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林。
一群飛禽被五六道腳步聲驚飛,地上樹枝被踩斷發出噶茲噶茲聲響,喘息聲回蕩。錯中交叉地樹林間,兩名年輕男子,兩名幼冠女孩奔跑在前,還有三名黑衣男子提刀追殺。
“霊兒!你先帶她們離開!我去引開黑衣人!”二十出頭的青年突然停下腳步,轉頭推開自己的弟弟,拔出佩劍欲想留下拼殺一回,此人正是王家長兄王賢知,他領著自家兄妹逃命于此,沒想到,這些殺手圍剿了玄武門弟子,竟然連他們也不放過。王賢知知道他們跑不遠,還不如放手一搏!
王賢霊一聽,急了,“不要!哥哥!母親已死,父親又被困住,生死未卜,你若再有什么事,我……我……”
王賢霊握緊他哥的手腕,王賢知一把推開,吼道,“快走!不要啰啰嗦嗦的!妹妹們還要靠你保護!”
在他們談話期間,黑衣人已然把他們團團包圍起來,其中一名男子哼道,“你們一個也跑不了,乖乖留下受死吧!”
王賢知一陣懊惱,都怪他弟弟手腳這么慢,又猶豫不決,連累自家兩個妹子,都要遭罪!
黑衣人提刀逼近,把他們困在圈中。王鶯王燕相互擁抱著,臉上淚漬泥土,看起來狼狽到不行。
四雙眼神中遮掩不住膽顫與恐懼,王賢知雖然已年過二十,但是他自小跟隨在父親身邊,還是第一次獨擋一面,而且面對如此厲害的對手。死亡的恐懼令他額上泛起點點汗珠。
黑衣人相互使了個眼色,打算速戰速決,紛紛拔刀沖去,突然間,林間微風錯亂,雖然只是少許風聲,但黑衣人已經察覺出不對勁,三人趕緊收回腳步,喝道,“誰?”
“高弶在此,諸位請回!”人未到聲先至,何人有這等能耐?
別人聽不出這聲音主人是誰,王家四兄妹可熟悉得很!王家兄弟二人相視一眼,不敢置信來拯救他們的人竟然是那個小飯桶。
那群黑衣人聽后,突然大笑,“‘銀月槍王’竟然這樣奶聲奶氣?該不會是個奶小子吧!要不然就是個娘們!”黑衣人仰天一吼,“不要給老子弄虛作假,還不快快給我現身?”
男子的吼聲回蕩三巡過后,高弶這才慢吞吞地從遠處走來!其實他才剛到這里不久,方才說那句話的時候,人還遠在一里之外,根本不知道他們在哪,他是故意大聲吆喝,然后尋著他們的叫囂聲追來查探。
矮小的個子踏在鋪滿枯葉枯枝的道上,腳步穩重沉緩,沒有一絲絲浮躁與動蕩。
果然是他!這飯桶居然真的追來這里了!
王賢知皺眉道,“臭小子,還不快些離開!你沒長眼睛還是真的不怕死?”
王賢霊吐了口口水,“飯桶,你別給我們扯后腿!我們已經分不出再多心思照顧你!”
高弶伸出小手擋道,“二位只需要照顧好自家弟妹便可!”隨后,他朝黑衣男子們抱拳禮道,“高某不想大開殺戒,今日已經破例一回,不想再妄動殺念。但我應王世沖王叔伯的要求,前來迎接其令子令媛回家,勞請幾位高抬貴手!”
三人一聽,驚道,“王世沖沒死?不可能!”
“高某趕得及時,王叔伯至今還留有一口氣在。”
高弶一說,王燕突然欣喜叫道,“爹爹沒死?太好了姐姐!爹爹他沒死!”
王賢霊惱道,“安靜,別吵!”他不是不相信他父親沒死的消息,只是這話從高弶口中說出來,聽上去像是他救了他父親一命似地!讓人很不舒服。
黑衣人更是不信,惱道,“你還當真以為自己是槍王了?槍呢?拿出來亮給爺們看看?”
高弶悠悠然從背后掏出一截銀棍,在手中轉了幾圈,輕輕置于地上。
黑衣人頓時大笑,“哈哈……棍和槍都分不清楚?”
