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祝雨不驚不恐,亦是一瞬不瞬地回視著他。半晌,才眨了眨眼道:“你是誰?”
男子本是一臉審視和探究之色,一聽此言,忽然綻出一個大笑臉,“聽說你失憶了,先還不信,可惜一張嘴就泄了底,連大哥都不認識了,果然是失了憶。”
“大哥?”花祝雨想了想,原來他就是那個一再掛在冬青幾個嘴邊時常欲言又止的人,當下也笑了,“大哥被幾個丫頭夸得天上有地上無,我還以為長了三頭六臂,結果也跟我一樣是個正常人。”
花籬笙彈了一下她的額頭,退開身笑罵道:“失憶前的小雨可是個溫順丫頭,怎的現在變得牙尖嘴利?大哥若是三頭六臂,豈不成了怪物?”
花祝雨也從涼席上翻身下來,再一次上下打量著花籬笙,見他一襲煙青色襦衫,劍眉星眸,眸光清正,嘴角含笑,分明是一個能給人以正能量的俊逸公子。嘴里不由嘖嘖有聲道:“先別說我失憶怎樣了,也不說大哥是不是怪物,反正我的幾個丫頭對大哥贊不絕口,一提起大哥就欲語還休的樣子,實在讓人受不了。所以大哥不如把我的幾個丫頭都一起收了房,免得讓她們日思夜想,念碎了一地芳心。”
她說這話的時候,晴文冬青兩個正準備進來服侍她,一聽這話,頓時羞紅了臉,趕緊退到了屋外,花籬笙不由揚眉而笑,“你就喜歡胡言亂語,大哥雖然有二十出頭,可是如今功不成名不就,又哪里有能力養妻妾?小雨這么說,莫不是在嫌棄晴文幾個?”
花祝雨白了他一眼,“嫌棄大哥都不會嫌棄她們,如果沒了她們,誰來服侍我與我作伴?”
她說著就把冬青和晴文喚了起來幫她梳發,花籬笙一陣憋氣,最后帶了幾分哀怨道:“傷心,原來大哥還比不上幾個丫頭,好吧,算我看清事實了。”
他說著就出了屋子,冬青和晴文好不尷尬,晴文道:“小姐,以后不可對大公子說這樣的話,不然,叫奴婢幾個越發不敢在大公子面前說話了。”
花祝雨笑道:“只是開個玩笑,怕什么呢?大哥也不像個小氣的人,他不往心里去,你們自個兒膽怯什么?”
晴文紅臉啐道:“小姐就喜歡捉弄人。”
幾個人說說笑笑,待收拾完出來,劉媽媽和小葉已在花蔭下擺了清淡的飯菜,花籬笙已巋然在坐,他看到花祝雨出來,招手道:“過來,正好陪大哥吃一點。”
“大哥一回來就到我院子里蹭吃,難道在皇宮里皇上把你這個臣子給餓著了?”花祝雨不得不移步過去道。
“那倒不至于,只不過皇上心情不佳,我這臣子總不能敞開肚皮吃。”他看著花祝雨的裝束和臉上的淡妝,漸漸皺起了眉頭,“怎的穿成這樣?”
她的周年忌皇上會心情不佳,要做給外人看,把他當成情深意重么?花祝雨笑了笑,坐下道:“這樣穿著才不打眼,以后就這樣了。”
冬青給她布上碗筷,正好她也有些餓了,就著青菜淡飯慢慢吃起來。
花籬笙盯著她抿嘴不語,也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聽他嘆了口氣道:“已經聽說這兩天我不在時發生的事了,真是料想不到從不打罵人的小雨竟然操起屠刀針對府里的人,也不知道是福是禍?”
花祝雨頓住,淡道:“我也算是死過一回的人,很多事突然之間也有了頓悟,所以以后我不準備再活得像個窩囊廢,大哥可能要慢慢適應。”
花籬笙深深凝視著她,“我不管你想怎樣活,但是請你一定要記住一點,任何事,都要和大哥商量,能解決的,不能解決的,大哥都會幫你,始終如一都會是小雨的靠山。”
花祝雨慢慢挑著飯,沒有出聲。
花籬笙又道:“比如你讓冬青去查胡管事被關押地方的事,從你之前的舉動來看,你分明還有后招。所以,如今你今晚有什么行動,可以算大哥一份。”
花祝雨抬頭看了低垂著頭的冬青一眼,斂眉道:“大哥倒是一個很有法子的人。”
“我只是關心你。”花籬笙一臉無奈,看著她被紗布裹著的額頭,“聽說傷口會留疤痕,這個倒可以完全交給大哥,我一定會給你找到靈妙的藥,讓你的傷口恢復如初。”
花祝雨點頭,“那就讓大哥多費心了。”
花籬笙輕嗯了一聲,也開始低頭吃飯,過了一會,他忽然說道:“朱熙過幾天就會來下聘,你把心情調整好,到時候可別出了差錯。”
這個朱熙,一直是眾人的忌諱。想到之前因他而撞墻,而且還是被他利用完后甩之,花祝雨心里早有怨怒,這種行徑,和楚霸有何區別?這種男人就該死!
