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到現在。
“統領先在此稍候,等會兒萬歲爺就會宣統領上殿了?!卑补言侥桀I到正殿旁邊一個小屋子里,囑咐她在這里等著。
越凝歌點點頭:“有勞公公帶路,這點小意思就當本官請公公喝杯茶吧?!闭f著,她的衣袖毫無煙火氣息地在安公公手上飄過。
安公公只覺得手心一沉,低頭看去,卻是一枚品質上乘的紅瑪瑙。他心道這越凝歌出手可真大方,陰沉沉的臉上也多出了幾分亮色,忙不迭地還禮道:“統領大人客氣了,咱家還要伺候皇上上朝,就不多留了?!?/p>
說著,安公公離開了屋子。
等了一會兒,來了個看著挺伶俐的小太監,把越凝歌帶到正殿門口,高聲向里面通稟:“夜行統領都指揮使越大人到?!?/p>
在心中默默吐槽了一下“越大人”這個稱呼,越凝歌規規矩矩邁步進了正殿。雖說她不用行大禮,可是其他的禮節還是要遵守的,否則難免給人落下口舌。
就算這樣,她剛剛給濮陽軒傲行完了禮,右手邊一排文官的中就跳出來一位。
“啟奏皇上,臣要參人?!?/p>
濮陽軒傲皺皺眉,沉聲道:“講?!?/p>
那人看了越凝歌一眼:“新任夜行大統領越凝歌,目無尊上不知禮法,毫無女子溫良淑德,更遮去容貌面君而立,佩劍上殿,藐視天子,實為大逆不道之舉,請皇上嚴懲!”
雖然今天越凝歌上朝是要接受正式任命,可是早在幾天前她這個夜行統領的身份就已經傳得沸沸揚揚,越凝歌可不相信跳出來這位會不知道自己是嵐曦山出身。換句話說,這家伙根本就是來故意找茬的。
銳利的目光掃了一眼那官員的身子,見他身上的肥肉直晃,腳下輕浮,眼圈發青,一看就是個酒色之徒。越凝歌眼睛眨了眨,心中已有了計較,當下淡淡開口道:
“這位大人先不要激動,萬一激動得過了頭暈過去,怕是工部還得跟戶部討銀子,那豈不是給這兩部的各位大人們憑空添了許多麻煩嗎?”
越凝歌早就已經把朝廷中各官員派系之間的關系摸了個清楚,雖然人是一個不認識,不過她知道戶部尚書和工部尚書是向來不對付,干脆借這個機會挑撥一下兩部尚書之間的關系。
也是,工部是負責土木工程興建一類的事務,可干這些事沒銀子哪成?偏偏銀子都握在戶部手里,想要銀子就得去跟戶部打招呼。戶部尚書錢士清又是出了名的財黑,想要戶部撥銀子,就得先滿足錢尚書的胃口。這一來二去,梁子就結下了,矛盾越積越深。
方才跳出來指責越凝歌的是禮部尚書潘景仁,乃是國公蕭善一的門下,貪污受賄搶男霸女是無惡不作。不過此人生性膽小,此番跳出來乃是得了蕭善一的授意,否則借他三個膽子,他也不敢公然指責新任的夜行大統領。
聽了越凝歌的話,潘景仁總感覺她陰陽怪氣話里有話,可偏偏就是不明白她這話的意思,不由得惱了起來:“聽越統領這話,仿佛另有所指???”
越凝歌用一種屠夫見到豬時的眼神上下打量著他:“這位大人多慮了,只是本官看大人如此激動,萬一有個閃失暈過去,以大人如此……如此壯碩的體格,萬一把這大殿給砸出了坑,豈不是給工部和戶部的各位大人添麻煩嗎?”
聽得越凝歌毫不掩飾地諷刺潘景仁的體格,滿朝文武無不竊笑。潘景仁為官不仁,白白浪費了這個名字,可偏偏這家伙最好面子不過,對自己的名聲十分在意,最忌諱別人嘲笑他堪比大象的體格。
聽完越凝歌的解釋,潘景仁不由得惱羞成怒,一張驢臉漲成了豬肝色:“你!本官身為禮部尚書,不過是看你不知禮數出言提醒罷了,你怎敢譏諷本官!”