當他笑聲剛落,只聽男孩手中發出哐當一聲巨響,棍頭瞬間伸長三倍有余,頂端那銀晃晃的槍尖,折射出陣陣嗜血精光。
三名黑衣人紛紛后退一步,愣了好久。
王賢知看著那根比這傻小子的個頭還要高的銀色長槍,一聲呢喃,“不……不會吧?”
王賢霊更是啞然,“不是傳聞他英俊神武,器宇軒昂,身有一丈多高?”這三點可沒一點符合啊!除非這是在寫他十年后的樣貌!
黑衣人也聽過此傳聞,但他們萬萬不會聯想到這孩子會與槍王掛上鉤!他們當然不會相信!
有人呼道,“別被他唬住!不過一個奶娃而已!先殺了他再說!”
此人一喝,剩下兩人一點頭,紛紛拔刀喝聲而來。
樹葉隨之飛落,王世沖四位兒女全部半張著嘴,看著那名少年廝殺在人群中,才短短半盞茶的時間,他便卸了黑衣人們行動能力,但沒取他們性命。
高弶收回兵器,拍拍身上塵土,蹲下身子扯下男子臉上方巾,問道,“你們可認得這些人?”
王賢知走前看了一遍,搖頭道,“不認得。”
“好,那咱們走吧!”高弶走了幾步,察覺身后四人全沒跟上,回頭問道,“怎么不走?”
王賢知眨了眨眼,小心翼翼站在高弶跟前問道,“你……你當真是槍王?”
“誰?”高弶反問。
“就是那個破了周云鎮三年懸案又智擒兇手鏢頭娘的‘銀月槍王’高弶!”他們問得急切,那閃閃的眼神就等著他說是,或是不是!
“啊……”高弶明了,小小腦袋點了幾下,隨后笑道,“高某并非江湖中人,從未有過名號,什么槍王棍王的,估計是別人說著玩的。”
高弶呵呵一笑,王賢知和王賢霊也傻兮兮地跟著他笑了起來,就是不知道自己在笑些什么。
不過令他們震驚的是,那家伙竟然承認自己就是來自周云鎮的那位英俊神武,氣勢非凡的……
“先別管這個!我且帶你們回玄武門后還得去南陽,你們父親身受重傷,雖然他在我臨走前還未斷氣,就是不知道他那身傷,能不能撐過去!你們快些回去,也好有個照應。”
高弶邊說,邊甩甩袖口塵土,幫他們領路。
原本相互擁抱瑟瑟發抖的兩姐妹,倏地一下子撞開她們兩位哥哥,先他們一步沖到高弶身后,一左一右抓住他的手臂。
高弶察覺背后多了些分量,連忙止步,回頭問道,“二位姑娘?”
“我…。我怕!”王鶯怯怯地說。
“高弶哥哥會保護我們吧?”王燕一邊哭一邊問。
照理來說,她們兩個應該抱著王賢知的大腿哭著說,哥哥我怕之類……為什么卻牽著他這個陌生人的手?
高弶扯扯手臂,萬分無奈道,“二位姑娘,你們扯著我的手,我無法行走了!”
“那牽著就好!”兩個女孩十分自覺地改為抓起他左右雙手。
高弶僵著身子,萬分小心又非常強勢地把手心里地兩只八爪魚給扯了下來,“男女授受不親!姑娘們自重一些!既然高某來救你們了,萬萬不會讓你們受到半點傷害的!你們站我身后便可。”
說罷,他又甩起袖子往前踏去。
王賢霊匆匆走來,朝她們一拍胸口說,“妹妹們莫怕,二哥我會保護你們的!來,牽著我的手!”
王賢霊伸出雙手,王鶯王燕看著那只烏黑的爪子,憤恨地一把拍掉,扭扭臀部又去纏著高弶。
走了不出十幾里路,王燕突然哭道,“姐姐,我走不動了!”
“再忍忍!咱們的馬匹丟了,除了走回去沒別的辦法!”王鶯也累得快趴下了,但她沒半句牢騷。
王賢知聽見后,上前一把抓起王燕,往自己身后扔去。
王燕大叫,“啊——哥!你做什么啊!”
“你不是走不動嗎?我背你!”王賢知說得理所當然。
王燕白白眼,她本來說那話,是想讓高弶背她的,誰讓他過來瞎扯蛋?誤她好事!
走在最前的高弶,突然停下腳步,身后四人也跟著停下,王賢霊問道,“飯…。咳咳…。高弶,為什么停下來了?”
