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黃毛趁著我背對他，拿出匕首朝我刺來，劉佳不知哪來的力道，將我一把抱住，用自己的后背替我擋了那一刀。

這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看到劉佳受傷，我將她放在地上，猛地撲向愣在當地的黃毛，一個肘擊帶慣性將他打倒在地足足滑出去四五米遠。我見了劉佳的血紅了眼，毫不停留的沖上去一把抓住他的右胳膊，抬起膝蓋咔嚓一聲，在他尖叫的那一刻，胳膊從肘關節處反關節折了過去。我還要動手，被身邊的人死命的拉開了，周圍的嘈雜聲慢慢傳入了我的耳朵。

“昊博！你瘋了嗎！”是耗子的聲音。

“劉佳……劉佳……”我木然的轉身，看到躺在不遠處的劉佳，背后一把匕首沒入身體，白色的長毛衫上開出了刺眼的紅色花朵。

“打電話啊！周浩！快打電話叫救護車！”我瘋了似的撲過去把劉佳抱在懷里，我生怕她就這樣死掉。

“佳佳……你看著我……看著我……”我一時慌亂無措，看著劉佳的鮮血汩汩地流淌在地上，她面色煞白，感覺生命正在一點一點流逝。

我忽然產生了幻覺，懷里抱著顧楠，她的身體正在漸漸冰涼。

她嘴唇動著，但是我聽不見她在說什么。我轉頭對正在打電話的耗子大喊：“你他媽打電話啊！周浩！救護車！”

周浩看我一眼，氣餒的對著電話里吼了一句什么，然后對我喊道：“抱著她上我的車！”

我像是突然清醒了，抱起劉佳道：“你堅持一下，很快就會好起來……”然后跟著耗子飛奔向門外。

耗子一腳油門嚇得收費的管理員躲在了一邊，他急打方向，駛向最近的451醫院。仿佛顧楠溺水的那個夜晚一樣，耗子跳下車去找急救大夫，我抱著緊閉雙眼的劉佳，鮮血順著我的胳膊滴到大理石地面上，看著她氣若游絲，我真怕她就這樣死掉。

跑到急診門口，耗子就和幾個護士推著擔架車跑了出來，我把劉佳放到擔架車上，耗子和護士急急忙忙跑了進去，我看著半個胳膊的和胸前的襯衣都被血染紅了，整個人也因為極度緊張后的松懈，差點跌倒，趕忙扶住了大理石柱子。

這一切發生的這么快，以至于感覺極不真實。喝酒、唱歌、玩樂、聊天、打架、傷人……我彎下身子大喘幾口氣，抬起頭快步走向門診的急救室。

耗子在門口踱著步子，看到我就走了過來。

“怎么樣？”我沙啞的聲音很不真實。

“正止血呢……”耗子拿出煙盒打算吸煙，然后想到是在醫院里，又裝了回去。

我沒有說話，只得閉上眼靠在墻上。

“但愿沒事吧。”耗子說道。

我點點頭，我們萍水相逢，希望她挺過這一劫。

安靜下來突然想起美彤，這丫頭這幾天給我打電話少了很多，今天想起來好像還沒打，我拿出手機看看時間，00：50。

很晚了，美彤應該睡了吧，我收起給她打電話的念頭，轉而又看向急救室，一陣煩躁再次涌到了胸口。

過了不知道多久，一個大夫走了出來，我和耗子迎上前去。

“你們是病人家屬？”大夫問道。

“不是，我們不認識，她怎么樣了？”耗子回答。

“不認識？那這怎么回事？”這個大夫顯然無法感受我內心的焦灼感。

我壓下想發怒的情緒，盡量用客氣的語氣道：“這個一時半會兒說不清楚，您能不能先告訴我們里面那個姑娘怎么樣了？”

“她真是幸運，刀比較短，而且如果再往上偏一點，就刺到心臟了，如果那樣可就真無力回天了。初步判斷刺傷了肺部，有輕微氣胸，現在病人需要輸血，看情況可能需要做手術，”大夫回歸了嚴肅的職業表情，“你們先去辦入院手續。”

“她的包在我車里，你去找身份證。”耗子對我道。

我點點頭，轉身走向門診外面，打開后車門，看到后排椅子上也有血跡，在昏暗的內飾燈照耀下顯出詭異的暗紅色。在靠另一邊的地方，放著一個女士白色包，應該就是劉佳的。

我拿過包包，拉開拉鏈，映入眼簾的是一些小東西：小化妝鏡、唇彩、粉底盒，一些耳墜等小飾品等，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女士手包，我拿出來打開，抽出她的身份證。

她沒騙我，劉佳，22歲，家就在C市。

我心里升騰起一股說不清的感覺，嘆口氣，拿著她的包包，走回門診辦好住院手續。

等我找到耗子他們，已經在急診的監護病房里了。耗子站在門口，我透過玻璃看到里面有三四個醫生和護士，耗子看了我一眼，拍拍我的肩膀，沒有說話。

過了一陣子一個大夫走了出來，“病人情況還算穩定，刀子確實傷到了肺部，不過不嚴重，目前情況來看暫時不需要手術。”他對我和耗子說道。

“謝謝您了醫生。”耗子開口道，我在旁邊附和著點點頭，表示謝意。

等醫生和護士都出來后，耗子說：“我去買點吃的，這一陣把人搞得像是一天沒吃東西，你要什么？”

