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海之濱,羅蘭大陸,蒼茫天下。
西越繁榮富強,鳳國勤懇溫婉,北漠風沙大礫,三國憑山而治,依水而居,百年來,各國忙于發(fā)展各自的國家,無暇顧及要擴充國土,稱霸整個羅蘭大陸的想法,這倒是各國百姓的福音,沒有戰(zhàn)火紛飛,沒有血腥殺戮,沒有倉皇逃命。
只是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司馬擎蒼一直有統(tǒng)一三國的隱晦想法,但祖上卻有規(guī)定,西越和鳳國每一代都要通婚。一代是西越的王子,下一代便要是鳳國的公主,如果當代沒有合適的人選,可以從臣子中間選擇合適人,封官進爵,代皇室出使。說得好聽,便是出訪,說得嚴肅點,那就是人質(zhì)。想來是天下大勢初定之時,西越與鳳國的統(tǒng)治者考慮到這樣的狀況,才立下這樣的規(guī)矩,彼此牽制,以防天下大亂,民不聊生。
上一代,西越國派出的是侍郎的兒子,這一代,鳳國便舍了丞相的啞女兒。事到如今,雙方都謹慎的遵守著祖上的規(guī)定,雖然不敢擅自違背,卻只是找個槍手,代替血統(tǒng)高貴的皇室子女出使,也算不得不遵守祖制。只是可憐了為這合平表象做出無謂犧牲的年輕男女。
北漠國在松森山脈以北,受了地域的限制無法對中原長驅(qū)直入,也無法適應中原的風土人情,民風習俗,故從當前看來,不會不自量力發(fā)兵入侵。只是鳳國,國不強,民不富,一直以來,就憑借通婚換來與西越的和平,巴不得天下就此定勢才好。天知道,這個祖上留下來的制度能把西越王的野心綁負到何時。如果哪一天,司馬擎蒼的野心膨脹后,兩國便再無寧日了吧。只是眼前看來,一切還都過得去,天下百姓便也得了片刻的安寧與心安,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春華秋實,夏雨冬雪,是天下最安寧靜謐的夜曲,有風吹來,安祥直達內(nèi)心深處,說不出的平和。
可是,這樣的幸福能維持多久?
平凡的日子里,沒來由得有些心慌,像是享受了原本不是自己的幸福。沒有外患,但一定就沒有內(nèi)憂么?還是說,大家都明眼看到了隱患,卻一直把自己當成鴕鳥,把腦袋埋進沙土里,看不見,便當作沒了危險?
暴風雨前的安寧與黎明前的黑暗一樣,會讓人心焦。
只是,當風雨襲來,凌厲的攻擊讓所有的防備都心驚膽顫,偶爾的一個閃電,把原本認為無懈可擊的防御狼狽的無所循形,不堪一擊。
是的,當太子被廢的消息傳來,所有的思想準備都顯得無助,蒼白,無法承擔那一刻的震撼。風雨飄搖中,有雪花大片大片的降落,毫無預兆,今年的第一場雪哦,比去年要冷一些。白色的梅花瓣在雪里悄然落下,像是誰的心被擊碎,一瓣一瓣,落了滿地。
“聽說了嗎?太子被廢了!”
“啊,這怎么可能?”
“哎呀,怎么不可能啊!我夫人家的二少爺?shù)牡谌康男℃拇缶烁绲陌莅炎有值茉趯m里當差,他傳的消息,錯不了!”很是篤定。
“可是為什么呢?”
“聽說啊,太子看上了個男人,就那個荼蘼胭脂店的老板,叫荼蘼的,打扮的挺水靈的那個,經(jīng)常穿個開叉快到大腿根的奇怪衣服的那個人,聽說啊,那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哦。太子看上他了,想納他為妾。”說的人眉飛色舞,聽的人嘴張得很大,很配合的隨時發(fā)出個不可思議的“啊”音,像是瞧見了什么傷風敗俗有傷風化的畫面,“所以啊,皇上就發(fā)怒了,說要廢了太子,另立儲君啊!”
“天哪,兩個男人啊,這也太驚世駭俗了吧!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聽的人搖頭大發(fā)感慨,好似這天下都對他那顆憂國憂民的心不起。然后,便問,“然后呢?”旁邊又有幾個人附和著追問這未完待續(xù)的結(jié)尾。
然后啊?說的人故意賣個關子,“然后,太子就聯(lián)通了二皇子要逼宮啊,二皇子可是鎮(zhèn)國大將軍,手里可握著西越的兵權,結(jié)果兩人聯(lián)手就想把皇上趕下寶座!很多大臣也要說服皇上把皇位傳給太子!”
“可皇上目前應該還好吧,還不到要傳位的時候啊,他們這也太狠了吧,為了皇位,要殺自己的父親啊!”有人鄙夷,如此大逆不道的事也不人做?不等質(zhì)疑完,邊上就有人抗議,“別吵,別吵,繼續(xù)說,后來呢?”
“后來?要說這姜啊,還就是老的辣,皇上是何等人啊,身邊總有一些暗衛(wèi)在保護,太子和二皇子就被這些人給逮了個正著,直接就被送牢里去了。那些跟他們走的近的大臣啊也一起被請進去了。”話里一股驕傲,好像把人都送牢里的人是他一樣,如此榮辱與共,可真是忠良啊。
“唉,不是還有三皇子么?這父子都反目了,他就不站出來說句話?”終于有人問到了重點,然后,一群人都附和著問,對啊,三皇子呢?