王賢霊本來想叫他飯桶的,但他突然想起他們兩人實力差距就不知不覺改了口。
高弶摸摸肚子,苦惱道,“餓了!得吃東西!”
“……”飯桶果真是飯桶。這是王賢霊聽了高弶那話后,第一個反應。
高弶回頭吩咐道,“你們好好呆著,我去弄些樹枝生火。”
“哦……”不知是誰那一聲哦之后,高弶一瞬間從他們眼前消失而去,只留下一陣詭異的狂風。
“哇——”兩個女孩好一陣感嘆。弄柴火都這么威武?她們可是第一次瞧見!
兩個男人卻是一陣寒顫,“他到底是人還是鬼?沒見過這樣的輕功!”
那話剛落,高弶抱著一捆木材又直挺挺站在他們面前,好生回道,“這世上并沒有什么鬼,只有愛扮鬼的人!各位放心,高某的的確確是個人!”
柴火拿來了,火也升起來了,兩名女娃滿是崇拜地仰望著高弶,問道,“咱們吃什么啊?”
“蛇肉。”高弶淡淡應道。
王鶯王燕聽后,臉刷地一下白了。
大多數女人都怕蛇這玩意兒,王鶯王燕也不例外,只是當她們滿心歡喜一頓飽餐的時候,竟然被告之要吃這種惡心的生物!食欲一下子沒了!
高弶可不管她們什么心思,一人一根細竹枝分派到他們手里,為了等一會兒把蛇肉串起來烤。
王鶯怯怯問道,“能不能換樣東西吃吃?烤野兔,烤山雞,烤野豬都行啊!”
“就是就是!”王燕也急忙點頭,十分認同她姐姐的提議。
高弶搖頭,“烤蛇肉方便,其他的還得出去打獵!”
王賢知聽著想笑,“吃蛇肉不也要去獵蛇?難不成蛇肉自己會跑上門來?哪條蛇那么傻?”
兩兄弟嗤笑一聲,偷偷白了他一眼,對他的愚鈍甚是搖頭!不料高弶走離他們十步,在地上掏出一條繩狀的物體,用力一撕,把那東西的皮剝了下來。
“啊——真有蛇!”王燕見了拔聲尖叫。
兄弟兩相視一眼望去,高弶手中當真握著一條長約五十多公分小蛇,那蛇如今已被拔了皮,血淋淋地不再蠕動。
高弶撥了蛇皮便扔給王賢知,吩咐道,“快串起來烤了!”他邊說,邊在草叢里又掏出一條,拔了皮剁了頭扔到火堆前王賢知的腳邊,嚇得他把腳縮了幾下。
高弶再走幾步,抓一條,砍了扔掉。走幾步,再抓一條,砍了繼續扔掉。
王賢知看著腳邊密密麻麻越堆越高的蛇堆,數數,竟有五六十條,就算他再不怕蛇,看見這么多被扒了皮的死蛇,也禁不住打了個寒顫,“怎么這么多?”
王鶯王燕捂著小嘴作嘔,極力忍著暈過去的沖動,
別說那兩個丫頭,王賢知看了也開始反胃了,他們火堆前,幾乎快成死蛇窟了!
王賢霊突然指著某只被砍下來的蛇頭問,“大哥,那些不是毒蛇么?”
王賢知順著他食指望去,瞧見這些蛇頭皆是毒蛇,品種多得出乎意料,他低頭一想,猛然驚道,“壞了!是百蛇陣!”
高弶拍拍手,回頭蹲坐在火堆旁,串起一條蛇便烤了起來,蛇肉哧溜作響。
“高弶!你!你還吃?”王賢知失聲大叫。
高弶莫名其妙反問,“為什么不能?我肚子正餓著呢!”
“這是白虎門‘毒蛇公子’秋四維的百蛇陣,你吃了他的百蛇,他定會與你拼命的!”
“啊,是嘛?”高弶吃得不亦樂乎,百忙之中還抽空應他一聲。
他好端端與他說話,他竟然這般無視自己,王賢知氣得臉紅鼻子粗。
高弶嘆了口氣,有氣無力,懶懶應道,“這無端端的,人家百蛇陣為何會放在這里?”
“嗯……估計,他本人也到了吧!”王賢霊應道。
高弶咬了口半生的蛇肉,嘀咕又問,“既然他人已經來了,那為什么躲躲藏藏不肯出現?卻放滿毒蛇,遍布四周?”
