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瑤是在床上醒來的，一側頭，司馬軒好整以暇的坐在昨晚她的椅子，貌似等了很久了。

“幾點了？”清瑤打個呵欠，抱怨說，“你怎么起這么早？外面還黑著呢！”

司馬軒皺眉，實在不曉得她在講什么，不問也不理，站起身走出去。隨后，夕姑姑帶領宮女魚貫而入，讓清瑤梳洗妝扮。

“不用麻煩了，夕姑姑，”清瑤伸個懶腰，掃了滿屋的人一眼，眼里空氣冷的可以凍死一條魚，“這些粗活讓新葉來就好了，怎么好意思麻煩夕姑姑。”

“一樣的，都是三皇子和王妃的奴才，誰來都是一樣的?！毕霉煤雎缘角瀣幵捓锊挥焉频某煞?，說，“再說，新葉姑娘遠道而來，累壞了，我讓她去休息了?！?/p>

“累壞了？”清瑤斜著眼睛瞥了瞥嘴，“怎么會累壞了？她的身體一直很好的，就走了幾天路而已，能累到哪里去？不會是躲起來偷懶去了吧？新葉初來乍到，年紀也小，夕姑姑是這里的老人了，教育一個丫頭應該不在話下吧？”

“承蒙王妃夸獎，夕梨不敢當?！毕霉妹鎺е⑿?，讓人忍不住想親近。

“夕姑姑也不用謙虛。只是我這個侍女從小就跟著我，有的時候也慣的不像樣子了。”清瑤站從床上站起來，伸了胳膊讓她們給她套上衣服，“如果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夕姑姑或是觸犯了什么規(guī)定，希望夕姑姑看在她年紀小，且初犯的份上就先饒恕她這一回，夕姑姑看可好？”

“王妃這樣說可真是折煞奴婢了，新葉姑娘聰明伶俐，什么東西都是一點就通，再說王妃調(diào)教出來的人哪里就有錯了?！毕霉玫椭^如是說。

“夕姑姑當真客氣了。”清瑤掩嘴咯咯笑，“畢竟我們也是外國人，如果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還請夕姑姑多多提點才是。我們可不想給三皇子惹事非，讓三皇為難?！?/p>

“王妃說的是，夕梨記住了。”夕姑姑回答得畢恭畢敬。

“夕姑姑，三皇子讓來問問準備好了沒？”有年小的宮女進來。

夕姑姑看了看，清瑤從剛梳妝開始就一直閉目養(yǎng)神，到現(xiàn)在竟沒睜過眼，只不過，梳妝進行到最后，整張臉拉了有二尺長。見清瑤沒張嘴的意思，夕姑姑說：“這就好了，請三皇子稍后片刻。”

“王妃，好了?！毕婺昧算~鏡站在后面。

沒想到這個王妃就這樣站了起來，根本就沒瞅一眼自己現(xiàn)在的樣子。

“王妃不看一看嗎？”夕梨有些不甘心，她到是不相信了，這世間竟有女子對自己的容貌一點都不關心。

“不必了，多謝！”清瑤回答。士為知已者死，女為知己者容，她這是為誰容？為司馬軒？

呵呵，他不期望，她也不會多此一舉，自討沒趣。他不信她，她自然也不會再自做多情，只要能許她一個安穩(wěn)的角落便好，天下榮辱，興衰成敗，便不再與她有關。

“三皇子人呢？”清瑤確實有些膽怯，這一刻，她還是希望司馬軒陪在她身邊的，即使兩個并不相愛。他有他愛卻不能娶的人，她有她不想嫁卻必須嫁的理由，各取所需而已。

“回王妃，”夕姑姑恭敬的說，“剛讓宮女去看了，三皇子在馬車上等王妃?！彪m然在皇宮里呆久了，可夕姑姑還是挺佩服這個小姑娘的，本是在父母膝下撒嬌承歡的時候，卻不得已被當作一顆棋子，更何況，這個小姑娘還是有些內(nèi)涵的，早上那些話她聽著都有些寒意。

