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川大陸天啟二零一三年,大唐歷豐八年。
武國公府。
“可憐的小姐,為了那對狗男女居然連命都不要了,虧得小姐對那狼心狗肺的負心漢那般用心,明里暗里不知為他做了多少事,結果……”
靜婷苑的一間充滿藥味的廂房門口正戚戚哀哀站著三個眉目端麗十四五歲的丫頭和一個中年微胖的婦女。說話的是靜婷苑的一等丫頭小葉,她個子纖巧,此時眼睛紅腫得像水蜜桃,不知為此事抱不平哭過幾多回。
長得秀氣白皙的冬青嘆了口氣,“那又怎么樣?小姐對他再好,他偏與六小姐看對了眼,不顧小姐的傷心,硬是向老爺提了親。唉,不值啊……”
劉媽媽一臉心疼,“怪只怪小姐太實心眼,雖然府里的事都看得清楚,偏這情字就看不透,也真不知道那朱熙有什么好,要讓小姐為他這般尋死覓活。這世間,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重要?”
小姐本就在老夫人和夫人面前不討喜,又加上之前的傳言,更是讓府里頭的主子視小姐為掃把星,這么苦命的小姐,如果自己不愛惜自己,難道還指望那些沒心肝的人來憐惜她?
“想那朱公子看著像模像樣,誰又料到他是個花心蘿卜?枉大公子還和他要好,說是最好的朋友,結果卻這樣坑了小姐,看這下大公子還把朱公子當朋友看不?”說話的是最喜歡直言直語的晴文,長得彎眉大眼,平日話不多,但是說出來的話向來都比較能摳關鍵。
小葉撇著嘴道:“晴文,你可別忘記了,六小姐可是大公子同胞的親妹子,雖然都是老爺的兒女,大公子表面上對我們小姐不錯,說不得人家暗地里早把親疏分明白了,故意伙著親妹子把朱公子搶了去呢?”
冬青趕緊捂住她的嘴,左右看了看后才小聲罵道:“你這張嘴就是不饒人,大公子進府這么多年,除開始幾年的時候不太愛親近人,什么時候不是把我們小姐放在心尖上?你說這話,可不是冤枉了大公子?若是叫大公子聽了去,大公子還有想頭么?”
劉媽媽也訓斥道:“那朱公子要變心,大公子有法子么?我們可都是長著眼睛的,這些年大公子對我們小姐可比他同胞妹子親得多,六小姐為此背后不知哭過幾多回。上回六小姐身邊的丫頭風輕和風染都在埋怨大公子捧高踩低,不顧六小姐的死活,整日價就只對嫡出的五小姐好,好吃的好穿的都只往靜婷苑搬,六小姐那頭只得那挑剩下的。丫頭們說這樣的話,定然都是看到了事實。你們看大公子都這樣了,若還要說大公子的不是的話,豈不是要大傷人心?想連最后一個關心我們小姐的人都趕得遠遠的么?”
晴文也道:“前天小姐因為那對狗男女撞了墻,大公子急得跟什么一樣。請大夫,問藥,親自日夜守在榻前照料,眼見一天過去小姐還沒醒,昨兒又說去百里外的通縣請名醫去了,到現在都還不見回來,可不辛苦么?這府里頭現在除了大公子急得團團轉,哪一個又過來問過安?老夫人和夫人都只派了身邊的媽媽來問了一下,各房小姐也不見個正影,更別提二老爺和舅老爺那邊了,兩相比較下,大公子哪一點對小姐不好了?又怎么會伙同六小姐來坑我們小姐?”
小葉也知她們說的是事實,推開冬青的手扁著嘴小聲咕嘟道:“我也只是說說氣話而已,哪里有真怪大公子的意思?”
劉媽媽這才松了口氣,“沒有就好。”
正說著,院門口就急步進來了兩個人,正是大公子身邊的小廝山水,他身后還跟著一個背著藥箱的中年干瘦男子。
山水急步進來道:“劉媽媽,公子請的張大夫來了。”
劉媽媽幾人聞言大喜,上前朝張大夫禮道:“可把張大夫盼來了……”
還不待她們說完,張大夫已經回禮道:“我是受花公子再三相托從百里外加急趕來的,花公子說得那般急,病人呢?”
劉媽媽也不多言,便往廂房里讓,“小姐正在里面呢,請。”
冬青一轉過身,仍只看到大公子花籬笙的小廝一人,卻不見大公子,便皺眉道:“山水,大公子怎么沒跟著回來?”既然大公子想盡千方百計把張大夫自百里外請來,他自己怎么能不現面兒?
山水恭敬道:“回冬青姐姐,公子才剛還沒到府,半路就被人叫走了,說是翰林院那邊有急事,等那邊事辦完了,公子會馬上回來。”
冬青這才放了心,才進屋內,就聽張大夫在屋里吃驚道:“你們看,你們小姐不是已經醒來了嗎?”
劉媽媽幾個聽到他的話,簡直不敢相信地撲到床榻邊,果然看見額頭上裹著紗布的小姐已自睜開了眼,且一臉迷茫之色,也不知醒來有多長時間了。
小葉呼天搶地道;“小姐,您總算是醒了,再不醒,可要把這一屋子人都要嚇死啊……”
小葉把張大夫擠到一邊,自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冬青和劉媽媽實在受不了她的高亢,示意后面的晴文把小葉的嘴巴捂住,小葉還掙著要哭,劉媽媽掐了她大腿一把,沒好氣道:“小姐正瞪著你呢,你敢再嚎,小心小姐把你的嘴給縫上。”
小葉吃疼,顧不得抹眼淚,轉目看到榻上剛醒的小姐果然瞪視著她,趕緊收了聲,知趣地挪一邊兒去了。
冬青盡量放緩語氣柔聲問道:“小姐,現在可有感覺哪里不舒服?正好大夫在,讓他再給好好瞧瞧。”
“我……我……我是小姐?”榻上的花小姐艱難地張口。
旁邊的小葉大驚,幾乎又要高亢開口,又被晴文死死捂住了嘴。劉媽媽白了她一眼,柔聲道:“小姐是怎么啦?您不是小姐,誰還是小姐?”
花小姐皺緊眉,“那我叫什么?”
小葉再次大驚,張大夫也大覺不對勁,看劉媽媽和冬青都驚慌失措地望著他,他摸著下巴上的胡須想了想道:“連自己都不記得了,莫非是醫書上記載的失憶?難道花小姐往墻上一撞,血阻經脈,把以前的事都給忘了?”
屋內好一陣靜默,終于在榻上的花小姐再一次問過后,劉媽媽才憐愛地握住她微涼的手,沉痛道:“花祝雨,小姐叫花祝雨……”話未完,人已經忍不住捂嘴低聲抽泣了起來。
“花祝雨……”花祝雨小聲跟著念了一下,她明明是洛依依,一個應該死透了的人,怎么成了躺在病床上的花祝雨?難道她并沒有死嗎?怎么回事?
還沒待她多想,額上突然一陣劇痛襲來,不禁閉眼痛呼,究竟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