絲竹管弦依舊,輕手輕腳的坐回到自己座位,就看見子瑤從幽幽的看了過來,面上依舊是那一成不變的冰冷表情,她端起面前銀盞沖我揚了揚,點點頭,然后用衣袖掩面喝下。我不解其意,但還是端起面前酒杯象征性的抿了抿,酒味醇香,卻是辣口辣心。
“賢妃不會喝酒,你們都別敬她。”李澈雖然是對著子瑤說的話,目光卻停留在我身上,“愛妃若想飲幾杯,和麗妃對飲去,她酒量好。”四下里頓時一片唏噓,不少目光停留在我身上,審視一般的讓人全身不自在,我微微皺了眉。
“皇上就是偏心,咱們都不太會喝酒,皇上您單單關心賢妃,可見咱們在皇上心里不如賢妃妹妹呢。”柳涵雁將手里銀盞撂下,幾分幽怨的看向李澈,眼波流轉。李澈朗聲大笑道:“就你沉不住氣,這樣的醋都吃不成?”柳涵雁嘴一噘,撒嬌道:“皇上如此疼愛賢妃妹妹,臣妾不依。”說著讓身邊侍女斟滿酒,端起緩緩起身,沖李澈道:“臣妾心里有皇上才吃味呢,若是臣妾心里沒有皇上,那皇上對誰好,自然與臣妾無關,皇上您說是嗎?”柳涵雁一句話說完,我心中倏然一跳,握著筷子的手不由緊了緊,假意抬袖飲茶,微微舉眸窺視李澈,只見他面上一冷,隨即恢復常態。柳涵雁抿嘴一笑,道:“為了臣妾對皇上的這份心,皇上一定要飲了臣妾這杯酒。”說著,步態輕盈的行至帝后面前,將酒杯向李澈遞了過去。
李澈斜睇她兩眼,又向我看了過來,我急忙低下頭不去看他,就聽見他說道:“愛妃這杯酒,朕喝了,沖你這份心!”說得溫柔無比,在我聽來卻有咬牙切齒的意味。
“皇上,既然喝了柳妃妹妹的,那自然要一視同仁,臣妾敬皇上,愿皇上龍體康健!”惜霜也盈盈起身,笑與李澈道,李澈揚起手,接過她手里的酒杯一飲而盡。
“皇上,還有臣妾。臣妾愿皇上龍馬精神,愿我乾元朝繁榮昌盛。”德妃起身,微微抿嘴道。“好!”李澈一拍桌子,說完,仰頭喝盡。
……
宮里從三品婕妤以上的妃嬪,一個一個的敬了過去,也不知李澈是假高興還是真郁悶,但凡有人敬,他就喝,最后,幽幽的看向我,眼神迷離,多了幾分酒意,含糊道:“賢妃,她們都敬朕酒了,你為何不敬朕?”皇后不動聲色用手肘捅了捅他,這才看向我和緩道:“賢妃,既然皇上都開口說了,你若是不敬皇上一杯,那就是你的不是了。”
我急忙起身,端起酒杯,走上前去,站在帝后面前盈盈一拜,這才笑道:“皇上,紫蘇敬您。”說完,以袖掩面皺著眉頭咽下那苦辣卻又香醇醉人的美酒,順著喉嚨一路燒灼到胃,微辣,微暖!喝完,這才將酒杯向下一扣,杯沿慢慢積聚上一滴,久久不曾滴落,這才輕聲道:“紫蘇已經喝完,皇上您請。”李澈眉開眼笑,瞇著眼睛端過自己面前的酒一仰而盡。我正要轉身往座位處走,卻聽見柳涵雁的聲音道:“賢妃妹妹這樣可不行。”我挑眉看她,就看見她拿娟子按了按鼻翼上的粉,幽幽道:“賢妃妹妹并未祝愿皇上,這樣心不誠,重新重新。”她剛說完,李澈面上又是一冷,兩道直直的光芒射到我身上來,眾妃也紛紛側目。
“柳妃,你還是適可而止吧,這不是擺明了為難賢妃不是,你明知道她不會喝酒。”亦瑤開口替我解圍,我感激的看她一眼。
“麗妃這話說得不對,若說賢妃不會喝酒,那剛才又算什么?還有,一杯烈酒下肚,也沒見賢妃有什么不適……”柳涵雁反唇相譏。
“你……要醉酒哪里有這么快……”亦瑤不滿道。
“姐姐!”我出言,“剛才是我疏忽了,我再敬皇上一杯就是。”說完,劉江急忙捧著酒壺到我面前,替我斟滿酒,躬身退下。
“妹妹……”亦瑤欲言又止,我沖她搖搖頭,這才對著李澈又是盈盈一拜道:“該說的,姐姐們都說了,紫蘇只希望皇上能每天開心,諸事無憂。愿我乾元朝千秋萬代!”說完,也不看他,喝盡杯中酒,這才徐徐轉身,往回走。頭有些發暈,腳下一軟,一個踉蹌差點就摔倒在地,素云急忙牢牢抓住我的手臂,才不至于讓我當眾出丑。我扭頭瞪了一眼柳涵雁,你誠心的,是吧!