“隨便什么吧。”我沒什么胃口，向他點點頭，轉身推開病房的門。

病房頂上的日光燈把房間照的白剌剌的，整個房間里滿是各種儀器發出的“滴滴”聲，我轉身輕輕關上門，走向病床上躺著的劉佳。

床邊整齊的擺放著她的高跟鞋，邊上的柜子上堆著她穿過的白色紗裙，上面一團刺目的血跡，劉佳的頭偏向一邊，臉上帶著呼吸面罩，面色因為失血而顯得十分蒼白，一頭長發散亂的堆在枕頭邊，遮住了半邊臉。我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看著病床上這個瘦弱的姑娘，心里頓時五味雜陳。

在明亮的燈光下，只見她忽然緊皺了一下眉頭，嘴里含混不清的在說著什么，我靜靜地看著她，不知道她做了什么夢，慢慢的在額頭滲出一層細汗。

我拿一張紙巾，輕輕地給她拭去汗珠，正在這時，她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過了幾秒，她可能才看清是我，伸手要去摘臉上的呼吸面罩，我握住她的手，搖搖頭道：“沒事，睡吧，好好睡一覺。”

她翻過手來也握住我的手，眼角流下了一行不知道是什么情緒的淚水。

我伸手替她擦掉淚水，把她眼前的頭發順到一邊，對她微笑道：“好好休息一下吧。”

她點點頭，慢慢閉上了眼睛。

我站起身來，心里思緒萬千。是怎么樣的一種情緒，會讓她在那千鈞一發之際，奮不顧身？

正滿腦子胡思亂想著，耗子推開門，探進半個身子，示意我出去，我起身看了一眼睡著的劉佳，走出病房。

門外站著三個警察。

“你好，我們是刑警隊的。”年紀稍大的警官上下打量我，然后向我說明身份，“我們接到報警，陽光國會有人斗毆以及持刀傷人，根據一些情報，我們找到受傷的人在這家醫院，有目擊者說有一個穿著西裝的人參與斗毆，應該就是你吧？”

我本想反問一句“天底下這么多穿西裝的，你怎么知道是我”，忽然一想自己滿身血跡，就點點頭，“是我。”

“根據大堂監控視頻內容，以及大堂的保安和前臺的描述，所以情況基本清楚，你這情況應該屬于見義勇為正當防衛，但是行為顯得有點過激，請和我們回去做個調查。”那個警官用很職業的口吻說道。

“那幾個人呢？”我問道。

“哪幾個？”這位警官一時沒反應過來，倒是邊上的年輕警官道：“一個腿脫臼，一個胳膊脫臼，也在這個醫院。”

我鼻子輕哼一聲，看著眼前兩個警察，“現在就走？”

“現在就走。”年長得警官看著我道。

我點點頭，轉身對耗子道：“你先照看著點兒。”然后和兩位警官一起去做調查。

所謂的調查無非是詢問一下事情經過，看看和目擊者描述的是否一致，然后做一份筆錄，簽個字。過程中關于我是否防衛過當的事情，幾位警官討論后說需要我這段時間待在X市配合調查，暫時不要外出。

打車回醫院的路上，拿出手機才看到美彤給我發了短信：

哥，這幾天很少給你打電話，你沒生氣吧？其實也沒事么事，就是有點兒想你了，晚安。

我看到發送的時間是01：45。

我不知道美彤這么晚了為什么還沒睡，這個短信傳達出的意思也不甚明了，但是憑直覺我覺得她肯定心情不好。現在是02：55，我放棄了給她打電話的想法。她也長大了，有自己的世界和心情，不應該事事過問吧。

來到醫院，耗子在門口的長椅子上坐著玩手機，看我走過來問了一下情況，然后像盯著外星人一樣盯著我道：“昊博，我覺得你是不是該好好調理一下。”

“怎么了？”我不明就里。

“你的臉色很不好，就像……”耗子在想一個合適的形容詞。

“像什么？”我問道。

“死豬的顏色，”耗子邊說邊點頭，“就是死豬的顏色。”

我白他一眼，“就知道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真的哎，”耗子堅持己見，“你回家休息吧，我替你看著。”

說道休息真的感覺一陣困乏，眼睛都澀的睜不開了，和耗子沒什么客氣的，“那你看著點，有事隨時打電話。”

我打車回到家，走到衛生間一看鏡子，嚇我一大跳。

耗子說的真沒錯，死豬的顏色，甚至比死豬還難看，眼眶深陷，黑眼圈，臉色蠟黃。我趕緊洗了把臉，抹了點護膚霜，沖個澡，回到臥室沒幾秒就進入了夢鄉。