“這……”王賢霊傻傻地呢喃一句。
“別想了!”高弶招呼道,“人家過來本就不懷好意,你還要我跟他客氣?難道明知道他要放毒蛇咬我們,我們還得畢恭畢敬把這些玩意兒請到身邊一起喝茶聊天不成?呼——好燙好燙——”
兩兄弟聽著有理,傻乎乎地點了點頭。王賢知看他吃得開懷,胃里一陣泛酸,“這毒蛇肉能吃嗎?”
“毒蛇肉本身無毒,當然能吃!你們也吃吧!那么多蛇,我一個人吃不完!”
“我…。我才不要!”王燕連看都不敢看,一直背對著死蛇堆。
王鶯也搖頭拒絕,“我也不要!”
兩男兩女都拒絕吃蛇肉,站在一旁,靜等高弶坐烤蛇肉。這時,樹林當空傳來唰唰幾聲,樹葉隨之飄落,一名陰沉的面具男子出現在樹梢上。
那男子一身黑衣,臉上面具只有一半,蓋住左半張臉,右邊臉頰能見半個鼻子、半張嘴和一只眼睛。來人正是‘毒蛇公子’秋四維。
秋四維見地上那堆死蛇,半張著紅唇不知該做何反應。
他原本預計先把毒蛇放出來,然后帥氣登場,只要待他一吹笛子,毒蛇便會把他們團團包圍,但他萬萬沒想到,當他趕到這里時,蛇都沒了!
高弶吐掉嘴里骨頭,一擦嘴角,跨前一步問道,“閣下前來找誰?王家四兄妹?還是在下?”
秋四維瞪向高弶,陰測測問,“你就是槍王高弶?來自周云鎮?”
“在下乃常州人士,只是途中路過周云鎮!”
“那就是你了!”秋四維飄然落下,站離高弶十步之遙,“我來替我妹妹報仇,你可有怨言?”
“沒有。”
秋四維本以為他會鳴聲喊冤,大叫不公,但高弶的答案卻出乎秋四維的意料。
高弶雙手負于身后,在秋四維看來,認定他是在為自己壯勢,不過看他小小年紀,這架勢一擺,還蠻有威嚴的。秋四維正這般想著,不料下一秒,高弶把手自背后伸出來,手中細枝上還掛著一條剛剛烤好的蛇肉,塞進嘴里細細品嘗。
原來他把手伸在背后,是在烤蛇肉。
“你!”秋四維咽了口氣,憤然一指高弶鼻子,吼道,“你這小子,吃我寶貝不說,竟然還這般堂而皇之?快過來給我受死!”
高弶好生問道,“能否稍等片刻?”
“干什么?”秋四維口氣不佳。
高弶一指地上蛇肉說道,“還有那么多沒吃完!可不能浪費了,兄臺能否等我把這些東西全部解決后,再與你一決高下,如何?”
“……”
這臭小子,當真氣死人不償命!那些蛇,可是他的兵器,哪有人像他這樣當著兵器主人的面,說要等他把他的武器解決掉再來決斗的?
“你給我去死!”秋四維咬牙大吼,飛身撲了過去。
高弶拿著細枝當武器與他交手,秋四維輕功了得,身形如同黑衣魅影在人前飄過,眨眼間便偷溜到高弶身后,袖口射出一條晶紅色小蛇。
高弶眼疾手快,一回身,橫空攔下飛蛇,兩指捏住蛇頭,盯著毒液四溢地蛇牙,思索片刻,“……肉太少,賽不了牙縫!”
“你!你!”
高弶搖搖頭,嘆道,“這位兄臺,我看你還是回去吧!你是打不贏我的。”
“你不過是個奶娃而已!我秋四維橫掃江湖數十余年,還從未吃過敗仗!”
“那是因為你的百蛇陣確實厲害,可是眼下,百蛇已被我當成下酒菜,便如同你被人繳了械,你赤手空拳如何與我廝殺?”
秋四維后退一步,沉默著不再說話。
高弶上前一步,又道,“秋末瑯被擒,并非她與我決斗戰敗之故,她借殺機,無辜殘害三名女子,理當交由官府緝拿,可她又不知悔改,越獄后尋葛夫人柳云仙報仇,被葛洛葛大俠擒住送往白虎門,這些江湖上早有傳言,你莫要跟我說你不知情!而方才你卻連問都不問,直接判定是我殘害你家妹子,宣誓替她報仇,你不甘與我講理,那我還有何話可說?”