只見她雙頰盈滿甜美的微笑,無害的晃了晃杯子,沖我挑了挑眉毛。
“小姐……”素云在我耳邊輕聲喚道,我咬了咬嘴唇,沖她道:“沒事兒,這都是預料之中的事。”說完,坐下。
其實,我并不是不會喝酒,大學時候也曾姐妹幾個一起拼酒,四個人一起一件啤酒加四瓶二鍋頭下肚也是沒問題的。記得當時喝到一半的時候,某人擺手說不喝了,我們不滿,她揚了揚手,無比豪邁道:“我不是擔心我酒量,只是擔心我膀胱!”頓時,幾個人笑做一團。自從穿回到了現在,這個身體一直養尊處優著,滴酒不沾,那年的酒量,早不知道被忘在那個角落里蒙頭痛哭了。
這時頭開始發暈,手腳無力,我便半倚在紫檀木椅上,微微閉目,頭腦卻是異常的清醒。
“素云,你家主子是不是醉了?你捅捅她,別讓她睡著了,當心著涼。”只聽見李澈的聲音傳來,醉意更甚,卻也絲毫不少關懷,眼珠子轉了轉,就聽到他繼續道:“扶你主子回去吧,她在這兒自個兒也無趣。”素云巴不得這么一聲兒,急忙答一聲是,湊近我耳朵輕聲道:“小姐,咱們先回吧。”
我睜開朦朧的雙眼,沖著李澈躬了躬身,道:“紫蘇告退。”便由著素云扶我回了碧霄宮。
剛踏進碧霄宮的大門,整個人就像打了雞血一般滿血復活,神清氣爽,剛才那幾分醉意早不知道到哪個爪哇國去了,對素云道:“那柳妃也忒過分了一些,擺明了就是想讓我難堪。”素云點點頭,恨聲道:“這宮里,嫉妒小姐的人比比皆是,小姐難道還沒習慣嗎?”
我清淺一笑,道:“若是沒習慣,剛才可就沒那么簡單了,這樣的好日子,不想和她置氣。”說完,就看見碧云白晴和陳懷德帶著宮里宮女一并迎了出來,看見我齊齊跪下,道:“新年大吉,奴才們祝娘娘萬事順心,和樂安康。”我急忙上前扶起碧云,素云扶起白晴,這才笑道:“都是自己人,這么客氣做什么。”說完,一起進了殿。
……
午夜時分,我倚在桃花樹下,宮里眾人歡呼著,叫嚷著,看那一簇簇的焰火飛舞上天,開成一片絢爛。嘴角含了一絲輕笑,去年,也是這樣過來的,放焰火的時候,他攬著我的腰,掠過樹枝,如要踏月而去一般,如此美好。
“小姐,快看吶。”素云叫嚷著,依舊是沒心沒肺的模樣。我沖她點點頭,道:“看著呢,你小心點,當心摔了。”話未說完,就看見她左腳絆右腳,堪堪的摔了下去,心下好笑,扇歪你這烏鴉嘴!
眾人急忙上前將她拉起,她不以為意的隨意拍了拍膝蓋,扭頭看著我道:“從來不知道小姐嘴這么厲害,好的不靈壞的靈。”我擺擺手,“自己不小心摔了還來怪我?”
“可不就是你說了才摔的?”
“那你再摔一跤我看看是不是真有那么靈?”
“小姐!”
