悶死的?是啊,皇后足足生了三個多時辰,按照現代的時間是七個小時,大半天啊。而且一般小孩兒出生都是頭先出來,可他卻是腳先出來,不悶死才怪。
“皇兒,皇兒,我的皇兒。”皇后蒼白的臉上增加了悲涼凄楚,比誰的神情都更加令人心痛。她凄厲又哀痛的聲音,拉回我沉思的思緒,轉眼看著皇后,凌亂的頭發,蒼白的臉,空洞的瞳孔,哀長久絕的叫聲,目光呆滯,完完全全沒有一點正常人的樣子。他身邊的皓坐在她床沿上,將它緊摟,輕拍著她的背。悲痛的神情,聲音極其溫柔地安慰她。“我們以后還會有很多小皇子,小公主,還會有很多很多。朕要你給朕生一大堆小皇子,瑤兒,瑤兒……。”說著,他布滿血絲的眼里,也最終流出了淚,大滴大滴,皇后的發絲上,衣襟上。
瑤兒?是皇后的閨名還是小名?這么親昵的叫著,讓我情何以堪?
“不,哀家不信,哀家不相信。傳御醫,快傳御醫。”太后直直地吼著。看得出來,她就算怎的不喜歡皇后,對于這個孫兒,她比誰都緊張。
此時鳳闕宮更是亂成一團了,請御醫的請御醫,安撫傷心人的安撫傷心人。流淚痛哭,安慰勸解的,殿內一片嘈雜熙攘,大家就像在大雜院里。而我就一直伴隨在太后身側,只看著她悲痛又憤怒的不語。很快,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來了,大家診斷的結果都一致,和那兩位嬤嬤說的一樣。當御醫宣布結論的時候,所有人都慌了,都亂了。鳳闕宮徹徹底底的亂了。皇后的聲音也凄悲到了極點。“哀家的皇孫沒了,哀家的皇孫沒了。”隨后太后幾聲呢喃,仿若自語,語中悲絕凄哀。緊接著傳來的是手腕的重心,“太后,太后。”劉嬤嬤驚呼和手腕傳來的重力拉回我停駐在那對相偎的戀人的目光和落寂。回眼看著太后,緊緊扶著她,只見她大口地喘著氣,好似回不過來。我們趕緊扶太后就近的坐下,御醫迅速前來為她診脈。
“母后。”皓更加慌張,疾步走來,從劉嬤嬤手中扶著太后。聲音里是擔憂,是極其悲傷。
就算是鐵打的心,此時,也不得不軟下心來,看著布滿血絲的眼,心里也酸楚萬分。“皇上去照顧皇后娘娘吧,太后這里還有臣妾呢。”
他遲鈍了好一會兒,方道:“那就有勞愛妃了。”他說這句話時,我的心也跌入谷底,這句話在我聽來,它是劃清我倆之間界限的標志。我仍是淺笑一回,倩倩行禮,“皇上客氣了。”說罷也不理他,體貼地照顧著太后,詢問剛診完脈的御醫,“太后娘娘如何?”
“回娘娘的話,太后娘娘是氣急攻心,憂思過重,萬不能刺激到她,否則……”
“否則怎樣?”我急急地問。
“太后娘娘本就風寒未愈,加上此次刺激頗大,若再以受驚,恐怕……”他突然俯身跪在上,“臣不敢講,”他求助的眼神看著我,我點點頭,示意他下去,他一眼退下。我轉眼看向劉嬤嬤,只見她看著太后,一臉的憂色。她是太后當初從娘家帶進宮的丫鬟,與太后幾十年的主仆情意,感情早已深過任何姐妹情誼。太醫的意思我明白,看劉嬤嬤的神情,想必她也明白。
皇后失子,痛不欲生,哭聲越來越大。皓也悲痛到了極點,當即就要所有給皇后接生嬤嬤為早夭的皇子陪葬。今晚宮里所有的接生嬤嬤都集中到了鳳闕宮,今晚他這一處決‘陪葬’,那過兩天就得又重新召接生嬤嬤進宮了。我現在想什么都淡然以對,把所有事情都置身事外,不想插足。
他話落,鳳闕宮嗚嚶聲更大,我能聽到整個鳳闕宮到處都是哭聲震天。有的是為失子之痛而哭,有的是為即將結束的生命而悲號。
沒多會兒,內侍便進來將所有在場的接生嬤嬤都拖了出去。不久,便聽到慘絕人寰的尖叫聲,這聲音一陣一陣的,似乎不是一起處死的,而是一個一個。這樣,對那些臨死之人更為殘忍,簡直是折磨。
不知道應該說是風水輪流轉,還是應該說,這是天意?昨年大年初三,敏莉小產,痛失親子。今年,同樣是這一天,皇后產下死嬰,亦是失去皇子。也許,這就是她欠她的,該還吧。只是,孩子是無辜的,這又何其殘忍?
