嘆口氣，司馬軒以手撫額，遙遙的抬起手，“你從沒跪過朕，這又是何必？起來吧，地上冷，莫在因為我而傷了身子。始終都是我對你不住，可你卻連一個補償的機會都不給朕呀。我不會要求你跟她們一樣，你只做你自己便好。”

司馬軒的聲音有些低沉，像是沉淀了許久的孤獨，讓人忍不住想要上前擁住他，“而且，以后都不會有夏寧了，注定朕此生要負她。”

門朗月手捂胸口，上前和西門絕一起扶起清瑤。

清瑤再聽他說起夏寧后，心里不禁一顫，“你，你不會殺了夏寧吧？”

那樣怯怯的聲音，是對他殘忍的心驚，是對這個消息的極度不確定。夏寧人心并不壞，只是長年在這官宦之家，難免沾染一些主子的脾氣，可無論如何，也不至于要了她的命。

司馬軒倔強的抿著嘴唇，清瑤，連夏寧都能得到你的憐憫，可為何唯獨我不能擁有你的垂青？

清瑤當他的默然是承認了夏寧的死，心下不禁悵然，覺得不公平，可又一想，竟然夏寧進了司馬軒的皇宮，便必然是要承擔這些風險與苦痛的。這樣一想，便又覺得新葉可憐，她可是招誰惹誰了呢？

“清瑤，你可怪我設計害了新葉？”司馬軒輕聲得問，很小心，像是怕打破某種平衡，破壞某種詳各安樂。他不信清瑤想不到到底是誰害了新葉和白蝴蝶，幾乎不抱任何希望得開口，認為清瑤定會說，怪你，怪你害新葉失了一支手臂，現在又害她丟了性命。

幾乎篤定，她是恨自己的。

“皇上也不必再介懷新葉的死，她會永遠和清瑤在一起，我們不會再分開，也不會再孤單。”隔著那么濃重的黑暗，清瑤看見他明亮的眼睛飄忽閃著光芒。

“不，清瑤你莫要做傻事，朕知道是朕的錯，可朕只是想讓你留在朕的身邊，朕只想日夜都看到你！我知道新葉死了，你很傷心，可你，你也不要過于傷心難過……”慢慢得，聲音漸低，自己都沒了再說下去的勇氣，自己殺了她最親近的我，現在卻來要求她不要傷心，不要難過。怎么聽都覺得很混蛋，恨不得掄自己一個嘴巴。

西門絕滿臉戒備得看了一眼門朗月，眼波流轉，心想，這兩個人一定有一個是瘋了，一個說新葉沒死，一個卻認為是自己害死了新葉。雖然不知道新葉到底發生了什么，只是眼前的情況不是清瑤瘋了，便是司馬軒有病。

門朗月眼神示意西門絕不要輕舉妄動，心里明白是在無憂殿里的新葉和白蝴蝶讓司馬軒對清瑤充滿了愧疚。那就好好利用這愧疚來脫身吧，否則，就憑自己的一身傷，能帶走清瑤便不錯了；即使西門絕武功再高，也無法以一敵萬，還是趁著這個機會走掉好一些。

皇上放心，我會好好照顧清瑤，不會讓她做傻事的。門朗月一手摟上清瑤的肩，沖司馬軒點了個頭，說，“清瑤現在神智有些不清，我先帶她回去冷靜一下，有什么事還請皇上高抬貴手，等清瑤恢復了再來談。”

“朗月，你不是說新葉沒事么？”清瑤回身抓上他的手，像是抓到一支救命的稻草，抬頭看到門朗月閃著精光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間的恍神，不曉得到底應該相信誰？

“清瑤，我不是誠心騙你的，新葉和白蝴蝶被人以你的名義下了毒，七竅流血，面目全非而死，我沒能救他們出來。”門朗月聲音悲凄，面上卻揚起奇怪的笑容，與這悲傷格格不入的笑容。

司馬軒面上憂凄，盯著被門朗月摟在懷里的清瑤，半晌揮揮手，“走吧！”

走吧，走了便不要再回來了。否則，我真得不知道會不會再放你走一回。

西門絕上前扶過門朗月，清瑤回頭看了司馬軒一眼，只覺得此次離去，便會是天上人間，再難相見。

也罷，相見不如不見，不見便不會再起思念！希望，忘了她，他會活得更好。

“皇上，回去吧！天寒了，還請皇上以龍體為重！”看著他們一行三人相扶相攙的走了許久，久到這冬日的寒意將身子浸透，外面的鐵甲把寒氣吸收盡，卻只往身上鉆。辰逸看看站在月下挨凍的一眾人，上前對司馬軒低聲說。

“好吧，回去吧。”心知再這樣站下去也無益，有氣無力的回答，像是轉眼便老了十幾歲。他這是后悔了嗎？后悔自己當初那個要殺新葉的想法。如果早知道這會讓清瑤崩潰，如果再給他一次機會，那么，那碗下了毒的雞蛋瘦肉粥還會以清瑤的名義賞給新葉么？

