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暗沉沉地,下著蒙蒙細雨,一位約二十歲的女子臉色冷漠淡然,帶著深恨般的怒意,死死地瞪著離自己一尺的墓碑。不搭調的祭奠服,鮮艷奪目的紅色長衫隱含著對死者的無禮,很顯然,沒有一絲的尊敬。
厚重的黃泥不屑風兒的吹拂,牢牢地固定著那女子的裙擺,猶如一黃色的鐵鏈鎖住了那女子的雙腳。
乍看此人身后,幾名男子左懸佩劍,右綴玉帶玲瓏珠,神情端重,幾分訓練有素的模樣,臉上一黑色羊皮面具。替這女子撐傘的男子,估摸也就三十來歲,那暗黑明亮的雙眸睜得極大,其瞳孔全部深陷在那雙飽經風霜的眼眶里,臉上一黑色蛇紋醒目而詭異,手上那把固若金湯的寶劍緊緊地被他拽在手里,劍尖正放肆地對著眼前的墓碑。
那女子勾唇一笑,怒意自眼底滑過:“哈哈,老頭,這荒郊野嶺住得還不錯,吧!只可惜你那幾位寶貝夫人和你認定的血親可都沒有機會來到這里祭拜你呢?”
自然死者已逝,這無聊透頂的言語只能混著這女子的狂笑越過層層山巒,刺破蒼穹,劈天蓋地,鬼魅而邪異。
“怎么,您在不安份地顫抖嗎?哦,您老也會害怕嗎?”那女子右手向右一揮,拿來身后男子遞來的籃子,里間一個偌大的陶碗,缺了角的,裝滿了各式各樣的殘羹冷炙,再見那遮蓋的藍色花布,四周還有幾只胡亂紛飛的蒼蠅。此時,墓碑眼前縈繞著一股濃重的刺鼻味,惹得那女子手一松,將那穢物全部倒扣在墓碑的前方,接著那女子又抿了抿唇傻笑道:“呵,可真抱歉,這”美食“掉地了。您老就慢慢享用吧!”
遠處山峰幽遠沉寂,墓碑前面一女子費力地提裙朝著來路方向離去,絕美的容顏因那一雙幽怨冷酷的眼眸讓人不寒而栗。
人已消失在來路之上,可墓碑那一黑楷“恨”字何時才能永久褪去呢?可能會讓人永久銘記于心呢?
我住的屋砥外除了凡世的瀟湘竹林,還有幾株蒼靄的大樹,淡淡的月光柔軟皎潔,四周依舊平淡無奇,安寧祥和。
黑壓壓的屋內沒有點燈,這種熟悉的黑暗早已讓我習以為常,甚至我把這種感覺當成了一種殺人的游戲。
我坐在桌沿一旁,手兀自擦著那把飲血后妖異且清涼的寶劍,雖然年代久遠,可那劍尖的鋒利依舊如往。
忽然,屋外十幾個人踱步而來,借著月光,透過窗戶,我才知道竹影二宮子的到來,他極年輕,可骨子里的邪惡卻讓我膽顫了二十年。
推門大開,接著就有十幾個男仆魚貫而入,整齊有序地立在二宮主的面前,我早已起身站立,拱手作輯。雖看不清二宮主的面容,可心底那顆墜落深淵的心,自己卻清晰知曉,沉重壓抑的氣氛自屋內彌漫開來…
“恩,不錯,當得上我和大哥的座下弟子,看來很適應黑暗嘛!”他拍著兩手跨過門階屋內放置桌前的一盞燈豁然一亮:“殺了勾影雙煞了嗎?”
“是,二宮主。”我嚴謹的回道。
“好!”他挑眉看向我,若有所思,贊揚的拍著我的肩膀,“那么你還需要去殺一個人,沈府王爺沈天凌!”
