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媽媽痛哭流涕，好不悲傷。而趙老媽媽作為老夫人跟前人，從來都只有人對她點頭哈腰的理，現下花祝雨不僅對她連譏帶諷，還當眾點明她就是個奴才，趙媽媽心里對花祝雨是恨得牙癢癢。但是她在老夫人身邊多年，城府自然是要深得多，當下也不多言，只恭請道：“不管怎么樣，五小姐還是先去正善堂吧，老夫人正等著。”

一再相請，沒有拒絕的道理，花祝雨吩咐晴文把晴春帶進去擦傷藥，便帶著劉媽媽冬青和小葉一起前往正善堂，院子里一個看門的都不留，估摸著，趁她離開的時候，那搜查外男的人就進去了，倒不如讓他們搜個盡興。

正善堂里，著一身綻藍蹙金廣綾長尾褙子富態白凈的花老夫人坐在紅木雕喜鵲登枝八仙椅上，左邊坐著一個十六七歲圓臉大眼小嘴的少女，是武國公花不缺妾室劉氏所生排行第二的女兒花余香。只見她身著海棠春折枝襦衫，下著雨過天晴云綢撒花裙，笑起來露出一對小虎牙，顯得很是天真浪漫討喜。

右邊也坐著一個年齡相當的少女，是武國公妾室方氏所生排行第三的女兒花憐，她皮膚白皙，模樣倒是秀麗端正，只是在說笑間，眼角不時往下瞟，神色間就多了分陰沉。

側身站在老夫人跟前的，是一個低眉順目長相柔順的十四五歲少女，正是武國公的第六個女兒花素素。

“素素，昨兒個聽你爹說朱熙因為幫著破了一個要案，在你爹舉薦下被正式任命為正八品監察御史，照這么下去，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日后你嫁到朱家，可要好生孝敬公婆，相夫教子啊。”

老夫人此時一臉慈祥，對花素素教導道。

花素素福了福，“謝祖母教誨，素素一定不會丟了花家的顏面。”

老夫人滿意地點頭，一旁的花余香一臉純真地看了眼縮在門口不敢吱聲的平兒，笑道：“雖然祖母說要給六妹多添些嫁妝讓六妹嫁得風光，可是六妹恐怕暫時還不能忙著說嫁過去的事，瞧瞧平兒才剛都還在說五妹已經醒過來，而且還在院子里大動干戈把胡媽媽給治了，火氣大得很，就怕等會她過來還是不會善罷甘休。”

花素素咬著下唇不出聲，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老夫人沉著臉哼了一聲，“怕那個掃把星作甚？想想我們的建安接連幾個孩子都胎死腹中，至今都讓祖母抱不上一個曾孫，還有隔壁的親家母染了重病，差點就去見了祖宗，不都是那克星的功勞？好不容易聽她撞了墻，親家母昨兒在你們母親的日夜照料下病體稍有好轉，料不到她今兒個一睜眼就來給人添堵了，這不是想要了我們這一大家子人的命么？”

建安是老夫人第二個兒子花樹業的長子，自小不愛讀書，斗雞遛狗什么的倒是在行。稍大些后，就跟著一眾公子哥喜歡酒樓里進青樓里出，分明就是個不學無術的。但是畢竟是二房嫡子，花樹業自己身為刑部郎中，而妻子覃氏娘家又家世顯赫，不說武國公府容不得這等游手好閑之輩，覃家也不容有這樣一個外孫黑了臉面。于是早早的就給花建安娶妻納妾，希望他能收收心，走上正途。

花建安的妻子倒是正經人家出來的，是外縣一個縣令的嫡次女，可惜人太過正派，不被花建安所喜，倒是對兩房妾室頗多關愛，接連兩房妾室屋里都傳出好消息，老夫人喜得嘴都合不攏，以為有曾孫可抱了。結果兩房妾室都在懷孕五六個月的時候給流產了，惹得老夫人好一陣悲痛。好不容易又熬了一年，去年的時候其中一個妾室又有了喜，可是才到第三個月，胎兒又給莫名流掉了，鬧得那妾室氣血兩虧，再也無法孕育子嗣。

由于接二連三出這樣的事，不由得一些下人暗地里把罪名都推到花祝雨身上，說是她命太硬，才會讓二少爺的子嗣留不下來。下人都這樣議論，老夫人自然也想得到上面去，于是更為痛恨花祝雨，所以這次聽她撞墻，才下令不得請醫，又大大嘉獎有功的花素素，只望花祝雨趕快死了好送走她這個討債鬼。

三小姐花憐給老夫人輕輕捶著背，勸道：“怕倒是不怕五妹的，就是擔心她還要來尋死覓活，沒的一身煞氣沖撞了祖母，若是讓祖母身體受損就不好了。”

見她擔心自己，老夫人聽得歡喜，嗔她一眼道：“祖母已經成了老人精，哪里會怕她沖撞？三丫頭說話就是中聽，今年祖母就算拼了老命，也一定要給你找個好人家嫁出去。”

花憐羞紅了臉，“瞧祖母說的，羞死人了，憐兒才不嫁呢，要一輩子候在祖母身邊……”

老夫人更是樂呵開了。

花祝雨隨趙媽媽進來的時候，就見到了一幅祖母慈祥孫女孝順和樂融融的畫面。這一路上來，劉媽媽和冬青倒是把這府里頭的一些人物關系簡略的給她提了一下。知道武國公花不缺膝下除了有幫她請醫的大哥花籬笙和她這個嫡女外，還有四個庶女，二叔那邊三子兩女，個個兒都能說會道，可以把老夫人哄得眉開眼笑。

而她的親生母親祝氏也把庶女看得比自己的女兒還重，特別是國公府西邊還緊挨著的還是她的娘家，娘家兩個舅兄的女兒基本上就在她身邊長大，比母女情份還深，于是更是對她這個背了煞星惡名的親生女兒厭惡嫌棄萬分。

“老夫人，五小姐來了。”趙媽媽小聲稟道。

老夫人本來正在笑的人立即變得嘴角下拉，沉著臉，顯然一聽到五小姐這幾個字就來氣。

“老夫人金安。”花祝雨當是沒瞧見，微微福了福身子，乖巧道：“前兒個一個心氣不順差點喪了命，本以為就那么去了閻王殿，想不到莫名就醒了來，且一醒就聽到老夫人招喚，左思右想，原來是托了老夫人的洪福，您老人家果然是個福壽俱全之人，孫女都跟著沾光承恩了。”她現在已經明白，真正的花祝雨已經死了，她只是老天的憐憫之下代替花祝雨繼續活下去的洛依依。

她一進來就看到平兒縮在角落里，想當然已經把胡媽媽挨打的事已經全數稟報了。可以想見，胡媽媽敢那般膽大妄為，定是有了老夫人暗中默許。胡媽媽打著怕影響內院女眷清譽的旗號闖靜婉苑揪人，無非就是不準張大夫近身醫治自己。可是又如何？老夫人下令醫者不得近靜婷苑，但是她敢告天下人知，她的目的就是想自己死嗎？

說不定現在老夫人就等著人趁自己不在的時候把那張大夫抓住好誣陷自己與人有染，自己沒死，也可以拿那條罪以此為依據將自己秘密治罪或家法治死或強令出家，倒是個好計謀，一招不著又來一招，總不會讓自己這個已死過一回的人有一絲退路。

她暗笑著，這就是那個可憐死去的花祝雨的家人，血脈至親，很好，她會代她討回公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