秋四維臉一紅,顯然被氣得不清。
高弶再上前一步,繼續說道,“我本不想與你理論,你想打,我便接。但是眼下,你確定要繼續下去?”高弶攤開掌心,朝他招招手,“你要打就快些,我還得送王家四兄妹回門,不打就請繞道。”
秋四維一咬牙,靜思片刻后,狠狠回道,“好!你這臭小子,今日這筆帳,我遲早會跟你算清楚!”
秋四維飛身跳開,消失在碧落林內。
“高弶哥哥好棒哦!”壞人一消失,王燕馬上拍手叫好,縱身跳到他背后想抱他,給他一個美人抱來獎勵獎勵他。
高弶當然察覺到了,卻當做沒看見,抬腳閃開,嚷道,“諸位,該啟程了!”
“哎喲——”王燕掉在地上,委屈地嘟起小嘴。
這世上竟然還有這種不解風情的傻木頭?連美人抱都不要,只知道男女有別啊,什么授受不親啊……
王世沖身受重傷,被送回玄武門,高弶帶著王世沖的兒女們回門,也未見他睜眼。
林惠的尸首被帶回玄武門,王世沖的大師兄,天罡派的派宗關天煞,替自家師弟料理師弟妹的身后事,并忙著追查刺殺王世沖的黑衣人來歷。高弶的存在在他眼里,只不過是王家四兄妹帶過來的一個童年玩伴,而不是拯救王家四兄妹神秘高手,他甚至連對方姓甚名誰都沒問過。
王家四兄妹披麻戴孝要為母親守靈,高弶任務已盡,正準備離去,不料玄武門弟子來報,碧落林上山的路口被巖石擋住了。
王鶯王燕趁機游說他再多留幾天,順便拿痛失愛母的悲痛心情獲得他憐憫,最后終于勸說他在玄武門再住一宿。
其實高弶只是覺得,從這里去南陽縣不過大半天的路程,路段被巖石所擋,若要繞遠路,起碼花上三天的時間,還不如等玄武弟子把石頭搬開后再行前往。
關天煞安排好了他的屋舍,又去忙林惠的身后事,這時,門下弟子匆匆來報,“師父,葛洛葛大俠求見。”
“葛洛?”關天煞摸著胡須深思片刻,想不出葛洛過來見他所為何事!他與絕情七劍素無淵源,莫非,他是為了王師弟而來?
關天煞急忙跑去廳堂,接見葛洛,一進大廳,見客位上靜坐著一名俊雅賢士,體格雄魄,氣韻不失為一方豪杰美名,唯獨身上少了個佩劍。
‘御水劍’葛洛……聽說此人已經退隱江湖好多年,因為發妻不喜歡他喊打喊殺。不過就算他退隱江湖,但也免不了與江湖中人再度交涉。如今他行走四方,不帶佩劍是因為他對妻子立下了誓言,可沒了兵器的劍客到底該如何自處?莫非他對自己的本事,當真十分自信?
葛洛一見關天煞,立馬起身相迎,“宗師!晚輩冒昧前來拜見。”
“哪里哪里。不知葛兄過來是……”
葛洛輕然一笑,“聽說高賢弟也來門上做客,高賢弟救過吾妻一命,而我當時卻在外奔波,連他離去時也未能見上一面,剛巧這次押解秋末瑯回白虎門,特此過來想與他會一會,晚輩慚愧。”
關天煞聽著糊涂,不住撫著腮胡,問,“葛兄所說的高賢弟是?”
葛洛微愕,忙道,“高弶。”
“莫非是……槍王高弶?”關天煞聽后,比葛洛還愕然。
“呵呵,正是。”
關天煞頓時笑開眉睫,“葛兄弟真愛開玩笑,高大俠何時來過我們玄武門!我怎么不知道!”
“嗯?”葛洛狐疑著,“莫非是我聽錯了?”
斷劍山莊的消息最為靈通,這消息不可能有假才是,不過關天煞也沒有理由故意藏著人不讓他見,葛洛感覺有點奇怪,但也無可奈何,想了想,葛洛抬手禮道,“既然高兄弟不在門上,那晚輩不打擾了!”
“嗯,關某不送。”
關天煞送走葛洛,身后弟子前來詢問,“葛大俠怎會突然提起槍王?莫非,王師叔重傷,是因他而起?”