轉身，揮手，一行鐵甲軍又悄無聲息的消失，如夜的鬼魅，如長了翅膀的夜的精靈。一場生死較量被免除，眾人消失，如從未來過，只是殘雪上的腳印昭示著未曾發生的打斗。

西門絕讓門朗月半倚在自己身上，一手抓住清瑤，三個人便這樣一路狂奔，盡全力逃開司馬軒的勢力，一刻也不敢停歇，怕司馬軒又變卦追上來。當東方開始透出紅色的云霞，三人才找了處隱密的樹林停下。

清瑤背靠著樹干，與門朗月半躺在一起，轉臉，對上門朗月蒼白的面容，生生扯出一抹笑，只覺得心里撕裂般的疼痛。

門朗月的粗糙的大手撫上清瑤的秀發，“相信我，不會有事的。”

不會有事？誰不會有事？你？還是我的新葉？清瑤嘴角一癟，心下一陣嘀咕，卻不敢問出口，怕只怕那個答案太過慘烈。

“新葉到底是怎么回事？”躺在一邊的西門絕大手大腳的伸展開來，喘著粗氣問。這一路上，帶了兩個人逃命，這任務也太重了，下一次，絕對不管這破事！

清瑤聞言，腦袋唰一下就偏過去看了他一眼，眼里都是感激，感激西門絕問出了這個問題，要不，她還不知道到底要怎么開口才好。只是西門絕忙于閉目養神，并未看到清瑤的感激，白白錯過一場讓清瑤感謝他的好機會。

“沒事，新葉和白蝴蝶好好的。天亮后，我們便會見到他們了。”門朗月咳嗽一聲，硬撐著說。

清瑤的腦袋又唰得一下偏過來盯著門朗月，眼睛瞪大，有些不可思議，“真的？”剛剛還說新葉和白蝴蝶死了，這會兒又說天亮后便能見面了，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沒有人來告訴她這是怎么一回事？

“還能走嗎？”半個時辰后，西門絕問一動不動的門朗月，總得回到紫翠山才會安全些。

抬頭卻看見卻看見門朗月食指放在嘴上，又指指靠在身邊的清瑤，做了噤聲的動作。轉頭看去，發現清瑤竟然靠在他旁邊睡著了！

這個發現倒讓西門絕很是意外。記憶里，這個名叫清瑤的女子時刻都是理智且得體的，從來不會這樣隨便一個地方便能睡著的。只是他還不知道，在清瑤心里，一旦認定了門朗月，那他在哪里，哪里便會是安全的，所以，她能放心睡去，不用顧忌什么形象甚至是安全的問題。

那樣清秀的面容靠在門朗月的胳膊上，甚至一低頭，便能看到清瑤因熟睡而扇動起伏的鼻翼。這是多么溫馨的場面，自己愛的女人就這樣窩在自己身邊，雖然給不了她榮華富貴，卻能為她受過傷的心，受過傷害的感情撐起一片天空。

這樣想著，不自覺得彎了眉眼，翹了唇角，真想這樣一輩子。

西門絕看著門朗月一臉花癡的樣子，不禁滿臉黑線，忍不住抬頭望天，內心有些悲愴，蒼天啊，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想他門朗月好歹也是一個鐵漢錚錚的好漢，可這一柔情起來，可，可真讓人受不了啊。

“行了，你們兩個，都醒過來吧，要趕路了！”西門絕終是沒忍住，很煞風景的大喊一聲。直接無視門朗月眉宇間的憤怒，他可不想陪著他們兩個人在這里等死。萬一司馬軒又反悔追過來，他可招架不住。一個人倒是很容易溜掉，就是千軍萬馬也沒怕過，連眉毛也未曾皺過一下，可現在還有兩個拖油瓶，只怕到時候要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了，他可不要那樣。

清瑤醒來，揉揉眼睛，一臉無害的樣子，轉過頭來問：“朗月，你也睡著了嗎？”

“他沒睡著，只不過是走火入魔了而已。”西門絕沒好氣得說。

確實不錯，門朗月看這個女人睡著的模樣像極了走火入魔的樣子，一看就是深受其害，無法自拔。

“怎么回事？”清瑤看了一眼西門絕，眉頭緊擰在一起。司馬軒那一掌使了十成十的功力，門朗月受了這樣重的傷，難道還要練功？真是不要命了呀！

“沒事，我沒事，瑤兒不要擔心。我們趕緊離開吧，要不回去晚了，新葉也該著急了。”門朗月趕緊接話說，岔開話題，他可不想就這樣讓清瑤知道自己趁她睡著偷窺她。

西門絕很鄙夷得冷哼一聲，心想，現在知道要掩飾了，可剛才就那樣火辣辣的看著人家的時候怎么沒想到要不好意思呢？這人，還真是虛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