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宴會啊,戴那玩意兒怎么吃東西。”越凝歌用理所當然的語氣道,“況且,我這張臉也不是見不得人的吧。”
先前越凝歌堅持在太后跟蕭善一面前帶著面具,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不想被他們察覺自己的身份,而如今,她卻改變了想法。
反正大家都已經是見面眼紅的仇人了,給仇人再添點堵也沒什么不好。
懷著這樣的想法,她終于摘下了面具。
“統領,宴會就快開始了,還是先進去吧。”鶯時在越凝歌耳邊低聲提醒道。
越凝歌點點頭,忽的提高了嗓音:“王爺此言差矣,本官對萬歲的忠心天地可鑒。倒是王爺以后切要小心,莫犯在本官手中。否則……”
她故意陰笑了幾聲,帶著鶯時大搖大擺走進了宮殿大門。
濮陽冥鴻故作不屑地冷笑道:“本王等著你的。”
早有消息靈通的得了信,知道夜行統領跟輝王殿下在門口起了沖突,文武百官心中各自盤算起了小九九,一時間倒沒人記得東盛國的特使了。
東盛國的特使--十三皇子龍風檀、德惠公主龍月舞帶著一眾隨行之人,早早地坐在貴賓席上。星虹國的文武百官有一眼沒一眼的打量著他們,心中各有盤算。而東盛國這批人倒也挺橫,一個個抻著脖子直著腰,眼睛翻著,一副“這宮殿真破”的樣子。
越凝歌坐下的時候,宮殿里早就坐滿了人。她官高位重,又是皇上跟前的紅人兒,位置自然比較靠前。只不過,她沒想到自己的座位居然跟蕭家緊挨著,不由得拉長了臉。幸好蕭家人多,他們自己家就占了一桌,否則越凝歌指不定當場干出些什么來。
“這位置是誰安排的,還讓不讓人吃東西了。”她嘀嘀咕咕地抱怨著,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位置上。
在她位置的右邊,跟她一桌的是戶部尚書錢士清一家。這錢士清也是個人精,慣會察言觀色左右逢源。想當年他還是個京府通判的時候原本想巴結蕭善一,結果蕭善一連理都不理。
京府通判不過是個從五品的小官兒,在官員滿地的天京城的確不值錢,蕭善一不搭理他也在情理之中。可是沒想到錢士清這之后一路順風順水,直混到了戶部尚書的位置。
戶部掌管國庫,蕭善一當然要好好拉攏結交。可惜錢士清不吃他這一套馬后炮,因此就結下了梁子,蕭善一沒少給錢士清使絆子。
自從越凝歌上任以來,一方面明目張膽光明正大跟蕭善一對著干,連坑他幾次,把個錢士清給樂得,平日里飯量都大了起來。
另一方面,越凝歌出手大方,為了拉攏錢士清可謂是下了血本,什么前朝的奇珍異寶、外國的珍禽異獸,珍珠翡翠瑪瑙一箱一箱地往錢士清府上送。一來二去,兩人就彼此勾結在了一起。
眼下錢士清發覺越凝歌對于跟蕭家座位挨著的事情十分不滿,怕這無法無天的妖女在宴會之前就惹出亂子,連忙上前見禮。兩個人彼此寒暄著坐下了。
“越大人,慎言慎言。”錢士清看了一眼旁邊的蕭家眾人,悄聲勸解越凝歌道,“今日事關重大,咱們內部再怎么爭,也不能平白讓東盛國的看笑話。”
越凝歌十分詫異地看了他一眼,她沒有想到這個平常一心鉆在錢眼里的錢士清居然懷有這樣的想法,嘴角不由帶起了笑容。
她欣賞這些熱愛國家的人。
雖然錢士清可謂是星虹國第一巨貪,可他還有這份心意在,就比那些滿口仁義道德實則一肚子男盜女娼的偽善之人要強著千倍萬倍。
