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這是打算與我一刀兩斷,從此恩斷義絕么?”不知何時,司馬軒已追趕上來,面上噙著一抹微笑,“皇后,朕要多謝你,正是你身上的傳音香才讓我如此迅捷的找到你們呵,快到朕的懷里來吧!”
“傳音香?清瑤,你……”西門絕猛得回頭望去,清瑤身上還半裹著門朗月的黑色披風。
門朗月平靜的看他一眼,眼神明了。是的,一進兩儀殿,門朗月便聞了出來,只是不想這香如此厲害,自己已經拖延得夠久了,還解了自己的寬大披風來阻擋那氣味的飄散,可司馬軒到底是追來了。如此看來,司馬軒倒是早就有了算計,早就有了這樣的想法,只等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前去救人而已。
清瑤到底在那個滿是傳音香的殿里呆了多久?
那笑,那笑,竟然是陰森恐怖的,這樣的笑,清瑤只在夢里見過。當她離開孔家,離開鳳國時,看到了那樣的笑;當她離開司馬軒,離開豐神別院,看到了那樣的笑;就連嫦曦看她的眼神也被演繹出那樣的成份。
可,什么是傳音香?司馬軒竟然要謝自己?到底怎么回事?西門絕和門朗月會不會認為自己是叛徒?
門朗月重傷,西門絕也在,只是身邊沒有一個護衛,天地盟,或是秀卓樓,一個下屬也沒有,還有自己身上的傳音香,只是個巧合嗎?為什么會如此巧合?
難道,難道這都是司馬軒的計謀?
清瑤不敢想,忍不住瑟縮著往門朗月的懷里躲了躲,像是要尋找某種庇護。是的,她一直都是如此孤單寂寞的女子,前世,便是孤苦伶仃一個人,嫁了人,卻遇到丈夫劈腿;而這一世,還沒等到自己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便被生身父親賣到西越,做為一顆尋求平安和樂的棋子,一直以來,她都是孤單的,迫切的想從誰那里來尋求一絲絲溫暖和關心。
門郎月的大手覆上她有些發抖的小手,將溫度傳遞給她,清瑤低頭,在別人眼里是羞澀,可只有自己知道是偷偷抹去那些滾燙的液體。
“好了,不要難過了。我相信你,西門樓主也相信你,你不要自己為難自己。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當有灼熱滴落在手上,門朗月終于知道清瑤那個不合適宜的低頭到底代表了什么,更緊的握住她的手,拼命想給予她溫暖。
“水清瑤,你最好乖乖跟我走,否則,我可不能保證你那兩儀殿的人能活著見到明早的太陽!”聲音絕決,沒有半分溫度與情感。
這便是君王呵,冷血無情,殘暴嗜血的君王呀。
“可是,司馬軒,那些都是你的人,你怎么對待他們是你的事,何苦來問我呢?想殺便殺,不想殺便留著,你還用得著看我的態度嗎?”清瑤嘆一口氣,這同樣的辦法怎么可以在同一個人身上用兩次,第一次便失敗了還不夠么?非要讓眾人看看你到底是多么殘忍無道才好嗎?
真是個笨男人,清瑤在心底咒罵了一句。
“那你就不想想新葉么?你莫要忘了,新葉正是喝了你親自做的雞蛋瘦肉粥才七竅流血而死的啊,你就真的忍心讓她自己一個人孤伶伶的孤魂野鬼的在皇宮里游蕩么?想來,她也是從小一直便跟著你,服侍你,你怎能如此狠心,舍了她一個人而不顧惜往日的姐妹之情?水清瑤,朕還從來都不知道你是如此狠毒的一個女人,當真替新葉不值呵!”他相信,相信她們姐妹情深,相信清瑤一定會為了新葉留下。
可看著清瑤的面色,司馬軒忽然有些不自信了,按說,她聽到這些話,應該更多的是自責才對,可怎么自己越說,她竟然面上含了笑意,眼角的淚滴還不曾褪去,在這月光下竟別有一番風情!
“呵呵,司馬軒,你說夠了沒有?你說這些的目的便是讓我跟你一起回到你的皇宮,我的囚籠么?那么我告訴你,你想錯了!首先,你竟不記得了嗎?從鳳國來的路上,我可是足足喝了半個月的各種味道的雞蛋瘦肉粥,你可曾見過我親自下廚過一次?”清瑤的聲音被風送過來,柔軟如耳下的軟枕,卻滿是嘲弄的味道。
司馬軒只覺得頭腦哄一下炸開了,尤記得新葉從她手里接過寫了雞蛋瘦肉粥作法的單子,第一碗雞蛋瘦肉粥,滿滿一碗,清瑤眉頭緊鎖,卻是只看了一眼,便喝了一半,剩下的那半碗卻是說什么也用不下去了。司馬軒覺得奇怪,還從來沒喝過這種湯品,拿過來,只喝了一口,便忍不住大喝,“這哪里是人喝的啊?”
