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軒進來的時候，新葉正煮了茶，三個人圍坐在聽濤小筑的那彎秋水旁聊天，“看來大家的心情都不錯啊。”

新葉和白蝴蝶很識實務的退下，清瑤下巴一抬：“東西拿來了沒有？”很不耐煩。

“東西貴重了些，不好辦，但三天后我一定給你送過來。”司馬軒眼里閃過落漠。

清瑤裝作沒看見，抬對看遠處的花朵，沉默了一會兒，兩人都不知道要從何說起，場面有些尷尬。白蝴蝶瞅瞅這個，看看那個，心想，清瑤也不是個會害羞的人啊，怎么這兩個人的氣場這么怪。當他知道清瑤就是一年前從鳳國嫁過來的公主后，嘴巴張得老大，說：“你看我的眼光多么好，一看就看準個公主。”摸著下巴感慨自己的眼光厲害，氣得新葉滿院子追殺他。

“那個……”

“你……”

沒話就沒話，有話卻趕到一起了，聽到對方在說，笑掛在臉上，像風干了的櫻桃，訕訕的。司馬軒抬抬手，示意清瑤先說。

“你大哥和二哥最近可能會有些什么小動作，你要注意了，不管怎樣，該放手就放手，畢竟先保命要緊。”清瑤給他滿了杯茶，知道他有些心思，可畢竟不知道他的想法到底是什么，告訴他這些也就當是那千年藍藍琥珀和千年靈芝的報酬了，這之后，他們互不相欠。

司馬軒依禮虛扶一下杯子，笑，卻滿不在乎：“一年了，他們籌劃了一年了，是馬是騾子總得拉出來遛遛的。”

“你早就知道？”清瑤有些懷疑了，司馬辰和司馬涵可是最近這半年才開始活動的，否則她怎么能不知道。

“是啊。”司馬軒仰天長嘆，像是對自己命運無聲的控訴，“那時候，我們還剛成親不久，有一天，二哥來找我，說是看上了個美人，因為父皇限制了他的活動，所以要先把人放在豐神別院，我明知他們肯定是有什么陰謀，卻也答應了。那天晚上，我知道他們早已結成戰線要對付我，可我不明白他們打算怎樣對付我。直到昨天，我才知道。”

清瑤沉默，隱隱感覺下面的事情跟她有關。果然，司馬軒繼續說：“住在紫荷軒的那個人是秀卓樓的溫芙。”

“你是說，”清瑤猛得抬眼，倒抽一口氣，“你是說現在秀卓樓已和你兩個哥哥站到一起了，還有，那天晚上，是溫芙給新葉灌了北菊花？是秀卓樓的人干的？”

“我早就確認過，夕姑姑她也知新葉情況嚴重，故未曾主動離開。后來有人傳了夏寧的話，說是給你褓了湯，夕姑姑到廚房沒發現有生火的痕跡，便知道上當了，再過去，新葉就是你見到的樣子了。”

“那天我在房間里也發現了北菊花，也曾懷疑過秀卓樓。但一年了，我沒想到是紫荷軒的溫芙竟是秀卓樓的人，好湖涂啊！這怎對得起新葉！”清瑤握杯的指節發白，一使勁，竟然捏碎了那琉璃杯盞，毫無征兆的，琉璃杯的碎渣扎進手里，有刺目的血流到碎了杯身上，流到她細長骨感的手指上。

“姑姑，快拿創傷藥來！”馬軒疾呼，仿佛是看到了要人命的傷害，沒來由得，心驚膽顫。話一出口，才意識到夕姑姑并不在聽濤小筑，便自己起身去取。

清瑤麻木的看著手上的血，眼里沒了焦點，嘴里喃喃得說：“這么簡單的問題我竟然早沒想到，怎么對得起新葉？怎么對得起她？”手指觸到陷進掌心的碎片，一個使勁便拔了出來，鮮血汩汩而出，像是妖艷的花，秋陽里泛著冷光。

司馬軒拿了藥過來，只看到石桌上的殘杯冷茶和帶血的琉璃碎片，不見了清瑤，徒留白色紗縵在秋風里孤獨飛舞。

“軒王爺，清瑤讓我轉告你，她定會赴這三日之約，也請軒王爺不要食言，屆時，她會奉上大禮做謝！”是清瑤身邊的那個男人，

“你是誰？”司馬軒竟然有些緊張，沒來由得。

“白蝴蝶。”白蝴蝶笑瞇瞇得說，一腿踩在石凳上，很是不羈。

“江湖人稱采花圣手的白蝴蝶？”司馬軒瞇了眼睛，不知道清瑤放任這樣的人在自己身邊是什么意思。

“正是在下。不過，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現在我跟在清瑤身邊。”白蝴蝶伸手拋出一顆藥丸，“這是夢蠱的解藥，不管能不能拿到千年藍琥珀，清瑤說這是報酬。”停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據說，中蠱之人的痛苦全部來自于養蠱之人，他們的的喜怒哀樂息息相通。我不知道王爺為何人求這夢蠱的解藥，但我知道，清瑤親身養了這只母蠱，每逢新葉受北菊花之苦時，清瑤也會忍受抽筋扒皮的苦楚。我不希望這種苦再讓兩位女子獨自承擔，所以，請軒王爺務必盡力。”白蝴蝶的眼里亮亮的，“還有，我告訴你，在我和清瑤眼里，新葉不是丫頭，她只是個活生生的人，不應該成為任何勢力的犧牲品，沒有任何人可以用任何借口要了她的命！”

