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無殤唇角隱隱露出一抹冷笑,袍袖輕輕向后一揮,一縷牛毛似的白光飛射過去,叮地一聲細響,正釘在‘小金’身子上!
小金在屋檐上抽動了一下,如螢火般無聲四散……
冷寶兒恍惚聽到一點動靜,疾忙回頭,后面一團昏黑,她運足目力也看不出什么:“什么動靜?”
月無殤伏在她的背上,兩只小手繞著她的脖子,懶懶地道:“沒有什么,大概是屋瓦不太結(jié)實,滑動了一下?!?/p>
冷寶兒放下心來,背著他繼續(xù)飛奔。
“寶兒,我們這是要去哪里?”月無殤溫?zé)岬臍庀⒕屯掏略谒嵌叀?/p>
冷寶兒覺得半個耳朵有點熱麻,微微躲了一躲:“你別貼著我耳朵說話行不行?”
使用輕功全靠一口仙氣,他貼著她耳朵說話讓她心里一抖,這一口真氣差點松懈……
月無殤輕笑,這一次離她稍稍遠了一點:“你想帶我去哪里?”
“當然是去休息。”冷寶兒道:“不過,我們找個僻靜的地方,還要重新?lián)Q一下裝扮。那個郡主失了你這個妙人只怕不會善罷甘休,肯定會滿城搜索我們?!?/p>
說話的功夫,她已經(jīng)帶著他來到一座破舊的山神廟里。
將他放下后,直接從山神像的背后掏出一個包袱:“我在這里預(yù)備了兩套衣服,一會我們換上……”
月無殤挑了挑眉:“沒想到你預(yù)備的這么周全。”
冷寶兒得意地抿唇笑了一笑。
那當然!她在行動之初,便已經(jīng)把所有的后路都考慮好,也預(yù)備周全,確保萬無一失。
她打開包袱,抖開其中一套衣袍:“你穿這一身?!?/p>
月無殤瞥了一眼,驀然一僵:“這——這是小孩子的衣袍?”
冷寶兒點頭,戲謔地道:“你現(xiàn)在本來就是小孩子啊。穿這個有什么不對?”
她給他預(yù)備的這一身可是最漂亮的,領(lǐng)子是雪白的貂毛領(lǐng),既暖和又華貴,月無殤穿上以后看上去一定會更加粉雕玉琢,更加可愛……
月無殤微抽了抽嘴角,涼涼地瞧著她:“為什么要給我穿這個?我寧肯做玉人族的成年男子……”
冷寶兒嘆氣:“你現(xiàn)在不能再化妝為成年人了……”
“為什么?”
“那個夢月郡主那么喜歡你,肯定不會放過你。她雖然二了些,但她那個祭司哥哥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詭計多端的。他說不定會發(fā)現(xiàn)被我敲暈的女奴,進而知道那個女奴是我冒充的,那個夢月郡主也不是實傻瓜,兄妹倆合計一下的話,肯定也會知道救你出來的是我……從那名女奴身上他肯定猜到我懂易容術(shù)……”
洛青羽頓了一頓又道:“而你……那一天在路上對那位夢月郡主說,我是你的妻子……他們?nèi)绻谴笏唁伒脑?,肯定先要搜查的是夫妻。所以我們干脆反其道而行之,你干脆恢?fù)你小孩子的樣貌,我再化妝的老一些……”
月無殤道;“然后呢?化妝成母子?”他的語調(diào)涼涼的。
他真聰明!
冷寶兒覺得后背有些冒涼氣,干咳了一聲:“這……這只是權(quán)益之計么,我,我又沒想真做你的……”說實話,冒充他的娘親她的壓力也挺大的。
月無殤微微一笑,說出的話卻極堅決:“權(quán)益之計也不行!”
他原本是男朋友,現(xiàn)在卻要做她兒子……
憑空低了幾輩!無論如何也不可以。
“那——那姑侄怎么樣?”冷寶兒又換了一種提議。
“不行!”月無殤拒絕的干脆,一點余地也沒有:“既然我要恢復(fù)童子面貌,那你干脆化妝成我的仆從吧?!?/p>
冷寶兒:“……”
她握了握拳,冷冷地道:“這里并沒有仆從的衣服……”
她自己預(yù)備的那套衣裙是成年女子的衣裙。
她吸了一口氣,俏臉一繃:“你這么不合作讓我很為難!”