“嗯……”關天煞摸著胡須,慎重思考著可能性,覺得事情有些蹊蹺,卻拿捏不到準頭。
關天煞仍在靜思中,門下弟子又有人來報,“師父!師父!白虎門毒蛇公子在山下嚷嚷,說要我們交出高弶!要不然就算我們打通了碧落林的道,他還是會扔山石堵上!”
“秋四維?”關天煞臉色頓時鐵青,吹著胡須惱道,“白虎門宗師竟然放任弟子這般囂張,先是秋末瑯殘殺無辜百姓,現在又慫恿她師哥過來尋仇挑釁?別說槍王不在我們玄武門,就算他現在就住在我們這里,我關天煞也不會把他交出去!”
來稟報的弟子,直點頭稱是,“師父說得沒錯!白虎門的人最近實在太囂張了!師父,要不要派弟子下山教訓教訓那個姓秋的!”
關天煞急忙搖手,“不!若按秋四維的性子,如果知道高弶就在我們玄武門,定會偷偷摸摸闖來暗算!如今他卻虛張聲勢,定是他從哪里得來不可靠的消息,聽聞高弶來過我們玄武門,四處吆喝只為一探虛實!”
一旁四名弟子聽著糊涂,“弟子愚昧!不知師父作何打算?”
“哼,咱們按兵不動,不過,我們要先放出風聲,就說高大俠的的確確在我們玄武門入客!只要秋四維膽敢潛入我們玄武門偷襲,我們就有理由把他拿下查辦!哈哈哈哈……”
關天煞摸著胡須仰天大笑,對自己的主意萬分贊賞。
高弶被玄武門的弟子帶去參觀玄武門上上下下,剛巧經過廳堂就聽見關天煞自鳴得意的大笑聲,一時好奇就頓下步子仔細聽了聽。
替他帶路的玄武門弟子也十分好奇,站在高弶身側偷聽著內幕。
關天煞收住笑聲,立馬吩咐道,“既然要唬人,就唬得逼真些,你們快去找個生面孔,再給他配個槍把子,涂上銀料。記得挑個英俊瀟灑,威風虎虎的俊小伙子,才配得上‘銀月槍王’的稱號!”
“是!師父!”四名弟子轉身欲走,突然想起什么,趕緊回頭又問,“可是師父!方才您已經明確告之葛大俠,高弶不在咱們門第,如今咱們又要放出風聲,葛大俠聽了,不知道他會怎么想?”
關天煞一揮手,笑道,“不用多慮!葛洛既然已經退出江湖,就不應該再問江湖之事!如果他再登門拜訪,我再告訴他實情也不遲!”
“師父說得是!說得是!那弟子們去尋替身去了。”
高弶站在一旁,聽得一知半解,但大致能明了一件事。關天煞想找個冒牌替身頂替他的身份,至于緣由就不得而知了。葛洛過來找過他,但被關天煞趕走了,也不知是何理由。
集伝鎮四方客棧,樓上三四層是廂房,樓下是茶館,茶館人數不多,是因此時此刻未到吃飯的時辰,留下歇腳的,大多都是些路過的旅客。茶館內獨坐一名少婦,少婦身后只跟著一個武夫。少婦喝著茶水吃著糕點,翻閱手中賬本,看她氣魄,精明能干不亞于這里旅店的老板。
客棧外,一名俊秀男子步進店門,筆直往那貴婦身旁落座,“夫人,旅途可有勞累?”
“怎么會!這里離周云鎮也就三天的車程,我雖從不出遠門,倒也沒這么嬌貴。”那女子笑如曇花一現,煞是驚艷。
坐她身旁的男子,臉色微紅,怕是受不住美艷嬌妻對他的媚笑。他埋怨道,“既然要我謝恩,知會我一聲便好,為何非要親自過來?”
“姓高的那小子,我喜歡的緊,想他年幼痛失雙親,不如把他收為義子,讓他今后有個著落,前幾日他走得匆忙,連讓我提的機會都不給。”此女子正是多年未能得子的柳云仙,身側便是她的夫婿葛洛。
“夫人說的是。”葛洛剛從玄武門走了一遭,未能如愿見到高弶,“可是奇怪!玄武門關天煞說高賢弟沒去過他們門第!”