“好，煩請夕姑姑帶路才好?！鼻瀣幍穆曇羧崛岬模纬旱捻永锟梢钥吹阶约旱纳碛?，讓人忍不住愛憐。馬車上？清瑤面上不動生色，心里卻甚是奇怪。這是什么人哪，哪里有人等人等在馬車里的啊，知道的還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要私奔跑呢。

清瑤走近馬車，有人撩開轎簾，司馬軒倚在里面翻看一本書，清瑤進來，帶進一股清新的空氣，他連頭都沒抬一下。

清瑤目不斜視地坐下，緊抿的嘴角，彎成倔強冷清的弧度。

“走。”司馬軒嘣出一個字。

司機得到命令，馬車開始了前進運動。

清瑤實在無聊，撩開轎簾看這還寂靜的大街，或是趴在小桌上沾著茶水亂寫亂畫，在自己的世界里徜徉的興起，好像這個身邊并沒司馬軒這一號人。

她原本便不是天使，如何做無謂的轉身？

敵不動，我不動；敵欲動，我先動。唯有這樣了。

終于，在清瑤決定睡過去之前，司機在外面恭敬的報告，目的地到了。

清瑤直起上身，打了個大大的呵欠，闊一下胸，輕拍一下臉，握了握拳頭，不管前面是龍?zhí)哆€是虎穴，不管自己是多么不愿意前行，但現(xiàn)在必須讓自己充滿斗志！

即使要輸，也不能輸?shù)锰珣K。

“其實你不必如此，你既然已是我的王妃，我定會護你周全。”司馬軒的眼睛還是沒從書上飄移開。

“你是在對我說嗎？”清瑤玩心大起。

司馬軒抬起頭，眉頭鎖在一起，“不對你對誰？我昨晚上娶的王妃還有別人嗎？”

“哦，是對我說啊。”清瑤淺笑，“我還以為你是在對書說呢。我會照顧自己，但仍然多謝三皇子了?！?/p>

清瑤說完，轉身出了馬車，留了一室被調(diào)侃的嫣然，讓司馬軒獨自消化。

深吸一口氣，告誡自己這不自己可以貪戀的溫度，司馬軒整了整衣服，走下車來。

在夕梨的扶持下，清瑤已經(jīng)提前一步走入皇宮，倒是顯得司馬軒在后面亦步亦趨。有識途老馬，區(qū)區(qū)皇宮又如何在話下？

“三皇子，三王妃到！”尖銳的聲音劃過清瑤的耳膜，像是手指甲在生銹的鐵器上狠狠刮過，內(nèi)心跟著狠狠的劇烈的顫抖了一下，像是初冬了，還在枝梢上掛著的沉重果實被風吹過。是不是全天下的太監(jiān)都這樣啊？清瑤特別痛恨這個時代的產(chǎn)物，聽多了，折壽啊。

清瑤跟著司馬軒行了跪拜大禮，司馬擎蒼大手一揮，“賜座！”

兩人分別入座，這椅子還未坐熱，有一年老麼麼匆匆走到皇后身邊，耳語一陣。眼見著皇后瞅了她一眼后的臉色變青了，清瑤一陣疑惑，自己還是新媳婦，什么缺德事還沒來得及做呢，怎么感覺像是她理虧呢？

看了一眼夕梨，夕姑姑低了頭。

呵呵，這么快就想抓她的把柄啊，這些人心急了點吧。

“皇后，可是有事？”司馬擎蒼看了皇后一眼。

“啊，沒什么事？”皇后嘴一咧，表示笑過了，轉頭問清瑤，“清瑤可是身上不爽快？”

“沒有啊，清瑤好得很，多謝母后關心?！鼻瀣幷f。

“哦，沒事?！被屎笳f得慢條斯理，特別有內(nèi)涵，“如果沒事，這元帕上為何仍干凈如初？”

“母后，這是兒臣的私事，請母后讓兒臣自己處理。”司馬軒的臉瞬間就白了，他早應該想到，皇后會拿這個說事，可早上一起來竟然疏忽了。馬車上想起來，才說出那樣的話，不為別的，只是安慰自己。

