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我和他們一樣，以冷府六千金的身份幸福快樂的活著，可我最尊敬的爹爹，織起了我一生永無休止的噩夢……

“嗯，不錯，不錯，孺子可教。”教我們琴棋書畫的梅師傅摸著胡須，認可地夸著五姐百靈的墨梅圖：“神似，魂似，嗯，可堪可贊！”

今日又是梅師傅授意的日子，賞完五姐的畫，他便把頭轉到了我這里，語重心長般問：“若霜，你又畫的什么，讓師傅也瞧瞧？”

我反射性拿臂一擋，低著頭不答話。

梅師傅臉色變暗，聳了聳肩，皺著眉頭：“是好是壞，要讓大家評比才行，用手遮著，像什么樣子。”

哥哥們和五姐都好奇地探過頭來，盯著我用手蓋住的圖。梅師傅伸出教棍將我的兩小手撥開。

“唉，差距怎會如此之大呢？”梅師傅屏息嘆著氣，極不愉悅地打著我兩只素凈的小手，青一塊紫一塊地留著打痕。

“嗯，六妹的墨梅，神甚不似。”四哥撓了撓后腦勺，一雙小手指著我的墨梅枝：“看上去，突兀而顯得極不真實。”

“嗯，好像應該這樣。”五姐用手在我畫上轉了又轉，極耐心地教著：“此番改正，倒也有點神似。”

“對，四弟·五妹說得不錯，六妹，你也該多加練習才是，倘若再是如此，不僅師傅，就連爹爹也會生氣的。”畢竟是大哥，說話時誠懇有禮，有極有份量。

“可是，倒也差了東西？”二哥站在后面的凳上，俯瞰我的墨梅圖：“除了神，就連魂也沒有的。”

“我也覺得，二哥說得極對。”三哥不知何時從我的桌上拿起畫端詳起來，一本正經地沖我說著：“六妹，若是沒了靈魂，那又該是怎樣的怪物。”

“呵呵，還真是……”五姐笑。

“哈哈，難以夸贊的，不同凡響。”四哥諷笑。

“原本可以的。”大哥深思。

“改一下，也比這元模原樣的好！”站在凳上的二哥瞪著我的畫。

“或者六妹可以重新考慮改畫一張，不過好像過了時間，爹爹知曉定會罰的。”三哥出謀劃策，失望的搖頭。

而我只顧握著兩只疼痛的小手，把哥哥們和姐姐的話當成了耳旁風，師傅失落至極，早已走了。

這一年，我才五歲，就被奪去了那些屬于天真爛漫的歲月。而我的記憶里，只有師傅們沒有盡頭的失落和遺憾，除此之外，在沒別的。

我的爹爹是大名鼎鼎的白鶴俠，他有一個響當當的名字，叫冷冽。聽母親說起，曾經爹爹受萬人追捧，理所當然的成為武林盟主的，可因自身淡薄名利，便失了機會。

每當說起爹爹，母親便會簌簌的落下淚來，拽緊我的兩只小手，次數一多，我也就見怪不怪了。

這位容顏尚好的女人，便是我的母親紫青珊。她任何時候都可以見到爹爹。可是，沒有一次她可以抬著頭對爹爹言語的。我一直揣測，娘親定是為自己卑賤的地位難過，否則不會不敢抬頭對爹爹笑，但是，大人們間的事又豈是我這個小孩子能懂的，或許，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畢竟，娘親與爹爹一直以來都是相敬如賓，就連與大娘二娘三娘的關系都是極其友善，不曾有過爭吵的，所以，我對自己的想法很是質疑。

“霜兒，記得在爹爹面前別太任性，耍小姐脾氣是不太逗人喜歡的。多學學百靈姐姐，溫柔嫻靜，惹人喜愛！”娘親摸摸腦袋，提醒著調皮的我。

“娘親，霜兒才不要那樣呢，我就是我，只要娘親喜歡霜兒就行了。”我嘟著小嘴，把弄著娘親頭上的珠釵。

“唉，這孩子……”娘親沉下眼眸，別過臉去，不再看我。

有時候，我會有那么一瞬間的難過，覺得娘親時時孤單著，就像一只不合群的孤雁，總不會敞開心扉往熱鬧的地方擠。

而我想要安慰，卻是有心無力。只能默默忍受著整日娘親的惆悵。

曾經我好奇著自己的名字，娘親只是堅定地說我叫若霜。當時的我還無知地笑娘親的記憶好，原來真應了無知，連名字都是娘親取的，爹爹一直忙，并無閑暇的時間。這一點凄愴的故事，也還是奶娘告訴我的，許是愛莫能助，才將昔日的情懷訴與年幼無知的我。

大哥是家中長子，深得爹爹賞識，一生絕學全授于他；二哥歡喜經商，自是出門在外；三哥四哥能文能武，雖不愿做官，卻總能找得事做，閑于家中，也不落人笑柄；而五姐百靈更是爹爹常常掛在嘴邊的好孩子，現如今五姐還小，若是再大點，定少不了和爹爹攀親結緣的。

而我呢，雖然在下人的眼里并沒有失了小姐的身份，但在父輩們的眼里，我僅是不起眼的那么一顆微渺的星，有沒有并無多大差別。

記得梅師傅向爹爹報告我們學業的境況，他也只關心地問了哥哥們和百靈姐姐，唯獨沒問我。

“冷弟，這若霜學業境況可無法形容啊！”梅師傅摸著白須，定定地站在爹爹的面前，我們這群孩子謙恭有禮的等著訓誡，不，應該說我一人的訓誡。

“什么都不行嗎？”爹爹冷言冷語，看著梅師傅，又眼神淡淡地瞥了瞥我，食指一伸，喚我過去：“你，什么都做不了嗎？”

我陡然一顫，這個世界，與自己血濃與水的爹爹，對自己的稱呼，竟是那再簡單不過的一個“你”，百靈姐姐向來善解人意，她上前替爹爹揉了揉肩，也為我說著好話：“爹爹，若霜妹妹比我們都還小，所以做什么都有點生疏，爹爹不可以懲罰妹妹的哦，否則小白靈以后都不理你了。”

“你這小調皮鬼，爹爹真服了。”爹爹屈指勾了一下五姐的鼻子，又滿心歡喜的抱著五姐，樂滋滋的對著師傅笑，我愣住，爹爹的笑容也會是如此暖人的。

“小白靈，娘親可還好？”爹爹忘了哥哥們和身后的我，只顧與五姐嬉戲：“爹爹許久沒見娘親，好想她。”

這曖昧的言語恐怕也只有百靈之母孔水艷受用，我們的娘親是萬萬得不到的。大哥二哥臉上無任何表情，可三哥四哥似按捺不住，有股為母親打抱不平的沖動，臉驟然通紅，卻也不敢發火。

獨我上了前，為了娘親愿意試一試：“爹爹，你為什么不去看看我們的娘親？”

哥哥們訝異的瞧著我，而五姐百靈也傻傻的坐在爹爹的腿上，沒有動靜，師傅似是被小小的我所震撼，一時怔住。

“無暇顧及，何況府中大小都要美霞，玉珍打理，該見時自然會見。”爹爹僅朝著大哥他們的方向，完全沒在乎我小小的身影，僅是那么輕微的一瞥都沒有，大娘，二娘尚存爹爹的腦海，而我的娘親，又在他心里哪個深邃的角落。

我極想知道，但師傅和爹爹已然走了。六個孩童，各懷各的心思，誰都無法揣測到長輩們的想法……

本書由瀟湘書院首發，請勿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