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佑武一早與朱鳳茵去了蘇家,蘇家在孜洲城轄內的淠縣,距孜洲幾十里路程,若騎馬一晌能打個來回,但坐馬車兼又帶了很多禮物,那就會慢很多了。
丟兒與秋兒坐在圍繞著荷花池建的石條凳上,耳朵很無奈地聽著不遠處的丫環使女們在議論朱鳳茵帶給蘇家的禮物,什么上好的布匹綿緞,什么上等的人參丹藥等等。
她即不象那些女人很是羨慕,也一點沒有因為穆家對她出嫁時的苛刻而生氣,對她,別說這里,就算世間又有什么能讓她在意?一切都無所謂的。但秋兒卻不明白她的心思,一直不停地絮叨。
“丟兒,那些女人也太欺負人了,明明看到我們在這兒,還故意說這些?再怎么說,你也是個小主子啊。”秋兒在外人眼中性子膽小懦弱,但她跟丟兒自幼就在一起,在丟兒面前,她表現出了自己正常的一面。
丟兒瞅著她,知道自己再不說幾句,估計一天這耳朵都不會消停,于是壓著嗓門輕聲開導她“秋兒,有什么好生氣的?你氣了,人家就高興了,為什么要讓人家高興自己生氣呢?你不氣,她們反倒不開心了,這有什么不好?”
秋兒眨眨眼,認真一想,覺得倒也不無道理,一直搭拉著臉頓時又變圓了,唇角也開始浮出笑意“丟兒,你才跟少爺學了幾天的字,就這么會說話了,趕明兒你也教教我啊,讓我也變聰明點。”
丟兒一笑“等我教你?那得等到啥時候?干脆下次少爺教我時,我叫上你一起學好了。”
“可別,你千萬別叫我。”秋兒嚇得連連搖手,沉默了一會兒,想起心中的郁結,不死心地問丟兒“少爺對你這么好,你為什么就不能接受他呢?穆家有錢有勢,在這兒不比哪里強?”
丟兒望著池中游動的紅魚,眼神發直,似陷入冥想,對秋兒的話惘若未聞。
秋兒輕輕推了她一下“我問你話呢,別跑神啊。”
丟兒這才收回散亂的視線回答“我聽見了,但他對我的好是有目的的,我不是跟你說過幾次了么?你怎么還問。”
“我知道,可是他不喜歡蘇女,田女又不喜歡他,而現在你天天守著少爺,那你不是有很多機會?”
丟兒唇角一彎,扯出一抹譏笑“你真是天真,你當我不知穆佑武對我的心思?他一方面想要利用我,一方面還不甘心被我冷落,他自己提出跟我扮恩愛氣蘇瀅,卻只是一門心思用在跟我扮恩愛之上,再也不提如何氣那蘇瀅,昨天我有意將他的提議重新說出來,他渾然就象忘了這是他之前提過的,他無非就是想用跟我扮恩愛之際,誘我對他動情,我心里明鏡著呢,以前王氏常不知羞恥的說男人于她,不過是一道道味道不同的菜肴,反過來,對男人而言,女人也不過同樣是人家的盤中之菜,吃過了,知道了你的味道,那就再也不會惦著你念著你,很快將你忘得一干二凈,我才不會做人家盤中的菜肴呢。”
秋兒聽得一怔一怔,她比丟兒還要大上半歲,卻從來不知這些道理。聽著貌似有理,但心中還是不無疑惑“可是,你要跟少爺生了孩子,他怎么還忘得掉你呢?”
“孩子?”丟兒不覺苦笑“只看你我,這話更說不得了,我們難道不是人生的?不是照樣被人無情拋棄,你想說可能因為我們是女孩子的原因,是吧?那穆佑武的二娘,也就是穆佑仁的親娘,雖然因為生了個兒子進了穆府,結果怎樣,也不過天天獨守空房,守著一個虛名份罷了,依我猜測,要不是她家是桐縣有名的大戶,進不進得來還不一定呢,在鄉下,娶媳嫁女還講究個門戶相當,象穆家這種大戶人家,自然更要講究門當戶對,我頂著孔婉盈的名份都被人看不起,穆佑武現在又知道了我棄女的身份,反倒會對我另眼相看么?你動動腦子吧,我的傻姐姐。”
秋兒被她批駁得啞口無言,只能妥協“好吧,反正我從小就沒一次說得過你的,算你有理吧,既然不能跟少爺真好,那就快點想法幫他完了心愿,我們也好早一點離開。”
丟兒一聽眉頭皺得更緊,盯著水中的魚兒冷靜地說“這兩件事,哪一件都比登天還難,只能盡人事去做,我思來想去,這兩件事如果幫了倒忙,或許會更有效果。”
秋兒不解,丟兒卻不想做更多解釋,看著遠處丫環使女不時甩過來的輕視目光,施施然起身“秋兒,我帶你上街轉轉去。”
秋兒頓時忘了剛才的疑惑,高興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兩人漫步街頭,丟兒不知不覺中帶著秋兒來到了田記布行。此時,已近晌午,店里有些冷清,丟兒一眼便看到田恩慈端坐在布行的柜臺之后。
她略一猶豫,啟步走了進去。
田恩慈正低頭盤帳,店里伙計過來招呼她們“夫人,要做什么,需不需要幫你提點建議?”
“不用了,我看到田姑娘在,過來打個招呼。”丟兒從進來視線就沒離開過田恩慈。
但田恩慈始終未抬頭。
“哦?夫人認識我家小姐?小姐,你有客人來了。”伙計一聽神色更加熱情。
田恩慈聞聽抬起頭,看到丟兒眼中閃過一絲疑惑,顯然已忘了丟兒是何許人,丟兒倒也不難為情,大方地自我介紹“田姑娘,我是穆家的沖喜小妾,跟少爺去過你們家,我們見過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