錢士清卻誤解了越凝歌的笑容,急忙辯解道:“越大人,別看我錢士清貪,可我從來沒動過國庫一分一毫,我貪的都是貪官的錢。若是有朝一日國家有用我之處,我錢士清二話不說,萬貫家資雙手奉上。”
“好了好了錢大人,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想多了。”越凝歌道,“本官也是跟錢大人一般想法,今日斷不能讓東盛國討了便宜去。”
正說著,濮陽軒傲攜著皇后,后面跟著一堆花枝招展的嬪妃在上面坐定,一眾官員大禮參拜后,濮陽軒傲冠冕堂皇地說了幾句“愿兩國世代友好”之類的廢話,龍風檀也裝模作樣地敷衍了幾句,兩人舉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后宣布宴會開始。
越凝歌等的就是這句話,她目不轉睛地盯著上來的菜,若不是還顧忌著身份場合,早就補上去了。
這也不能怪她,單看這些菜色:什么芙蓉花餅、石榴花餅、荷花餅、靈芝餅、如意餅,白瑪瑙茶食、金銀茶食,錦繡水龍湯、豬肉龍松湯,荔枝豬肉、白炸雞、風鵝風鴨風雞風魚……八月蟹肉最是肥美不過,更有用蒲葉包好蒸熟的蟹擺在桌上。
待他們這一桌菜上得差不離了,越凝歌一馬當先,也不用人布菜,抄起筷子沖著那一盤肥蟹就下了家伙。她有一樁好處,對跟自己關系好的人不吃獨食,因此她很是大方地分了幾只蟹給錢士清一家。
至于剩下的……嗯?這螃蟹落在越凝歌手里還能剩下?
越凝歌深諳吃螃蟹之道,就看她拿過一只蟹,很是熟練地剔去蟹的胸骨,這樣蟹肉完整狀似蝴蝶,十分巧妙。到了她這個境界,就不僅僅是講究一個吃得好,還要講究一個吃的好看。
蘸上醋,再佐以美酒,越凝歌吃得那可真是一個香。幾只螃蟹下了肚,她把筷子伸向了桌上的雞鴨魚肉,以風卷殘云之勢橫掃他們這一桌。
平常,這種大規模的宴會大家都是意思意思,再不然也要講究個進食的舉止,才不至于讓人笑話,也能在皇帝心中留下個好印象。更何況今天還有東盛國使者在,更要舉止端莊正襟危坐,才不至于教人小看。
哪知道今兒個偏生出了越凝歌這么一個怪胎,什么禮數舉止一概不管,只顧吃得高興。星虹國文武百官素日知道她是什么德性,有德行的深感她給星虹國丟臉,心性不堪的希望越凝歌出個大丑好丟官罷職。不知她身份的官家小姐們兩相比較下覺得自己真是大家閨秀的典范,更有那不學無術官家少爺見越凝歌容貌別有一番風味生出邪念。
東盛國使團的位置就在越凝歌右手邊的斜對面,更是看得一清二楚,那些隨侍的人一個個臉上顯出不屑的神氣來,那德惠公主更是毫不掩飾眼底的輕蔑笑出聲。
龍風檀倒是覺得越凝歌是個真性情的人,這樣的人只要交往方式得當,定會是十分忠誠的朋友。這樣想著,他覺得君王劍仿佛唾手可得。
濮陽軒傲卻是另外一番想法,看越凝歌今日的舉動,好像有些缺心眼兒的樣子,倒是讓他這幾日對越凝歌起的猜疑又小下去幾分,深感自己可以牢牢控制越凝歌,讓她賣命。
與他二人不同,坐在越凝歌對面的濮陽冥鴻看她的目光不時瞄一眼隔壁蕭家桌上的螃蟹,一臉意猶未盡的樣子,眼底劃過一絲旁人無法察覺的溫柔神色,抬手喚過身后隨侍的得力侍衛鞠廣,低聲吩咐了幾句,鞠廣領命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