她暗自冷笑了一聲,道:“大哥放心,我不會再鬧出笑話了。”
正善堂里,花余香跪在祝氏腳前,她的貼身丫頭小如亦跪在旁邊,老夫人一臉沉色,喝道:“小如,剛才二小姐說凝肌露是讓你送到胡管事那邊去的,難道是你半路在藥里下了毒?”
小如一個勁磕頭,哭道:“求老夫人明鑒,奴婢絕不敢做出那等事。小姐讓我拿凝肌露去胡管事那邊的時候,還故意挑了一點試了一試,小姐是好生生的。后來拿到胡管事那邊,奴婢記得胡管事當場就用了,現在胡管事還好好的,平兒卻死了,這毒,分明不是從這邊出來的,求老夫人明查啊。”
“哦?這凝肌露胡管事用過?”老夫人揚聲道:“來人,把胡管事帶過來對質。”
外面有人應聲,不一會,胡管事就被人押進來,老夫人一臉公正道:“胡管事,你在我們國公府當差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國公府里向來公正嚴明,就算對下人也一樣,所以你老實告訴我,昨天小如把凝肌露送給你后,你自己可有擦?”
胡管事心里的一股怒火早無處發,她死死盯著花余香咬牙道:“回老夫人,小如昨晚送來凝肌露奴婢確實有擦,不過……”
老夫人一揮手,“你只要回答擦與沒擦,既然你擦了,又好端端地,說明那毒并不是從二小姐的那邊來的。”
花余香此時亦抹淚道:“還有,那凝肌露我也只說送予胡管事,可沒讓管事送到五妹妹院子里去,更沒讓平兒用,這分明是胡管事自作主張。想不到我好心好意送如此珍貴的藥,管事卻拿來大加利用,想以此來害我,難道好人真的就沒好報嗎?”
她這一席話,完全將一個屎盆子扣到了胡管事身上,胡管事向來跋扈慣了,又有祝氏,底氣足得很,氣得一骨碌站起來,一把撲過去兇悍地揪住花余香的頭發就罵道:“小娼婦,竟敢在我的面前耍花槍,先是想害死五小姐,結果害了平兒不算,現在又想害死我,不活了,我們都不活了……”
她像瘋了一般揪住花余香又撕又打,所有人都震驚住,哪里會想到胡管事會如此以下犯上。
好一會,眾人才在花余香的尖叫聲中醒悟,一起將胡管事揪住按倒,花余香伏地嚎啕大哭,老夫人氣得直喘,指著兇悍的胡管事顫聲對祝氏道:“媳婦你看看,你看看,一個下人,當著人都敢對主子撕打,這還了得?拖出去,拖出去杖斃,絕不能姑息!”
祝氏這時終于冷漠開了口,“婆母先別氣,現下平兒的爹娘已經得到消息,正在我那邊鬧著呢,不管事情究竟如何,也先得平息了他們的情緒方能再問事情原委。來人,先把胡管事押到柴房,再扶二小姐去休息,此事容我日后再查驗。”
她說完行了一禮就出去了,胡管事也又叫又罵地被人押走,待這些外人走了,花余香才撲到老夫人懷里哭道:“祖母,怎么辦?母親好像恨上我了,如果等胡管事想通其中關節,恐怕會在母親面前生事,若是把我打壓了下去,豈不是要讓那個煞星和祝家的兩個丫頭得意?”
老夫人一把推開她,罵道:“沒用的東西,既然想害人,法子又不周全,害得我這么個老骨頭還要給你善后,不僅丟了親事,連我這張老臉都丟盡了,氣死我了。”
花余香被她罵得更是梨帶雨,老夫人氣了一會,哼道:“左右是因為那個煞星惹出來的,總要在她身上了結。”她說著招來趙媽媽,在她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趙媽媽點頭,隨后恭敬道:“老夫人請放心,奴婢一定做得滴水不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