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這古代啊,這節奏就是慢,清瑤在偏殿里等啊等啊,等的頭發都快白了的時候,她的皇兄終于施施然出現了。不過她看不到了,因為一大早起來折騰,早已累的有些受不住了,此刻已經睡著了,這倒霉孩子你說。南宮子瀾走近,她長長的睫毛平鋪開來,像一把小扇子在臉上投下陰影,小鼻子隨著呼吸一翕一合,因為是趴在炕桌上,嘴角微微張開。
南宮子瀾心里說:“這還是個孩子啊,在家里雖說肯定會受一點苦,但總比離鄉背井好吧?!蹦蠈m子瀾堅信憑他一已之力,留下面前的女子還是綽綽有余的。
像是感覺到被注視,清瑤慢慢睜開眼睛,眨了眨眼,這就要從炕上遛下來。一個趔趄,南宮子瀾適時伸手扶住她的手腕:“皇妹免禮,這里沒有外人,不用那些虛禮。”清瑤一愣,免禮?免什么禮,我沒想給誰行禮啊。
“來人?!背们瀣庛渡竦墓し颍蠈m子瀾說:“派人將安離殿收拾出來,安排皇妹暫住?!?/p>
劉忠心里一驚,這離宮殿可是太皇太后生前居住的,在這之前,一直空著,還沒有誰能住到那里去。劉忠看了清瑤一眼,有一絲為難,皇家的事他可沒膽子干涉。清瑤突然后退一步,抬起頭:“皇上,請允許清瑤回家居住。清瑤年幼,從未離家,母親也十分惦念,請皇上成全清瑤在鳳國的最后一個心愿。清瑤別無所求,只求皇兄的江山穩固,后宮合諧,也希望清瑤父母兄弟平安無事。”
語氣冷淡的讓南宮子瀾一震,面前的女子如何能猜透自己心里的想法,是的,曾經有那么一刻,他是想自私的把清瑤留下,留在自己身邊,有那么一刻,他是尋么急切真誠的想跟她分享自己的所有,有那么一刻,他想擁她入懷,甚至忘記了面前的女子是自己剛剛封了的皇妹,也忘記了她進宮是為了要嫁與西越國的三皇子。西越國的三皇子?那個看似浪蕩實則一直隱忍的男子,以后也一定會有一番作為的吧,曾經的自己不就是如此,在眾人面前隱藏所有的實力,只為了關鍵時刻拼力一搏。面前的女子雖然在行禮,卻并未曲身,勇敢的與他平視,似乎要看透他內心所有的計謀與想法。不是強做的鎮定,是真的無畏。
“怎么,你不怕朕嗎?”他突然很想知道是什么給了面前的女子如此的膽量。
“我唯一怕的是鬼。”她仍然盯著他的眼睛不放松。不得已,南宮子瀾認輸,他怕真這樣下去,他們會這樣一直看下去,他的眼里,是她的鎮定,而她的眼里,只會是他的狼狽,無論如何都是輸,便不在乎早晚了。女子繼續說,“可這世上沒有鬼?!?/p>
他失笑,可真是個大膽的女子,說,“你不問嗎?”
“皇上想說了自然會說?!泵嫔蛔儯曇魺o波,女子的聲音空靈卻也滄桑。
南宮子瀾簡直氣結,還沒有人敢這樣和他這樣講話。明明心里生氣,卻無論如何也不愿表現在臉上。狠下心,一步跨至她面前,雙手箍住她的肩膀:“你是在用你的辦法引起朕的關注嗎,如果是這樣,那么你成功了?!?/p>
清瑤直接暈倒,他有毛病吧:“皇上,你也太自做多情了吧,你憑什么相信這天下所有的好女子都稀罕你的垂青。”說到最后,清瑤開始有些后悔,這確實不是一個大家閨秀該有的風范。下一秒,清瑤奮力撥開他的手,深吸一口氣,“請皇上恕罪,清瑤不是有意冒犯。還請皇上下旨給清瑤賜婚吧?!彼岬阶约旱拿?,希望面前的這個人可以放過她這一次,她實在是有些莽撞。天下女子如此多,如果非要再找個女子替皇家嫁給西越絕非難事。
“你就真的想離開鳳國嗎?”他迷惑,自古以來,沒有任何一個人愿意離開家鄉,為什么眼前這個女子竟迫不及待的要離開?
他這是在挽留自己嗎?清瑤不知道,也不愿意談這個問題?!盎噬弦谎跃哦?,萬不可失信于天下,貽笑西越?!睕]人聽得懂的,清瑤心里有些無奈的氣餒,難道她要說,我本是二十一世紀的女強人,因難產而死,穿越到孔欣瑤的身上?算了吧,沒人信的。她只想努力活著,有機會四處看看,要是能找到機會回去也不錯,要是回不去,便好好活著,終老一生,不用大富大貴,一生平安喜樂就好。
“皇上既然已經下旨讓臣妹去西越,便無須如此。”是啊,已經把決定告訴人家了,這會又來假惺惺的說其實你不必去,就像一個正常的男人來問我還是男人的時候會不會對女人動心一樣,殘忍的有些惡心。劉忠心里這樣想。
南宮子瀾倒吸一口氣,還是聽出清瑤話里不愿,原來她是恨自己的。
“如果皇上不忍皇妹只身在外鄉孤苦伶仃,便下旨讓皇妹的侍女新葉陪嫁吧,夜深人靜之時,也可一慰思鄉之苦?!避涇浀穆曇簦槐安豢?,女子勇敢的與他對視。
南宮子瀾聽了氣不打一處來,卻又無處發作。“好,劉忠。封清瑤的侍女新葉進做二品女官,即刻入宮,隨公主下嫁西越,賜清瑤公主與靈楚公主合住妙心殿。”南宮子瀾停了一會,“你的婚期朕與眾位卿家商議后再做打算。送公主前往妙心殿,一應用度與靈楚公主一樣,著人安排今日的晚宴吧。”說到最后,南宮子瀾竟有些莫名的傷感。
“皇妹告退?!鼻瀣庱R上說,在南宮子瀾看來,卻像在逃離著什么。
清瑤也在問自己,到底是逃離什么,難道只因為南宮子瀾長得像鄒小寒?她的心,她敢愛上別人的心就像肥皂泡泡,即使小心看護也不一定會愛的持久,更別說她還一直不斷的受到殘忍的傷害,這對一個對愛情,對婚姻充滿熱情期盼向往的女孩來說多么不幸。因為敏感,清瑤對外界情感溫度變化的感知特別敏銳,一有風吹草動,在清瑤心里,便像是天塌了一大塊。但最要命的是,她把自己偽裝的如此強悍,看似刀槍不入,實則每一處都是致命傷,在那個大家都忙碌的神經有些大條的年代,她已是傷痕累累,卻不能對外人道,連最親密的枕邊的他也不能。鄒小寒母親最后說得那些話就是最后的稻草,她的心理防線徹底坍塌,再也無法重拾信心與勇氣。
清瑤隨劉忠在這若大的皇宮里穿行,就像穿越在自己前世的夢里,直到現在,她都希望這是一場夢,即使醒來又要承受,她也愿意。有人說,在這里消失了的靈魂會在另一個世界繼續旅程??墒钦f如果她在這個空間消失了,就會回到原來的位置?清瑤抬頭,天上云分分合合,有風從身邊溜過,留下一句嘆息。偶然得到的重生,不知是福是禍,亦不知哪天連這里的行程也突然終止了。
那就好好活著吧。清瑤這樣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