“尚書大人此言差矣,本官不過是好意關心,何來譏諷之說?”越凝歌冷笑,半瞇的眼睛里閃爍著嘲諷的光,“且本官與尚書大人同為正二品官員,怎地尚書大人就能對本官出言不遜?再者,本官出身于嵐曦山一脈,遵照太祖皇帝制定的禮法,理當不跪。本官雖有下跪之心,然若是下跪,豈不是違背了太祖皇帝的教訓么!如今尚書大人對此事如此不滿,莫不是對太祖皇帝心懷怨言?”
“你,你!你放屁!”
越凝歌當即面向濮陽軒傲啟奏道:“萬歲容稟,臣也要參人。”
“講。”濮陽軒傲的臉色越發難看。
“臣要參的是禮部尚書潘景仁。潘景仁身為禮部尚書,掌天下禮法,本應以身做則,卻咆哮金殿,口出穢語,一而再再而三地對微臣口出不遜,藐視我嵐曦山一脈,更對太祖皇帝心懷不滿!實乃尸位素餐,無德無才而竊居其位之奸臣。此等危害我星虹國社稷之人,理當斬首示眾滅其九族!”
“這,這……”潘景仁被越凝歌這一番反擊憋得說不出話來,又聽得事關太祖皇帝,當時臉嚇得綠了半截,趕緊跪下沖濮陽軒傲磕頭,“萬歲明鑒啊,臣絕無此意,臣對星虹國的忠心天地為證日月可見啊萬歲。”
“皇上?!蔽墓倭惺拙彶阶叱鲆蝗?,看年紀約在五十上下,長著一對三角眼,幾綹長髯飄灑前心,就聽他低沉的聲音不緊不慢道:“潘大人今日雖有口不擇言御前失儀之過,還請皇上看在他為官多年一直盡心盡力的份上,暫且饒過他這一回吧。老臣倒是看那夜行統領,巧言令色驕橫跋扈,更兼心腸歹毒,任用此女實非我星虹國之福啊?!?/p>
那中年人一開口,就給越凝歌扣上了禍國殃民的帽子,更著重點出越凝歌的性別是女,明擺著是要把什么“禍水”一類的詞跟越凝歌掛上鉤。不用任何人作介紹,越凝歌知道這就是集“三國”--國公,國舅,國丈--于一身的蕭善一。
“這老匹夫,一上來就跟我過不去,剛才那死胖子也一定是他授意的。也是,扳倒嵐曦山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蹦谛睦锿倭R,越凝歌抬眼看向濮陽軒傲,見他富有深意的目光也正看向自己。
雖然不明白濮陽軒傲眼中的含義,不過這朝堂之爭,最終的決定權也還在皇帝一人手中。越凝歌心念急轉,還是決定賭一把,當下道:“這位想必就是國公蕭大人了?!?/p>
“正是老夫。”
“誠如國公大人所言,本官乃是女兒之身。正因如此,本官才遮去面容,以免被那些小人借機誣陷本官是靠著一張臉吃飯的?!彼局鄙碜影寥恢币暿捝埔唬S后緩緩掃視滿朝文武,“若是有誰因為本官是個女子便小瞧本官的,那他一定會因此后悔!”
滿朝文武一陣騷動,蕭善一被越凝歌這一番話氣得一個勁哼哼,唯有濮陽軒傲目光中閃過一絲贊賞。
越凝歌敏銳地捕捉到了這一點,隨后她做了一個很小很細微的動作:她的手輕輕在腰間的君王劍上拂了一下。
濮陽軒傲看清了她的動作,瞳孔縮了一縮,緊接著他發了話:
“都不必再爭了,朕已有決斷。禮部尚書潘景仁掌天下禮法,不能以身作則,反倒咆哮金殿,責罰俸三個月作為警告。退朝!越凝歌,你留下。”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