如果他是她的手下,她早一巴掌把他拍飛了!
“乖,你恢復(fù)本貌吧,再穿上這套衣裙就說是我尚未過門的娘子。”帝釋音慢條斯理開口。
冷寶兒黑線,他怎么總喜歡和她扮夫妻?
小女婿,大妻子?
怎么想怎么囧!
她揉了揉額頭,嘆了口氣:“算了,我還是做你的仆人吧,女仆總可以吧?”
月無殤瞧了她一眼,眸光微微閃爍了一下,這一次他倒再沒異議……
冷寶兒悲催地嘆了口氣。
她原先指揮手下做這做那的時候,從來不允許人打駁回,也沒人敢和她討價還價的。
但現(xiàn)在和她合作的偏偏是這位魔主,平時的功力不知道比她高幾個光年去,隨便揮一揮衣袖就能讓她原地消失。
她如果現(xiàn)在折騰他,他功力恢復(fù)以后,以他那眥睚必報的性子不知道會怎么玩她……
絕對夠她喝幾壺的!
她又不能現(xiàn)在丟下他不管或者干脆殺了他以絕后患,這么忘恩負義的缺德事她不怎么好意思辦出來……
終于——二人又全部化好了妝。
月無殤恢復(fù)了童子樣貌,當然,他的容貌美得太驚人,冷寶兒唯恐把他弄到大街上引起萬人圍觀,便把他皮膚弄黑了一些,五官丑化了一些,猛一眼瞧上去,只比普通孩子漂亮了一點,不至于美的出奇。
冷寶兒卻變成一個青年婦人模樣,容貌也弄的普通平凡,屬于那種扔進人堆里就找不到的那種。
二人一切收拾停當后,這才走出破廟。
冷寶兒把二人換下來的衣服卷了一個卷兒,綁上一塊大石頭墜入破廟不遠處的一條大河之內(nèi)……
月無殤看她有條不紊地忙碌,眼眸里閃過一抹異色:“你原先是做什么的?”
到底是什么樣的生活經(jīng)歷才讓她現(xiàn)在的行為這么滴水不漏的?
冷寶兒打了一個哈哈:“我原先不是紫云門的人嗎?”
月無殤不語,只涼涼瞧著她。
冷寶兒心中一跳,這才想起他已經(jīng)知道她現(xiàn)在的體內(nèi)是另外一個靈魂……
“我……我原先是特工?!崩鋵殐阂膊幌朐匐[瞞他。
特工?月無殤將這個詞在舌尖上一轉(zhuǎn):“什么意思?”
冷寶兒苦笑,深入淺出地給他解釋:“就是國家培養(yǎng)的間諜,線人這類的。替國家秘密搜集一些重要情報什么的……”
月無殤一雙眸子里有光芒微微閃爍,他自然是知道這種職業(yè)的。
危險系數(shù)極大,屬于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高危職業(yè)……
不但要有利落的身手,還要有精明算計的頭腦,更要擅長于演戲——
怪不得她懂這么多旁門奇術(shù),還裝龍像龍,裝虎像虎,能忍人所不能忍,該出手時她又絕不含糊!
他看著她,眸中滑過一抹深思……
“我們現(xiàn)在去住店?”月無殤懶懶打了個哈欠,他有些困倦了。
冷寶兒抬頭看了看天色,月亮已經(jīng)有些偏西,幾枚星子閃爍,已經(jīng)是深夜了。
她搖了搖頭:“現(xiàn)在不能去住店。半夜投宿原本就容易引人懷疑注意,一旦那個夢月郡主全城搜鋪,不等她們搜過來,只怕店家就先把我們賣了!”