仿佛三月的春雷炸響在耳畔，清瑤竟以身犯險，用自己的血養那只夢蠱，司馬軒只感覺自己的心被生生撕成兩半，他想像不到清瑤是如何承受了這每月一次的徹骨之痛呵，想像不到清瑤每次看到新葉的殘臂是怎樣的心痛，無涯的夜里，她怎樣獨自捱過這一年的時光。當初她離開是為了新葉，用自己的血養那只夢蠱也是為了新葉，為什么？那只是個丫頭，只是個丫頭而已。

司馬軒想不明白，腦海里清晰出現一年前的那個夜晚，清瑤僵坐他的懷里，巧笑倩兮，“那是我妹妹呵，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

秋風把發絲吹得凌亂，蝴蝶的話卻清晰的傳了過來，“與其禁錮一個人不能讓她快樂，那就放她去尋找自己的幸福吧。”一個女子最美的一年，給了那只夢蠱，只因承受不了你那個世界的紛爭，她何其不幸！

當晚，回到豐神別院，滿院都是夏寧凄歷悲慘的叫聲。司馬軒把自己關在書房里，黑暗里，仿佛看見清瑤每次壓抑的痛苦，那樣焦灼的疼痛，仿佛被那疼楚烤化。他滿頭大汗，只因現在了解她所受的煎熬，像是在針尖上舞蹈，一路走下來，鮮血淋漓，何其悲乎！可憐這之前他什么都不知道！把解藥放入暗格，他不要給夏寧，那個毀了清瑤一生，給了她一世痛苦的人！他寧愿時刻聽她凄歷的哀嚎，至少，在新葉的余毒未清之前，還有一個人能給她們做伴！

只是，何時，她駐進了我的心里？司馬軒捧了頭，竟對夏寧懷了恨意，竟對清瑤有了愛意！這是何時的事情？思及此，司馬軒有些慌亂了，這不是他的計劃。我不恨夏寧，便不再想著清瑤，大家是兩個世界的人，對，肯定是這樣，只要夏寧的病好了，我便絕了對她的想，一定是這樣。司馬軒急急的打開暗格，拿出解藥，踉蹌而去，對一個女人，第一次失態。

司馬軒被宣進宮，才知道有人行刺太子府和二皇子的官邸，刺客因寡不敵眾逃走時被挑開了肩膀上的衣服，露出北菊花的模樣，在滿院的燈火里尤其醒目。

司馬擎蒼看著呆呆的三兒子，嘆了口氣，三個兒子，就這個不爭氣。一年前，流連煙花之地，甚是風流，是，男人風流不是錯，就像你父皇，三千美人，六宮粉黛也不過份。可就在娶了鳳國的清瑤公主，他竟然有所收斂，更過份的是，在清瑤過世后，他竟一直郁郁不歡。不耐煩得揮揮手，讓他退下，這個結果連皇后都想到了，看來，這皇位也還就要太子來做才好。

不到半盞茶的時間，司馬軒竟又回來了，“父皇，剛聽辰逸來報，說是豐神別院的幾個丫頭被秀卓樓的人給殺了。現在還不清楚他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還請父皇下旨，加強宮中的守衛力量。”

“好了，”司馬擎蒼揉了半天太陽穴，說，“也難為你一片孝心，我會注意的。你那院子里，人也不少，也要注意。”

“是，兒臣回去便讓辰逸加派人手，要是再有秀卓樓的膽敢來騷擾，兒臣定當讓他們有來無回。”司馬軒行了禮便退了出來，心下疑惑，難道這就是清瑤說的大禮？

看司馬軒遠去的身影，司馬擎蒼把手里在看的折子扔到桌子上，“出來吧！整天因為這個皇位繼承的問題討論來討論去，你是不是就盼著朕死才甘心哪？一個個的都來逼朕！”

“皇上贖罪，臣絕無此意，臣真誠希望吾皇千秋萬代，萬壽無彊啊！”說著，修長的身形便要誠惶誠恐，恨不得要三拜九扣五體投地，以表忠誠。

“行了，朕說笑了，”司馬擎蒼擺擺手，止了男子跪下去的動作，“穆愛卿對軒兒可有什么看法？”

“軒王爺宅心人厚，自己已身處險境，卻不忘皇上安危，風焱恭賀皇上得此愛子！”穆風焱對寶座上的人做了個長揖，“憑此，皇上打下的江山，軒皇子定能保這一方百姓生活無憂。”

“哦，無憂？”司馬擎蒼捻了捻胡須，“那穆愛卿等看過了三個皇子之后再做評價吧，之前，我倒是鐘情于軒兒，可哪知道一年前，那鳳國的王妃死了之后，他竟郁郁寡歡，這哪里還有一絲帝王的氣概！”越想越生氣，越說越不忿，那鳳國的公主到底哪里好了，竟讓他這樣念念不忘。

皇上息怒，由此可見軒王爺乃性情中人，這一點不正是遺傳了皇上的優良基因嗎？穆風火拱手，“皇上，臣有一計，可讓軒王爺振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