確實,一碗好好的湯,竟然充斥了雞蛋的腥味,瘦肉沒被煮熟嬗味,最受不了的是太咸了,司馬軒一口吐出來,抬頭找新葉,“你確定這是你做的?”
新葉不明所以的點點頭,不明白司馬軒為何要問這個。
“你和賣鹽的可是有仇?”不是不相信,實在是沒法相信啊。挺清秀的一姑娘,為什么做出來的湯品口味如此之重?由不得他不懷疑啊。
可,即使是這們,清瑤也堅持從不下廚,哪怕是給新葉示范一回。直到有一天,清瑤喝了新葉端上來的雞蛋瘦肉粥,滿意得擦了擦嘴角,“嗯,新葉,你終于出師了,很好!”聲線平靜,卻滿是欣喜。
是了,是了,清瑤就從來不會下廚,一個從不下廚的人,你如何要求她親自做一碗雞蛋瘦肉粥來?那么,那碗粥是清瑤親自做的謠傳便不攻自破!
彼時,豐神俊朗的男子一臉疑惑,問:“既然自己知道如何做這雞蛋瘦肉粥,為何不自己去做,反倒甘愿日日喝這怪味粥?”這個女人總是很多謎,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了解更多。
彼時,疏離淡然的女子半臉嬌嗔,說:“誰說知道如何做,便一定能做得出來?軍師知道如何打勝仗,便必須得會打仗么?”紅了的面色和柔弱的眼風便泄露了所有。
此時,一臉邪獰的男子半面威脅,問:“那你就不想新葉么?你忍心讓新葉自己一個人在皇宮里?”時已邊,境已遷,早已物是人非,更別提當初的儒雅男子,歲月面前,果真是人人平等的。
此時,梨花帶雨的女子眼風一掃,便是刀槍劍戢,說:“新葉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比我更清楚!”兩年時間,就連眼風也變得凌厲了。
果真是歲月催人變呵!
兩隊人便這樣在黑夜里矗立,猶如黑的塔,不見半點情緒,可誰都知道大家的心里正澎湃著某種不安的情愫。
頭頂有月華傾瀉,有了月光,心也不再壓抑,清瑤伸手抹掉臉上的淚,說:“從一開始,你就知道,我無意于你們皇家任何的爭端,為何非要逼我介入?”
“因為朕愛你,朕希望你能在我身邊,跟朕分享朕的喜悅,跟朕共享西越江山,太平天下。朕希望你可以站在朕的身邊。”司馬軒淡了憤怒,緩了面色,也知道清瑤絕對不會因為自己的憤怒而回到自己身邊。
這句話,也許是司馬軒所能說出來的最肉麻的情話吧,如果放在兩年前,清瑤想,自己應該便會義無反顧的跟在他身邊了吧。
可如今聽來,心里竟不是滋味,硬了心腸回答:“你可知道我為何會決定要和門朗月在一起?只因為他懂得尊重我,尊重我心里所有的想與不想,愿與不愿。可在你心里,我必須要為你付出,你會要求我跟夏寧一樣,為你上妝,為你失去自我,為你去做不愿做的事,為你的寵愛而高興,為你的不喜而失落,你的那么多的要求,你讓我如何去有能力做到?所以,我寧愿這一生簡單而充實,不再為了生計去討好任何一個人。這一生,我只想為自己而活。”清瑤上前一步,直直得跪了下去。
身邊的門朗月和西門絕猝不及防,來不及阻擋她,她就那樣直直得跪下。
月色如練,傾瀉滿地,一如兩年前的那個夜晚。
“一兩酒,二分醉,三心愁,四意亂,無淚流,傷幾寸,痛幾分,莫問,莫問”女子的聲音傳到耳際,似是經過了紅塵千世,清冽而甘美,“皇上,清瑤只是你初見時的清瑤,看見皇室便忍不住要逃,要搖頭嘆息的清瑤,如果,如果你心里還念著清瑤的一絲好處,便放清瑤離去。”
司馬軒心上一顫,這是她頭一次對自己跪拜,之前哪一次不是客氣冷漠,行禮的那一低頭便像是隔了半世的冰霜,只看到她的冷清,卻觸摸不到她喜怒哀樂的真實;這是她頭一次喊自己一聲皇上,之前哪一次不是連名帶姓,叫得陌生而疏離?看她對別人笑意盈盈,唯獨對自己如對了半世的蕭條哀傷,睜大眼睛,讓淚痛快得流到心底,不讓她看見,不讓任何人看到。只是,明明告訴自己不要介意,卻為何仍隱忍不住嫉妒,胸口的地方仍有濃濃淡淡的氳氤哀傷。
可清瑤,我有心放你離去,可又有誰來成全我撕心裂肺的痛楚?
你若真得走了,我的心便成了一座空城,而那座城的存在,只是為了等你的到來。
你,可明白?
可,你卻要和我蕭朗陌路。
從此即使相見,也是陌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