“你的私事？這關系我西越的子嗣，怎么是私事？”這些話有了皇后的威嚴。

“可是清瑤公主門風不正，早已不是處子之身？”剛跑進來的麼麼突然說，聲音里竟帶著高傲，“皇上皇后，奴婢認為，不能讓清瑤公主做軒王子的王妃。如此不貞不潔的鳳國女子，如何做得我西越的王妃？”

皇后不相信事關西越子嗣，司馬擎蒼還能一如既往的沉著。

清瑤看了司馬軒一眼，扯了扯嘴角，始終沒說話。她想讓司馬軒自己講出來，想讓他自己證明他會護她周全。

不是說會護我周全么？不要說我沒給你機會，但也不要逼我動手，清瑤在心里說，一旦我出手，結果一定不會如你所愿。如果你說的話是真心的，那么，不要逼我動手。

空氣在那一瞬間沉淀了下來，清瑤感覺有厚重的東西壓在心上，她有些難過，眼里澀得讓心里的苦翻江倒海的泛濫開來。

“清瑤公主，可真是如此？”司馬擎蒼沒法問的，自有皇后替他問。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清瑤笑得花枝亂顫。

司馬軒知道清瑤是故意的。

“是，那你這是欺君之罪，理應打入冷宮，這鳳國的國君膽敢欺瞞西越皇家，讓一個不潔之人嫁入西越，這是對我西越皇室的侮辱！”皇后厲聲說，聲音冷硬，威嚴，站在旁邊的麼麼也是神情激憤，好像受辱的是她自己，只恨不能馬上操刀殺了她了事。

“欺君之罪？”清瑤皺起了眉頭，“如果我是不潔之身，肯定是發(fā)生在鳳國，您說對不對母后？”清瑤的聲音輕柔，像是在述說一件毫不關已的小事。

“肯定是啊。”皇后說。

“那我之前是鳳國的子民，欺的是哪個君？自然是鳳國的南宮子瀾?？晌业幕市侄紱]追究我的罪名，母后作為友邦，越俎代皰，似有不妥啊?！鼻瀣幎ǘǖ目聪蚧屎?，“鳳國與西越簽訂了友好的條約，母后這樣不顧忌諱的插手鳳國的國事，是要背信棄義，置雙方百姓的和平于不顧嗎？”說到最后，像是一把匕首插在皇后的心上。

皇后早該想到這種局面的，迎親回西越的路上發(fā)生的那件刺客的插曲還不足說明眼前的清瑤公主并不是草包嗎？還一次一次的試探，簡直就是自取其辱！司馬軒冷冷的看著皇后，好像受到質(zhì)問的不是一國之母的皇后。

“清瑤公主不要激動，有話好好說?！彼抉R擎蒼站出來打圓場。

“父皇，請允許清瑤說完。”司馬軒上前一步。

“軒兒，你……我可是你母后！”皇后厲聲說，她實在不明白為什么，并非完壁的一個女人也可以被寵著如此對待她一國之母。

“母后！”司馬軒的眼里生生刮過一抹笑意，“她是兒臣的新婦！”言下之意，你這樣對待剛拜過堂的新婦，不覺得有些過份了嗎？

清瑤看了司馬軒一眼，眼神冷淡像是看過一個陌生人，“如果不是，如果清瑤仍是清白之身，還請皇上，皇后依法處置這隨便嚼主子是非的狗奴才！”

“這是自然，清瑤公主放心就是?！被屎笠婏L使舵的本事簡直爐火純青。

清瑤斜眼看了皇后一下，“皇后也不用這么著急的治這個奴才的罪，只是她一個小小的奴才，背后到底是誰在給她撐腰，讓她做出這種事來隨便敗壞皇家的尊嚴，還請皇后給清瑤一個說法。”

清瑤踱回自己的位置，抿了一口茶，盯著麼麼手里的元帕說，不懷好意的笑了笑，“說到清瑤自身呢，只清瑤自己一個人，定是無法使用這元帕，但要是軒王子肯幫忙就可以證明清瑤的清白了。只是，不知是清瑤長得太難看了，對不住軒王子的眼睛，還是軒王子根本就不舉，這讓清瑤也很為難。還請皇后一起做主看如何處置吧?！?/p>

