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他雖然較為習慣這里的黑暗,卻也不可能在這里如白晝般的自如,要抓個人不太容易,何況那人氣息很淡,淡的無跡可尋,更無法確定她的方位了。
漸漸的反而是他感覺呼吸困難了起來,他眉心始終未曾舒展開來,明知不能久留,卻又不想錯失抓住毛賊的機會,讓他訝然的是,這宮中只有長恨武功比他高深,但他貪杯歸貪杯,卻是個很執拗的人,說了不會來便一定不會。
其次,夙璃的功夫……他從沒與夙璃交過手,不是很清楚,當年與他一同入宮的只有夙璃和另一個少年,再后面點兒來的,比如夜雨等人,都并不可能有這個造詣。
淡墨越想越覺著異樣,夙璃這個人出了名的挑剔刻薄,但另一方面來說,他是個極其自我的人,要他當賊,實在不可能,他那自尊心估計大的嚇人,那么現在能在這樣稀薄空氣下游刃有余的人是誰?
“你究竟是何人?”淡墨的聲音有些不穩了,當下呼吸變得有些困難,美男宮從來沒有外人私自闖入過,就算被外人闖,能第一時間跑他的酒窖中來么?
這個人,是宮內的人,他卻又想不出,宮中還有誰會跑來這里,還有如此讓他捉摸不透的內力,該不會是……他皺眉,否定了這個想法,那個人早已作古。
“怕是我錯覺了,當真沒人……”淡墨自言自語了一句,喘息變得急促了起來,修長如玉的手指攥著胸前的一片衣襟,實在沒有辦法繼續這么耗下去了,他瞥了一眼角落被封住的氣孔,沉思了片刻,才腳步紊亂的往石梯上走。
再一聲沉悶的聲響,墨典典松了口氣,他可算是走了,她從酒壇子后邊探出身子來,這會兒腦子有些沉,覺著臉頰上燙呼呼的,難得有這個感受,她只當是溫暖的舒服了。
很快她便感覺到呼吸有點兒不順,變得很吃力,這兒確實不是個好地方,她開始懷疑長恨是故意讓她來遭罪的,不再多想,她兩只纖細的小胳膊直直環上一大壇子酒,也沒閑工夫去分是不是果子酒了,微微提氣,那大于她嬌小身子許多的酒壇便被她硬生生的抱了起來!
腳步難免變得有些沉了,不似本身的輕巧,她剛走到入口前,正躊躇著不知怎么再打開這入口時,沉沉的轟聲響起,眼前登時光亮,讓她不適應的瞇了瞇眼,真是不得不說,這個機關很妙,還能自個兒感應到人來時開開關關呢!
只是下一刻,她就不太高興的起來了,入口外,佇立著的一抹緋紅身影分外的打眼,衣裾的滾邊真真叫個漂亮,銀絲線兒繡成了朵朵云紋,微露在外的一雙靴頭的面兒,雪白白的,就露出那么一丁點兒,頗有幾分欲拒還迎,欲說還休的味道,一雙靴面兒都如此銷魂,嘖嘖……
抬眼望去,他眉眼含淺笑,溫柔如斯,俊美如斯,氣定神閑的模樣好似能洞悉一切,他瞇著美眸柔和笑著,就這么望著她,照理說是個很友善的表情,卻因他在上,而她在下,顯得他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
他就這么站著不動,別說,就這么看著吧,他跟雕塑似的,笑的都是高深莫測啊那個莫測,只是他的眸子漂亮極了,清澈的跟一潭水似的,就這么盯著她,可是會讓她不好意思的!
好歹她現下手里抱著一大壇子人家的東西,被人抓了個正著不說,他還就這么不說話,光一臉笑瞇瞇的俊俏模樣,著實讓人心里怪怪的,她腦中瞬間閃過無數的念頭,有開脫的說辭,也有干脆直接從酒壇子后面將整個臉露出來嚇暈他,然后逃之夭夭!
淡墨眉清目朗,唇角微揚,那讓人無法抗拒的眼神兒,在她看來,只有三分是柔和,剩下的七分都是在無聲的說,小樣兒!
墨典典瞇眼嘿嘿的一笑,半個腦袋露在大酒壇子外,那雙眸子說不出的好看,瞅了瞅自個兒抱著的酒壇子,又望了他一眼,一雙眼忽閃忽閃的。
淡墨挑了挑眉,那眉眼他記得出奇的清晰,她眉心那點朱砂讓人想忘卻都難,至少在他過去的十七年中,也未曾見過如此漂亮的朱砂痣,還不偏不倚的生在眉間,那種嫣紅的色澤,很難說的清楚,絕非胭脂水粉能描繪出的絕色。
現下她那雙眸子極亮極亮的看著他,不時會折射出一種墨綠色的光澤來,很微妙,也很讓人沉迷,她也沒作聲,眼睛就盯著他瞧,他卻不經意的瞥到她纖白的小手在酒壇子上不停的戳戳戳,像是發泄煩躁,又像是在暗暗想什么打發他的主意。
他唇角再次微微上翹,真不好說,他竟然覺得她這幅對著他尷尬一笑又悄悄在手上透露出心里的小九九時,極是可愛!
“你竟是個小酒鬼么?”在確定她人小鬼大,不會輕易開口后,他終是率先開口問,話語間總是含著一絲柔和的笑意。
“……恩?”墨典典舒舒長長的聲調,從上揚,到婉轉,再到疑惑,她是真還不會太多的詞兒,這個鬼聽起來很特別。
淡墨怔了怔,再打量了一遍她的眼角眉梢,她有雙美的過分的眼睛,端端一絕美無雙的胚底子,只是那帶著些迷茫的眼神,再配著這婉轉的恰到好處的一聲疑惑……
他瞇眼看她眉宇間浮著的一抹淡淡紅暈,心下明了,這小乖呆,怕是偷喝了酒有些醉了,只是再看她這么不費吹灰之力的抱著如此大的酒壇子,他眸底又閃過一絲疑惑,她纖纖弱弱,真有那么深厚的功力么?
“小笨呆,你醉了。”他笑著,語氣真是動人,無形中一句話就生生拉近了兩人的關系,他套近乎的功力可見一斑,卻莫名的,他將心中那個乖字改作了笨,好像不是很想用好的詞語形容她,哪怕只有一點兒好的,只她那眉眼,以后稱贊她的人多了是了,他突然不想多加詞藻。
墨典典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還是滿眼的迷茫,戳著酒壇子的動作卻是愈發的用力了,丫的,她別的詞兒不懂,笨這個詞語可是懂的,她很想將他往酒壇子里那么一塞,合著一同搬回去給長恨得了!
但她調息了無數次后,還是十分理智的忍住了,說到底是她偷偷潛來順人家的東西,在沒有到忍無可忍的大前提下,她姑且順著他!
淡墨笑了笑,姿態動作瀟灑翩躚極了,對她伸出一只手來,說:“抱這么大一壇子酒就這么站著不累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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