“皇上駕到……”一聲悠長而突兀的聲音劃破天際,傳進我的耳簾,眾人急忙跪下恭迎李澈。
“都給朕退下!”只聽見一聲怒喝,眾人紛紛扭頭看我,我點點頭,白晴道:“把東西收拾收拾咱們下去吧,別打擾到皇上和娘娘。”轉眼之間,原本熱鬧的場面就剩下我和他兩個,冷眼相對。
“皇上,這么晚了,您該回宮歇著了。”我并不站起來,看著面前的人幽幽開口道。
“你在趕我?”說完,一股子濃重的酒味竄進我的鼻子,刺激神經中樞,我不悅的皺了皺眉頭,“皇上醉了。”
他直直的盯著我,“是你讓我醉了。”
我瞥瞥嘴,這話說得真沒技術含量,缺少新意。
“劉公公,”下一刻我便扯開嗓子吼道:“解酒藥呢,快端解酒藥來。”就聽見劉江的聲音從宮門外傳來,“娘娘,皇上他不讓奴才進來……”我汗顏,李澈,遇到你當真不會有好心情,皺眉大聲道:“皇上喝醉了,醒了就不記得了,你吩咐人端去。”
“嗝……”他重重的打了一個嗝,氣息撲在我臉上,“劉江,你敢抗旨不成!”然后整個人就重重的向著我壓了下來。自打進宮,身體本就虛弱疲乏,這么重一個人壓在肩上一時不能承受,腳下一軟,兩人就華麗麗的一起摔在了地上,裙角飛揚,揚起片片桃花。
“劉公公……”我踉蹌著站起來,伸手去拉他,他早已醉成一團,哪里拉得動,“劉公公,你快進來,你主子摔了個狗吃屎……”我情急之下并未注意言辭,身子一斜,就又被他扯著袖子拉倒在地。
“丫頭,你也摔了個狗吃屎。”他醉意朦朧道。
手肘落地,膝蓋受力,微微吃痛咬了咬唇,來不及反應,就被他一個翻身壓在了身下,灼熱的吻落了下來,閃躲不及。
條件反射的一個巴掌就扇了過去,他悶哼,停了下來。我急忙推開他想要爬起來,卻被他扣住了腰,“你要跑哪里去?”眉眼依稀還是笑。
我大惱,揚手又是一巴掌,他驚訝的看著我,聲音冷了幾分:“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知道,皇上自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幫你醒醒!”我咬牙切齒道。
“你是朕的妃子,朕寵幸自己的妃子有何不可?”他微微惱怒,又吻了下來,“你扇我的兩巴掌,朕就不追究了……”
他畢竟是風月場中的老手,不管我怎么躲避卻還是讓他輕巧含住了唇瓣,我心下大驚,又是羞憤又是惱怒,開始對他拳打腳踢起來,含糊道:“李澈,你放開我……放開我。”他恍若未聞,手不安分的開始扯我的腰帶,隨后向里衣里探了來,我身子一震,情急之下使勁一咬,就聽見他一聲悶哼,抬起頭來恨恨的看著我,“丫頭!”好像受委屈的是他一樣,我冷冷看著他,趁他不備一把拔下頭上發簪對準他的背就是一陣猛扎,他吃痛,眉頭緊皺,松了手,我這才踉踉蹌蹌從地上爬起來。就看見劉江弓著個背貓著腰輕手輕腳的往外走。
心情很不好,“劉江,你給我站住!”看一眼還半躺在地上想要爬起來的李澈,冷聲叫道。
劉江身子頓住,慢騰騰的轉過身來,悻悻的看著我道:“娘……娘娘,奴才不是故意打擾到你們的,你們繼續,奴才什么都沒看到,奴才這就退下……”一句話說得戰戰兢兢,時不時抬起頭來看我一眼,又急忙低下。
我氣急敗壞,冷聲道:“繼續什么?要繼續你陪他繼續去,我讓開你們就是!”
“娘娘……”劉江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小心翼翼道:“娘娘就別開奴才的玩笑了。”
我冷哼,“你就當他的好基友就是!”頓了頓,挑眉看他:“我讓你進來你怎么不進來!”
“娘娘,您和皇上……奴才不敢……”他恭聲道。
“哎……”我嘆了一聲氣,喝醉酒的人傷不起,擺擺手沖他道:“把你主子扶進去吧,我今晚不睡這兒了,你好生伺候著就是。”頓了頓,繼續道:“進去后幫我把碧云和素云叫出來,剩下的人你自己安排。”說完轉身就往外走,“我在宮門外等她們,你快點。”
“可是,娘娘……”
“沒什么可是的,要是不想他酒醒后要你的腦袋你照做就是。”
“丫頭……別走”,身后傳來幾乎算得上是哀嚎的聲音,我搖搖頭,將這聲音自動摒除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