“那——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此刻大街上冷冷清清,只有他倆個行人。
“去……”
冷寶兒一句話尚沒說完,月無殤忽然扯著她向街角陰影處一閃,隱藏了身形。
“怎么了?”冷寶兒納悶。
月無殤唇角滑過一抹冷笑:“有人已經(jīng)調(diào)動兵馬全城大搜索了,有一隊人正朝這個方向搜過來……”
冷寶兒一愣,側(cè)耳聽了一聽,果然隱隱聽到極遠處有人馬跑動的聲響——
她詫異地挑眉,她自問聽力極不錯,一般十里范圍內(nèi)有人經(jīng)過她便能聽出來,沒想到現(xiàn)在的月無殤比她的聽力還要好!
“你怎么能聽到他們的聲音?”
月無殤一笑不答,拉著她就走:“你要去哪里我們快去,別讓他們把我們堵到大街上?!?/p>
冷寶兒滿腹狐疑,不動聲色地反手扣住他的脈門,月無殤倒不反抗,任由她扣著。
沒有仙力!她感應(yīng)不到他身上的仙力……
他明明沒有仙力,怎么會傳音入密的功夫和擁有這么好的耳力?
難道是天生的與眾不同?
冷寶兒和他相處的愈久,感覺疑問愈多。但現(xiàn)在顯然不是解惑的時候。
她側(cè)耳聽了一聽,臉色微微一變,這次的兵馬調(diào)動的不少,居然前后左右都有人馬跑動之聲……
她忽然俯身將他背起,一縱身,上了屋頂,一縷輕煙般朝著某個方向奔了過去。
她白天早已看好,在城西有一幢廢棄的大宅,據(jù)說是一幢鬼宅,白天也無人敢去靠近,現(xiàn)在來說,正是一個可以藏身的好地方。
……
景浩祭司循著小金留下的氣息一路飛奔,當奔到一處高宅屋脊上的時候,忽然停了下來。
他狐疑地四下掃了掃,在這里居然失去了‘小金’的氣息!
他目光快速在周圍逡巡了一圈,最后定在一處屋檐下,縱身一起,飛掠過去,手指在一塊屋瓦上輕輕一點,一個烏黑細長的物事落在他的手中。
那是一條黑色蜈蚣,此刻已經(jīng)全身僵硬,已死多時。
景浩祭司手指微微握緊!
是誰殺了他的小金?
誰有這個本事?!
他所養(yǎng)的這蜈蚣可不是普通的蜈蚣,而是一種奇蟲,名為息聽。
這種小蟲在整個大陸數(shù)量也是極其稀少的。
平時生長在深山大澤之中,劇毒無比,極難撲捉。
他這兩條還是他數(shù)十年前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冒著生命危險才抓來的。
抓來后一直用他的血喂養(yǎng),足足馴養(yǎng)了幾十年才成為他的得力助手。
這東西不用時便會環(huán)在他的腳踝上,像一個細金項圈。只有死透了才會專為黑色……
馴養(yǎng)好的息聽懂人言,最擅長的便是追蹤術(shù),只要被它嗅到過的東西,無論跑出去多遠,它也能迅速追蹤而至。
而且這東西速度奇快,它一旦行動起來,被追蹤之人根本看不到它的影子。
它又劇毒無比,自保能力超強,這些年為景浩祭司也不知道追蹤過多少敵手,從未失手過。
這東西不怕火燒,不怕水淹,也不怕刀砍斧剁,幾乎可以說是殺不死的。
所以景浩祭司用它用的很放心,卻沒想到今日居然無聲無息地死在了這里!
他翻遍了它的身子也找不出它的死因。
他雙拳緊握,眸中閃過一抹狠辣陰鷙。
那個女子——看來極不簡單!
竟然能殺死他的小金——
他另外一只腳上的金環(huán)微微一動,直飛了上來,落在景浩祭司手里,在那條死透的諦聽身上嗅了一嗅,金線似的身子微微顫抖起來,像蒼蠅似的嗡嗡有聲,如同哭泣,身子一震,似乎就要飛身而起。
景浩祭司手中有淺淺的碧光一閃,將它身子定?。骸按蠼穑判?,本座會為你的兄弟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