我送太后回鳳鸞宮,皓也一同護送。只留下淑妃照顧皇后。乘坐暖轎,把太后安置好后,我便先行告退。出了鳳鸞宮,看看四周的夜,仰望天上的繁星和明月,隨又低下頭來,看著腳下石磚。走在宮道上,伴隨著彎彎的月亮,我的心,此時正與天上的明月般孤寂,寒涼。這涼是空氣里侵入身體的涼,也是心涼,感受到這龐大的皇宮里的人情冷暖而涼。幾條人命啊,他們眼也不眨的就將她們了解了,也不知道他們殺人的感受是怎樣,是爽快?是不忍?還是事不關己?無論是何以態度去殺人,但他畢竟是殺了,是殺人兇手。但是……在這里的人,沒殺過人的有幾個。殺人,在這里只不過是很稀疏平常的事。也是大勢所趨,也許,至這里不斷循環的自然規律。弱肉強食,是再貼切不過的了。
剛跨過鳳鸞宮宮門,緊握的雙手忽被緊捏,就像我的心被緊緊抓住。止住步子,喂喂轉身,胸前明黃的錦袍上繡著大大地龍爪和龍頭。我低沉著眼瞼,不行禮,也不笑。我們就這樣站了好一會兒,他緊握我的手不曾松開,既沒有加緊,也沒有放松。
“趁著此夜,陪朕走走。”他聲音里帶些小小的請求和期待。我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今夜,他很反常。若是別人,早就時時刻刻陪在她身邊了,寸步不離左右。下午,敏莉胎兒受驚,晚上,皇后失子。他不陪著皇后,也應該要陪著敏莉呀!不過他今夜悲傷過度,應該想要靜一靜吧。
被他緊握的手,轉而被他藏在手心,他的手很暖,即使在這樣寒冷的夜,他的手依然很暖,暖得我心窩子也熱了。月亮看著我們,星星看著我們,為我們見證。我們走在月夜下,走在甬道上,走向倚霞殿的路上。誰也沒說話,誰也沒開口。生怕打破這難得的靜謐。這種感覺猶如第一次和他正式相戀,第一牽手,記得那一次牽手,我們也是走在這條甬道上。那時的我感到很幸福,就像是走在結婚禮堂的紅地毯上,那時真的感覺幸福就牢牢抓在自己手里,永遠不會溜走。
“我想喝酒。”回到倚霞殿的一句話便是他說他想喝酒。舉杯消愁愁更愁,如此傷懷之事,是應該用酒來宣泄。“好,我陪你喝。”我淡淡一笑,支持道。隨后命小雪拿來我兩年前私藏在地窖里的桂花酒。
“直接把酒壇拿來,無需再倒進酒壺了。”小雪走到殿門,我及時吩咐道。
小雪拿來酒,我便命她退下,她隨后便把所有的宮人帶下去,順便關上門。今天夜里發生很多悲劇,最大的悲痛莫過于喪子之痛吧。我打開兩壇酒壇的紅布蓋子,遞一壇給他,自徑拿一壇與之‘碰杯’,咕嚕咕嚕喝下幾大口。
“要喝就得這樣大氣地喝,這才叫爽。”我淡淡地說道。
看了我一眼,便也豪邁地舉壇痛飲。直視前方我,見他動作,轉眼看著他,扯出一道凄涼的笑。用袖口隨意擦了下嘴角溢出的酒漬,勉強一笑,與他‘碰杯’,又仰起脖子,狠狠喝上幾口。
“玉兒,這樣的你,我從未見過。豪爽,很像江湖之人。”他微瞇著眼,兩腮泛紅,醉醺醺的模樣,更是迷人醉眼。
我輕輕一笑,微閉上眼,是今天的疲憊得以放松。“我本就向往江湖兒女,所以也就有模有樣的學起來。”
沒聽見他說話,我也不以為意,喝上幾口,再看看他,卻見他不知何時趴在桌上。都說傷心喝酒最易醉,這話真不假。當初我第一次醉酒時,還以為是我的酒量退步了,原來不是。
睡夢中,我迷迷糊糊聽到門外陳公公喊‘皇上’的聲音。想直接忽略掉,門外的聲音卻一直叫,我不得不趕緊起身去,下床時,差點被皓那家伙絆倒。想到昨晚為了把他搬到床上,我費了九虎二牛之力,累的我滿身大汗。真想一腳踹過去。但又一想,他昨晚受的傷,又不忍心。好,我就忍你一次。門外陳公公的聲音又響起,不待多想,趕緊出了寢室。
“陳公公,皇上昨夜飲醉酒,現在還沒醒。”我輕輕開了門,跨出門欄,輕聲對陳公公說。
“那怎么辦呀,已經到上朝的時間了。”他想了想,“玉妃娘娘,您幫奴才叫叫皇上吧,這朝政大事可不能耽擱呀。”
我躊躇了好一會,終于下定決心,對陳公公淡淡道:“昨晚的事兒,公公也看到了吧。”“是,”他點頭。“皇上才經歷喪子之痛,昨晚徹夜難眠,到天明方才睡下。公公忍心皇上容顏憔悴的去上朝?”
“可是滿朝文武大臣都等著呢。”陳公公一臉的為難。
“那公公就傳皇上口諭,說皇上難抑喪子之痛,為記皇子痛失,特休朝三日,舉國同哀。若有奏折需皇上批閱,送去保和殿即可。”
“可是娘娘,這……這可是假傳圣旨呀,要滅九族的。”他放低聲音,生怕被人聽到似的。
我淡然一笑,胸有成竹道:“待皇上醒后,本宮自會將此事稟明,若要怪罪,本宮一人承擔,絕不連累公公。”他不就是擔心這個兒的安慰嗎?怕太后皇上降罪,怕被唾罵,怕遺臭萬年。他還想勸我,被我冷冷打斷,“公公還不去傳旨?”他擔憂的地看了看我,最終放棄說服,“是。奴才這就去傳旨。”他轉身走去,我也退進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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