此話一出，司馬擎蒼一口茶噴了出來，皇后嫦曦反應慢了一些，等意識到清瑤說的意思后，一邊滿臉飛紅，一邊伸手給皇上順氣。

到底是長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司馬軒明顯要比他老子鎮(zhèn)靜多了，只是嘴角扯了扯，端茶手腕晃了晃，一杯茶全灑手上，眼神無力的看了看清瑤，臉上有些蒼白。他早該想到的，惹了她，他不會好過。第一次，被罵成花心大蘿卜，第二次被踹了出來，這次更狠，直接就不舉了，不知道下次又出什么驚人言論。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yǎng)也……司馬軒心里無力的哼了兩哼。

旁邊的麼麼沖上來，擦手，查看傷勢，換茶，動作麻利的簡直就是神速，但為什么嘴角在不可抑制的抖動。

“如此說來，王妃是怪我不體貼了呀?！彼抉R軒咽了口唾液。

“那哪能呢？”清瑤冷笑兩聲，想看她的笑話得等等，“我只是拍三皇子婚前經(jīng)常尋花問柳的把身體給搞垮了，然后有些眼神不好使的主兒便污蔑清瑤的清白。”

這，這，這怎一個大膽了得??？司馬軒徹底無語了，簡直想仰天長嘯，普天之下，他還頭一回見一個女人埋怨新婚之夜，甚至懷疑自己老公性無能的。天吶，還讓不讓人活了，為何天下竟會有這樣的女子？

說她不知羞恥，毫無廉恥，可人家就算公主是假的，也是堂堂丞相之女；要只是說她大膽，那真是太小瞧她了。

于是，大家噴茶的繼續(xù)噴茶，滿臉飛紅的已是面無血色，臉上蒼白的已是慘白。

清瑤好整以暇的特別好心的讓他們反應了片刻，突然說，“我到也沒別的意思。只是感覺如果西越國的三皇子果真如此，清瑤想請皇上下道旨意?！?/p>

“什么旨意？”司馬擎蒼總算回過神來了。

“我想讓皇上下一道圣旨，如果清瑤并非情愿，三皇子不可以逼迫清瑤做任何事情。如此一來了，一能了了三皇子的心事，二來皇上要是給了清瑤這個旨意，外人看來，是清瑤任性，不懂事，跟三皇子是沒有任何關系的。”

呼出一口氣，清瑤拍拍手，像是要拍掉手上的灰塵，“當然，皇上皇后也可以不給清瑤這個詣旨，對清瑤可是沒什么損失的。”

看看天，瞅瞅地，審了半天這個宮殿，終于在她得出西越的宮殿比鳳國的宮殿更加輝煌之前，司馬軒站起來，“父皇，請父皇準了清瑤公主所求。”

“軒兒，你……”皇后忍不住出聲責備。如果皇上真給了清瑤這道圣旨，那豈不是要在鳳要公主面前承認司馬軒果真是個窩囊廢，是個性無能？

清瑤假裝沒看到皇后眼里的驚訝，翹起二郎腿，噘起小嘴，就要吹流氓哨?？杉夹g不過關，噘了半天嘴，也沒吹出一個音來。

“沒關系，”司馬軒微笑的擺了擺手，“在娘子面前認慫，不算什么壞事。只是希望娘子可以在眾人面前給為夫留點情面?！?/p>

“這是自然?！鼻瀣庱R上正襟危坐，身子挺直，恢復到談判狀態(tài)，“你敬我一丈，我自然是要還一尺的，來而不往非禮也，君子一言！”

司馬軒身形晃了晃，海納百川的笑，“駟馬難追，那就有勞娘子了?！?/p>

司馬擎蒼滿臉黑線，整個過程，沒說幾個字，便敗下陣來，心里嘀咕，這是落伍了，要被淘汰了，怎么現(xiàn)在這年輕人講的話他有些糊涂了呢。

皇后張了張嘴，在極度糾結中有些識趣的閉上了嘴。清瑤心里冷哼，你們主仆的把戲，我記住了，后會有期，姐姐慢慢跟你們玩，這臟水定然讓你們一口口的喝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