“是。”我點頭作輯,答應著,再次接受了任務。
正如我說的,竹影宮中的座下弟子就是我自己,我們宮內分配的任務無非就是殺人,鮮血淋漓的世界,惡心嘔吐的氣味,早已是宮中弟子司空見慣的事,簡單來說,就是訓練有素的殺手,也可以說我們是替人殺人的工具。
如今宮中盛傳殺人成魔的毒蛇,其實,就是我。隨時隨地,都會有人明智的避我幾尺,時間一久,我理所當然的認同了這種觀點,自傲感在胸上洶涌澎湃,不曾流走。
而這綽號毒蛇也成了我心中所愛。大宮主早已應允,授此名予我。
我一身夜行衣在沈府屋頂游走,目的就是找尋時機,探到目標便下手。無奈沈府機關重重,同樣有著訓練有素的家仆和士兵,大大小小的屋舍外都有兩名家仆把門,而院子內也有士兵來回巡哨。
沈府大大小小的屋舍都被我一一探完,可終究沒有找到沈王爺所在地,這沈二宮主分配的任務第一次讓我心底產生了畏懼,王宮貴族向來不沾邊,可這宮主怎有此舉。
正暗地思忖,不想腳下一滑,青褐色瓦塊從房上滾落,而自己又未能及時接住,驚得房下士兵紛紛向這涌來。
“來人,有刺客!”最先到達的是一個老練的軍官,又持一把雪白大刀,朝我站立的方向一晃。
我氣急敗壞房上閃避,東跑西藏,穿假山,繞竹林,卻還聽得身后緊追不舍的腳步聲,天漸漸明亮起來,這大亮的月光讓我來不及隱藏行跡,我又兜原路來回跑了幾圈,后面追蹤似也疑惑不定,揣測后便改了方向不再跟來。
“唉,頭一次呢?”我大喘著粗氣,剛剛慌跑時滲出許多汗漬,從額角上一顆一顆墜落在兩肩衣服上。
“呵呵,你真的好有意思哦!”回眸看去,眼前這女子,婀娜多姿,一條淺紫色衣綢鋪地,斜梳發髻,四周朱釵環繞,明晃晃地襯著潔白的月光。兩顆眼珠子在眼眶里溜溜打轉,宛如閃閃發光的黑珍珠,若影若現,好看至極。
清風拂面,竹葉從頭頂飄落,沙沙作響,我發呆似得定在原地,看那女子抿唇輕笑。有的時候,人與人之間,沒有言語,亦能彼此吸引,而我似也淪陷了。
“你叫什么名字?”她又是嫣然一笑,右手撫了撫頭上的珠釵,對于有的女人,如此富貴只會讓我覺得庸俗,可是她那天真般的笑容仿佛沒有生出我對她鄙視的想法。
“毒蛇。”一見如故,讓我無所顧忌地道出自己的名諱,我雙手抱臂,淡然一笑。
“呵呵。”清甜聲音如風拂來,暖暖的,沁入我的心底,我站定著雙腳,等待著她下一個好奇的提問,她攏了攏衣袖,又扶住自己披肩的青絲:“是因為你臉上的青面蛇紋嗎?”
“是。”我簡單的答了一句,到現在為止,我第一次為自己臉上的蛇紋而欣喜。不知道為何不愿告訴她殺人成魔的自擬,或許只是不想嚇到眼前這美若天仙的她。
在那個小小竹林里,我們聊了許多事,她的眼睛全不在意我所講的那一個個恐怖的故事,如同一個孩子依偎在母親的懷里聽著一個又一個美妙的傳奇。
最后,我踮腳躍起,記住了淡漠月光下的那淺紫色的女影,她的名字叫沈鳳兒。
回至宮里,腦里時不時閃現著那位女子如花的笑靨,二宮主剛剛傳我時的問話也早拋到了九霄云外,我來回踱步在屋外的長廊,瞅瞅夜空,聞聞花草的芳香,心緒依舊難平。
我想,自己注定淪陷了。
之后,我成了一個表里不一的人,一邊應付著二宮主的命令,一邊騰出空閑時間偷偷去到沈府見她。
熒光點點,繁星璀璨,蟲鳴長鬧草叢。
夏日夜晚悶熱至極,那廂房左右的窗戶被牢牢固定,大開著,我瞧見,那不曾和被睡下的女影,她微閉著眼睛,靠在床上,右手緊拽一把扇,很迷人,團扇上竟刺著青蔥綠竹,栩栩如生。
“喂,你還真的來了!”我還未來得及回神,她已拿著團扇走至窗前,欣喜般地瞪著我:“我還以為,你從此消失了呢?呵呵,沒想到你…你還真來了。”
“我…。”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我和她雖之隔一扇窗的距離,可竟感到遙不可及的失落,語無倫次后拿劍的手兀自伸出,在半空懸了一會兒又被握緊拽了回來,臉上訝異興奮,又明知故問,“姑娘,你…等我?”