柳云仙聽后,合上賬本,狐疑著問,“不可能啊!且不說咱們斷劍山莊消息有多靈通,眼下就是隨便問個路人都知道,銀月槍王入客玄武門。”柳云仙想了片刻,笑問,“夫君,莫非是你做了什么,得罪過關天煞,所以這回,他故意把人藏了起來,不讓你見?”
葛洛立馬駁回,“怎么會!我與青山四門素無瓜葛!”
“哼!素無瓜葛還能惹上秋末瑯?”
“嗯……”葛洛這下詞窮了,瞞羞道,“或許有這可能!”而他忘記了。
“既然關天煞不讓咱們見,那咱們先在這里等著!反正那小子遲早是要下山的!下了山趕去南陽縣,還不是得路過這里?”柳云仙說得淡然,心思卻生得緊密。
這時,屋外匆匆跑來一名丫鬟,氣喘吁吁地朝柳云仙報備,“夫人!夫人!聽說,恩公下山了!不過他沒出山門又上山了!很多姑娘在山腳下,都瞧見了呢!”
“嗯?”柳云仙愁眉,“小翠,我讓你去買松果,你跑哪去了?還打聽到這些消息?”
那小翠正是高弶救下的賣身葬父丫頭張小翠,這次柳云仙出門,張小翠哭跌爬滾都說要跟來,就算柳云仙不肯帶上她,她也有本事徒步跟上。柳云仙怕了她那性子,只好答應帶著她一起上路。
張小翠臉蛋兒紅撲撲地,指著門外瞇眼笑道,“不是我去打聽,是街坊的姑娘們都在說這事兒呢!”
“怎么?”經她這么一說,柳云仙也好奇起來。瞧張小翠說得,不就一個毛頭小子嘛!能鬧出這么大的轟動?
張小翠捂著臉蛋兒,靦腆地笑道,“她們都說恩公長得玉樹臨風,英俊非凡!絕對是個難得的豪俠……”
“區區一個毛娃,哪來這么大的魅力?勾得整個集伝鎮的姑娘都心花怒放?”柳云仙原本起了疑心,不過看見張小翠的神情后,變了個口吻叨念道,“看來,那小子果然是個禍害!現在就這樣了,以后長大還得了?”
張小翠的年紀起碼大高弶七八歲,她都能被他迷得神魂顛倒,這里的姑娘會瘋狂如此也是情有可原!
其實集伝鎮的姑娘們所見到的高弶,正是關天煞派人找來的戲子,話說這個戲子才被找來,連關天煞見了都不由驚嘆。他還從沒見過如此俊俏的貴公子,尤其是他那雙勾魂的眼睛。
這廳堂內,上座是關天煞,旁邊立著七八名弟子,以及廳側坐著高弶,王賢知和王家兩姐妹。
那名戲子被邀入廳,見著關天煞也彬彬有禮,“晚生見過宗師!”
關天煞見他挺有來頭的,忙問,“呵呵……敢問兄臺怎么稱呼?”
那名戲子聽著一愣,反問,“宗師說笑了,不是您老差人把我請來的嗎?我且聽說葛兄來過玄武門找過再下,所以晚生特地跑來想與葛兄會一會,不巧途中遇上玄武門弟子,就被他們請了上來。”
關天煞聽出些端倪,神色由驚嘆轉為訝異,“莫非兄臺就是……”
“晚輩高弶,承蒙宗師盛邀!”那戲子聲音洪亮,整個廳堂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靜坐在一側的王賢知楞了三下,王家二姐妹大張著紅唇看看高弶,再看看戲子,分不清哪個真假。
高弶卻面無表情地把那戲子從頭到尾審視了一遍又一遍,直到身側傳來王賢知的悶笑聲。
“呵呵呵呵……我就說嘛!一代俠王怎么可能是個奶娃!”王賢知這話,只說給王家二姐妹聽,所以在場的,除了他們四人外,無人在意。
王家二姐妹雖然有些埋怨王賢知,但她們現在也是一頭霧水,一想心中的偶像只是一名冒牌貨,頓時失落不已。
關天煞愣了許久后終于轉醒,突然仰天大笑,“哈哈……世上竟然會有如此巧合之事!可是……”關天煞對他的來歷還是半信半疑,“且聽百曉生說,閣下隨身帶著一把銀色長槍,不知能否讓在下見識一番!”
那戲子一聽,轟然大笑,“宗師莫怪,什么銀月槍王,這封號是陳兄跟賢弟開的一個小小玩笑!高某行走四方從不帶任何兵器,只是能使得一手好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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