“三皇子一早就被皇上派出去了,鬼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里呢!”說的人有些不耐煩了。
在角落喝茶的兩個人對看一眼,面色不可思議的發(fā)白,趁著眾人精神繼續(xù)亢奮,便悄然走了出去。只是一個瞬間,便沒了蹤影。
是夜,兩個身影像壁虎一樣,把身子緊貼在墻面上,聽著里面的動靜。
“爹,太子和二皇子已經(jīng)被關了半個月了,趁著三皇子還沒回來,你要想想辦法啊!”年輕的聲音,急不可耐。
要想什么辦法?誰知道他們兩個中什么邪了,平時好好的,尤其是太子,很是穩(wěn)重,不知為何會如此沖動,壞了大事!年老的聲音,話里有著抱怨,“可是,這可是逼宮啊,這么大的罪過,怎么能說放出來就放出來!即使皇上答應放出來,這天下眾人悠悠之口,如何賭得住?”
“那總不能就讓太子呆在在牢里吧,三皇子如果在這個當口回來,可怎么好?”
“哎,可憐我夏忠天對皇上一片忠心,卻老了老了看錯了人。不過幸好,那天朝堂之上,你我父子二人沒表態(tài),也算逃過一劫啊。”夏忠天有一絲僥幸,那天總感覺有些有對頭,馬上制止住要上前的夏松。官場沉浮多年,感官也比別人敏銳得多,煉成他一顆七竅豐華玲瓏心,八面隨風轉(zhuǎn)向嘴,總比一般人要沉穩(wěn)得多,這才沒有釀成大錯。
大牢里;
“太子,怎么回事?你我二人竟然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要是父皇不放我們出去可怎么辦才好?”是司馬辰的聲音。
“怎么辦?涼辦!父皇不會不管我們的,你手里握著西越的兵權,我是太子,不管怎么說,父皇就是不念父子之情,也要顧及天下百姓和西越的穩(wěn)定。”司馬嵐篤定司馬擎蒼肯定會來放他們出去,“只是,我有些奇怪,怎么秀卓樓的人沒來?”
“是啊,我也很奇怪呀。想當初,我們在太子府和鎮(zhèn)國將軍府里做出假象,讓皇上以為是三皇子與秀卓樓勾結(jié),可誰想,后來,豐神別院里夏寧的幾個丫頭也被殺了,父皇還暗示我要加強皇宮與皇城的守衛(wèi)。”
“那,這就很不好解釋了。”司馬嵐有些懊惱,早知如此,便不應該把司馬軒支去調(diào)查秀卓樓的事情,轉(zhuǎn)念又說,“但是,也不是說,這樣他就一定可以撇清關系。”
太子可是有什么妙計?司馬辰來了精神。
看了自己的弟弟一眼,迅速低頭,掩飾眼光里的厭惡,“現(xiàn)在夏忠天還在外面,這也算有個照應。秀卓樓膽敢這樣戲耍本太子,就讓他嘗嘗厲害,長點記性!我要讓他明白這西越國的太子可不是那么好欺負的。”
正說著,就聽見牢房的鐵鏈嘩嘩響動的聲音,顯然是有人來,司馬嵐看了一眼,轉(zhuǎn)頭對司馬辰做出噤聲的動作,兩個人便一左一右各自守個墻角沉默了。
抬起頭來吧。聲音威嚴,是父皇。
兩個抬頭,面上凄然,眼里蓄淚,一個翻身,跪著就跋涉到了牢邊上,“父皇,你饒恕兒臣這一回,兒臣是犯糊涂啊才想到這個法子,求父皇開恩饒了兒臣這一回啊!”
“饒?你們逼宮的時候可曾想到朕是你們的父皇?長大了,翅膀也就硬了哈,竟然敢來行刺朕,竟然敢來逼宮了呀。你們要是逼宮成功了,會怎樣?殺了朕?奪了朕的皇位,毀了朕的江山?”一口一個問話,逼得司馬兄弟連連后退。
“父皇明查啊!兒臣這是犯了糊涂,讓豬油蒙了心,才會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司馬嵐跪著前行幾步,手抓著牢房的欄桿,使勁晃動著。
“好,今兒個,朕就讓你們兩個逆子死得心服口服!”司馬擎蒼雙手一拍,后面?zhèn)鱽砟_步聲,來人穿著黑色的風衣,頭埋在風帽里面,看不到面容。
行至眼前,來人一撩風帽,是西門絕。司馬嵐面色發(fā)緊,“你,你怎么在這里?明明說好要一起攻進來的,可你卻臨陣逃脫,你……”轉(zhuǎn)頭看到司馬擎蒼鐵青的臉色,司馬嵐方覺出這話說錯了,已完全暴露了自己的陰謀。
西門絕也不答話,沖司馬擎蒼一笑,“如此,皇上可知道自己的處境了?枉你還費盡心思把對你最好的兒子上趕著去送死,到頭來,你最信任的兩個人卻是傷你最深。你這父親做得,可算失敗?”昏暗的牢房里,因了西門絕風華絕代的笑而顯得詭異,這西越的天要變了,始終要變的,早一步晚一步,總是要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