“恩。”終究是不懂少女情懷,她似害羞的垂下頭去,兩手放前,胡亂的用手絹畫著圈,小聲的回復我:“是,等…等你!”
她仿若真是一股暖風,吹散我眉目間的愁意,她單薄的身軀讓我有那么一剎那無禮的念頭——沖進去,摟住她,給予屬于我的溫暖。雖是夏日時節,但難免的疏忽也有可能生了病,生病又怎是人可以預測的呢,只是平日多注意才好!`~`
“你真的讓人好奇。”她依舊低頭垂眸,小聲的嘀咕著。
我拿劍的手,陡然一顫又放松了身子,是的,按照我平日的性子,一句猜疑,都會讓那個人血濺當場。可就是她,我遲疑了,努力按住劍柄,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保持不同往昔的理智。
“這里沒人,你到房間里來吧!”抬眸瞬間,如兩顆閃亮明亮的透明的珍珠,和她脖頸上的綠色寶石相得益彰,恰好地映襯著她潔白的皮膚。
“恩。”如癡如醉,傻楞片刻,我便飛身進了窗。屋內燭燈一盞,置于桌前,桃木方桌上正放著兩只細香,清新舒適,猶如夢幻,難以自拔。
那一晚,她天真般地奪過我手中寶劍,又好奇地將它拔出打量,嘴里喃喃自語,可不,被我猜對了,你不就是專門殺人的大俠嗎?我笑笑沒有言語,讓我在她的心目中留下這般美好的印象,何樂而不為呢?
晨曦破曉,是我離去的時候,徹夜長談,我更加了解了這位女子,以至于產生了不該有的念頭,娶她做自己的妻子。
艱難坎坷,定是日后必有的挑戰。但是,我很想一試,曾在我劍俠死去的夫妻,多少對眼中顧盼流轉。雙手相握,彼此相戀,沖破生死的束縛,扣人心弦般的惹人渴望和羨慕。
“毒蛇,是你自己老實交代還是讓我替你說!”大宮主,二宮主,坐在正前方的坐椅上,我跪地作輯,堅定地目的迫使我抬頭回話。
“二宮主,我喜歡那女子,我想要娶她作為我的妻子!”
我匍匐在地,渾身戰栗,但心頭燃起的希望卻不曾有所懈怠。
“所以說呢?”大宮主把正送于唇前的茶盞放下,若有所惜,邪魅一笑,“毒蛇要忤逆二弟了。”
“不,我。”我知道背叛宮門的下場,即便真能與她雙宿雙飛,又怎可一世無憂,安居樂業,想竹影宮中弟子甚多,抓我尚費力,但抓她恐怕易如反掌,那我娶她便是害她,我怎愿如此,所以頓了頓,沒有回話。
“竹影宮弟子想要女人,哪里不是信手拈來?”二宮主豁地從椅上站起,用力托住我的下巴,逼我與他直視;“何況毒蛇是我們座下弟子,傾城絕貌的女子還會有少?”
二宮主把手一松,又閃身坐下,右手又去托了托置于桌前的茶盞,不屑和譏諷自他臉上彌漫,驚悚令人畏懼。
“不。”我咬咬牙齒,腳下的劍似也在顫抖:“毒蛇只愿娶那女子為妻,求宮主成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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