深邃的桃花眼。那里面的情緒如同大海一般寬廣而深沉,她一點也看不懂,此刻的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也因此,更加的恐懼。
看著輕顫的顧傾城,燕空烈微微掃了一眼燕世風,勾唇一笑,“愛妃怕是累了,還是先回吧。來人,送城妃娘娘回宮。”
顧傾城松了一口氣,她近乎鴕鳥的覺得,只要不面對燕世風,或許一切就不會有什么變化。
恭順的站起身,跟著身旁的宮人,一步一步的走出了上書房。跨出門檻的瞬間,陽光打在臉上,耀眼的令她忍不住閉上了雙眼。
“城妃娘娘,走吧?”一旁的小太監忍不住出聲催促著,這位主子面色那樣的慘白,若是就在這暈了過去,他怕是也難辭其咎,不如早些送她回宮,再有什么問題,就與他無關了。
淡淡的應了一聲,顧傾城只覺得渾身的力氣就像是虛脫了一般,身后那雙幽深的眸子似是一直緊緊地盯著她,讓她忍不住快些再快些,近乎落荒而逃的回到了邀月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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